第八章 至誠之道

老夫子只是簡單的述說，但清歡卻能聽出背後的血雨腥風。

這是一個普通世界變為為超凡世界的關鍵時間節點，一個過渡期！

以後這個世界是全靠實力說話，超凡者至上，還是能維持基本秩序，講究法度德行……就看着一個過渡期了。

世界變，環境變，秩序變，人心，也在變。

見清歡沉吟，老夫子打斷他，道：「這些事暫時與你無關，你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學習！」

學習有用嗎？

清歡沒有問這種問題，老夫子已經用自身舉例說明了，沉吟片刻，清歡問道：「老師，也是超凡者吧？」

老夫子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清歡一愣：「可老師你的「前知」能力……」

老夫子笑了笑，道：「天地異變后，我並沒有獲得任何強大的力量，也不能一拳頭打死人，只是對以往所學的儒家知識，突然有了全新的領悟。

至於這種領悟，到底是厚積薄發，還是異變帶來的超凡力量，我並不知道。

我曾在國子監傳授，也曾收過幾個學生，但他們都……」

後面的話，老夫子沒有說下去，不過清歡也明白，儒家修身，全靠自覺跟意志。

他自己從未接觸過外界信息，只是因為今天這幾場考驗，他就差點分了心神，何況他人？

這也是老夫子一直對清歡封鎖外界一切信息的原因。

「至於你口中說的「前知」能力……」

老夫子笑着道：「你也學過，不妨猜猜？」

「我學過？」

清歡愣了一下，隨即皺眉苦思起來。

這六年清歡學了不少東西，但真正被老夫子親自提點着學習的只有一樣，那就是四十九篇《禮記》。

屋子裏安靜下來。

好一會後，清歡才開口，道：「《禮記，中庸》有言：至誠之道，可以前知，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見乎蓍龜，動乎四體。禍福將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

「……故至誠如神。」

老夫子接過來說了最後一句，道：「我一直要求你「正心誠意」，就是為了讓你達到「至誠」之境！

人能達到至誠的境界，就能達到《尚書》所說的「天人感應」，人與天冥合一的至高境界。一旦進入與天冥合一的玄妙狀態，便能以超凡的智慧觀照萬物，就會預知事物未來的發展趨勢……也就是你口中的「前知」！」

清歡還在思索，突然眼前一亮，脫口道：「劉老漢發生了什麼事嗎？」

老夫子笑了，很欣慰，道：「劉老漢從山上采了一株十年參，打算偷偷留着賣掉，卻又有所擔心。」

清歡笑了，道：「所以劉老漢才打發他婆娘來看看老師的反應……這是不是就是「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十年參最多十兩銀子，何況老夫子已經對村民開方了山林，劉老漢採到了，自然歸他所有。

結果他卻擔心這擔心那的，怕是睡覺都睡不安穩。

「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

老夫子嘆道：「唯天下至聖，為能聰明睿知……明心見性！」

清歡也感嘆道：「老師看似只預判了劉老漢婆娘的行動，但這背後卻是對整個上河村的一應變化，所有村民之心，了如指掌，知之甚深……」

否則劉老漢婆娘之前，為什麼沒有其他人經過大門口呢？

老夫子笑着道：「蓋人心之靈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只要明白了萬物之理，自然能推測出萬物的發展動態。」

清歡咋舌，道：「這世間一種道理就足夠窮盡一生了……」

老夫子點頭，道：「所以儒家才要求「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而儒家核心在於「學」，足夠的正心誠意，也能讓人學的足夠快，足夠深，足夠廣，足夠精……」

清歡鄭重的行禮，道：「我明白了，老師，今晚說過的話，我會放在心裏，等以後再去思考，眼下我是不會分心的！」

「如此甚好！」

老夫子欣慰的點頭，道：「既然話都說開了，為師不妨考考你，若你是為師，你會怎麼做？」

清歡想了想，道：「大勢不可逆，天道要變，自然要順應天道，但……水無常形，以禮框之，天道就算要變，也要在「禮」的範圍內變！

這就是人定勝天了吧……可惜皇帝慫了。」

所以對於那些超凡者，老夫子能收伏的收服，能共處的共處，肆意妄為的直接殺。

而不是把所有超凡者當成敵人，也沒有對超凡者一應求全。

老夫子好笑道：「你就沒有覺得為師愚忠？」

「忠？」

清歡眨眨眼，嘿嘿一笑，道：「我記得老師第一次考我，就是用《論語.學而篇》……儒家從來只忠於自己的抱負！」

在儒家的觀念里，公羊儒認為「天子一爵」，皇帝也只是一種爵位罷了。

孟儒更是直接表明，如果皇帝不行，直接視為「寇讎」，有能力就換個皇帝，沒能力就棄之！

所以老夫子對皇帝愚忠？都沒有忠，哪來的愚忠！

老夫子笑了，道：「那你覺得為何皇帝將我逐出朝堂，我會直接聽命離開呢？」

老夫子能坑死殺超凡者，超凡者能隨手殺皇帝……就等於老夫子要是願意，皇位隨時可坐。

清歡思索片刻，試探道：「大約是……時機不對？」

「哈哈……」

老夫子哈哈大笑起來，笑的即為欣慰，道：「沒想到全天下之人都比不過一少年！沒錯，時機不對！

在天下人心中，皇權依舊是至高無上的，這種觀念深入人心，超凡者只是打破了這個迷霧。

人心易變，距離皇權徹底陷落，還需要時間……

大廈將傾，我雖然能縫縫補補，勉強支撐，但既然大廈自己要倒，那還不如破而後立！

為師是沒這個機會了，反倒是你，若能學有所成，恰是你的時勢！」

清歡靦腆道：「老師，我您不是說，第二次志向隨我心意的嗎？」

老夫子一拍腦門，笑道：「對對對，為師糊塗了，治國平天下是為師的志向，與你無關。」

清歡拱手道謝，想了想，好奇道：「老師，當初那人殺入皇宮，您是怎麼勸住的？」

老夫子笑着道：「我問他有沒有做好當皇帝，治理天下的準備，他說自己不想當皇帝。

我就告訴他，如果皇帝死在他手上，那在殺死他之前，沒人敢坐皇位，最終結果便是群雄競起，割據一方，戰亂頻發，天下重回混亂！

他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就走了。」

清歡挑眉，道：「此人倒是心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