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賈璉同賈敬約定好之後，便對賈敬賈珍告辭，離去了寧國府。

臨別之前，便將關於賈蓉日後要入國子監當監生的事情說了一番，並囑咐其努力讀書，免得日後林如海來京后心生不滿。

按理說，此時的他應該早點回榮國府去的，免得賈赦夫妻替他擔心。

只是賈璉眼下時間還尚早，再加上他又想起了昨日關於牛閣老的事情，如是變打算往鎮國公府走上一番，一是為了賠罪，取得牛閣老的寬容，二則是為了……

如此賈璉便做出了決定，便沒有往榮國府而去，反而是打發了小廝去榮國府回報說自己現下有事，晚上再回。

他自己則是帶著林之孝等下人去了古玩市場，準備去買幾件好東西，給牛首輔。

經過一番尋找，他最終挑到了一件前朝徽宗的真跡，花了重金買了下來——據他了解，牛國公最喜歡字體便是宋徽宗的，之後賈璉又細心選了幾年魏晉時期的古物，再便是準備好了拜帖去往了鎮國公府。

只是未料到，等他帶人去了鎮國公府，整個鎮國公府中竟是臉半個主人也無。

賈璉便親自過去詢問，只聽鎮國公府家的門子回道：「我家老太爺和小姐要一起金陵去了，老爺和夫人少爺們都去相送了，他們剛剛離去不久，估計晚上才能回來。賈少爺若是沒什麼急事，明日再來也成。」

這門子口中的老太爺，指的自然便是馬上要回鄉的牛老太師，而老爺便是指現任的牛國公，至於他們口中的小姐，現下整個鎮國公府裡面也只有一個小姐，那就是昨日的那個紅衣女子了。

賈璉怔怔的從牛國公府的大門，心中不滿很是失望，同時又不停的暗自思索起來了。

今日牛國公府雖然走得很低調，但想來依舊有不少人去相送，他若是親自過去的話，免不了會引來一些閑言閑語。

猶豫了許久，賈璉便將準備好的禮物交給了林之孝，讓他趕緊代自己送去。

眼見林之孝要走了，賈璉又將其叫了回來，從自己脖子上摘下了一塊玉佩，遞了過去，囑咐道：「你將這玉佩仔細拿好了，待會定要親自交到牛小姐手中，或者牛閣老手裡面也行。就說，就說這玉佩是我母親的陪嫁，我從小帶到大的。」

林之孝一聽，面色不由大變，趕緊搖頭拒絕道：「我的二爺，你饒了小的吧。若是讓夫人知道了，定會要小的命的，就連一家老小也絕對會被趕出去的。看在小的從小伺候您長大的份上，就交給其他人辦吧，這事小的真不敢接手」

林之孝自賈璉出生之後便被安排在了賈璉身邊，關於賈璉的事情他還真沒有多少不知道的，甚至連賈璉幼年之時同那紅衣女子一起練武交往的事情他也很清楚。

之時他從未想過，那從未被他看在眼中的紅衣女子，居然是鎮國公府最尊貴的小姐，而賈璉同那女子的關係竟然會發展到這個程度。

看賈璉的這番打算，明顯是打算私定終身了。在這個禮教規則十分嚴格的時代，賈璉的這番作為真有點大逆不道的味道，他林之孝萬萬不敢被牽扯進去。

「叫你去你就去，出了什麼事情自由我幫忙扛著，難道還會牽連道你身上不成？」賈璉聽到后大為不滿，提退用力踢了林之孝一腳，這才說道：「再說了，這事情你做謹慎點，絕對不會沒人知道。等事成之後，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的。你不是看中我身邊的碧瑤了，過幾日許了你也未嘗不可。」

林之孝見賈璉如此說，知道事情再無迴轉的可能，再加上賈璉承諾的好處，只好硬著頭皮點頭應了下來。

賈璉見林之孝走了，這才略微鬆了口氣，只是依舊滿腹的心事，一時間完全無法平靜下來。

他此時腦海中不由的想起了當年同那紅衣女子練武之時的情景，猶記得那紅衣女子與他的一番發自內心的對話：

「你說，你一個讀書人，練武打算幹什麼？」

「當然是為了強身健體。」

「真是沒出息，虧你還是男人，難怪每次打架都打不過我，活該要挨鞭子。」

「我是讀書人，只要書讀好就行了。至於這練武，不過是消遣消遣罷了，沒必要太過當真。倒是你一個女子，不在家好好學學織布繡花，學什麼武功，還這麼努力，難不成還打算上戰場不成？」

「你閉嘴，若是再這般看不起女人，我就繼續那鞭子抽你。我是女子又怎麼了，誰規定女人就不能上戰場了。你且等著瞧吧，日後我長大了，定要去邊疆為國殺敵的。」

那紅衣女子的聲音好似依舊在耳邊響起，一如昨日一般的張揚無比。

雖說幾年的時間過去了，但那女子身影卻變得更加的熱情，更將的無所畏懼，便要死那熱烈燃燒的火焰一般，永無止息。

而他賈璉，雖然也想做那撲火的飛蛾，只是卻沒有勇氣。

曾今的他，一直以為兩人是沒有任何緣分的，僅僅是身份地位的差距令他不敢去追求，因為在他心裡，只是將那紅衣女子當成了普通武官人家的女子了，與他這個打算讀書入仕的人完全不相稱。

說到底，他賈璉便是個懦弱的人，沒有勇氣面對家人乃至親友們的反對，便無恥的退縮了，將那份心思死死的壓在心底，從未表露過半點。

雖說他心裡總是對自己說，是因為更重視親情的緣故，可他何嘗不知道，這只是個借口，終究是他自己在感情上退縮了。

只是現今真正知道了那女子的身世，他才明白自己原先錯了。以他少年狀元再加上榮國府嫡子的身份，與其正好是門當戶對。

若是當初他稍微努力上一把，早點清楚那紅衣女子居然是牛國公家的女子，那許多事情早已經不一樣了。

現下這絲心思已經有了萌芽的條件了，他賈璉也終於略微鼓起了一點勇氣，打算去努力一把。

還好，現在他清楚也不算晚，還是有時間的。只要他誠心誠意的對牛老太師相求，想來其定會原諒自己昨日的冒失。

賈璉心中萬般心思不停轉過，同時等著林之孝的回來。

只是每一剎那給的感覺，他便感覺有如一年一般漫長。

他一邊萬分期待這林之孝早點回來，另一邊卻又害怕得到的是被拒絕的消息。

等過了接近一個時辰的時間，林之孝才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只聽見林之孝手裡面拿著自己要送玉佩，遞了回來開口道：「二爺，禮物我是親自交給牛老太師了，他老人家已經收下了。可是這玉佩，他先是拿走了，可沒多久有退了回來。二爺，你說這牛太師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讓你說的那番話，你可親自對牛閣老說了？」賈璉匆匆忙忙的開口問道。

「自然是說了。」林之孝趕緊答道：「牛太師聽到這話之後，似乎很是高興，還和顏悅色的託人給了我些賞銀。只是將玉佩退回來的時候，他卻半點表情也沒有，完全看不出喜怒，我實在猜不中他到底是什麼心思。」

賈璉聽到后，面色也不由的為之一變，心中不由的盤算了起來：禮物已經收下了，可玉佩又退了回來，這到底是為何。

想起這玉佩牛閣老從收下到退回來，這中間又隔了一段時間，牛閣老定是拿著玉佩與人商量去了。

想來這般作為也不是牛閣老自己想要的，而是別人的想法，賈璉已經對這番用意，隱隱的有了些猜測。

京杭運河在京城的港口之上，許多送牛老太師離去的人都慢慢的開始散去，甚至就連牛閣老的兒子鎮國公等人都已經迴轉了。

只是牛老太師那本來應該啟程的船隻，卻依舊是停在岸邊，並未曾真正的離去。

在船隻上，牛老太師揮手招呼了一下在裝外面不停轉悠，並時不時朝遠處眺望的孫女，開口道：「好雲兒，你卻停一會，坐下慢慢等著。該來的終究是回來，不該來的再轉也沒用。」

紅衣女子聽到后，這才有些不舍的停了下來，坐在了牛閣老身邊。

牛閣老拍了拍自己孫女的肩膀，開口道：「好雲兒，那賈璉先頭專程送來禮物過來賠罪，可見他原本並不知道你的身份，想來昨日你是誤會了。他送玉佩的意思你也清楚，那是打算同意婚事的。只是那玉佩，你剛才為何不收下，難不成是不喜歡不成？你好好給祖父說說，你到底是什麼心思？若是喜歡他，祖父就給你做主，逼也要逼著他娶你。如是不喜歡他，這婚事就算了。反正以你祖父的能耐，給你找什麼樣的人家都行，沒必要非他不可。」

紅衣女子聽到后，卻不由一下子低下了頭，猶豫了許久，她便開口說道：「這事情，祖父你別管。我覺得，還是再看看吧。他賈璉今日雖然過來賠罪了，只是派個下人來了的，這誠意有些不夠。」

「再說了，我牛家的女兒，哪裡還有被人挑剔的道理，他昨日居然剛當眾拒絕祖父您的提婚，我便是要打算要替祖父您出出氣。」

「他本來就是聰明人，想來我的意思他是明白的。咱們且在這裡等等，看他一會會不會親自過來。若是真來的話，那一切都好說，便應了下來也行，要不來的話就是萬事皆休，算我同他從未認識過。反正就和祖父您說的一樣，咱們家的女兒，萬萬沒有嫁不出的道理。」紅衣女子猶豫了一下，開口道。

「雲兒說的有理。」牛老太師聽到后，不由開懷大笑，他早就清楚了，自己的孫女定然不會因為所謂的男女之情，就連什麼都不過了。

過了好一會，牛閣老又繼續問道：「這麼說，你對那賈璉也是很滿意了。」

「也不能這麼說。」紅衣女子聽到后，不由蹙起了眉頭，沉吟了許久，才開口道：「反正就是不討厭就行了。我若是嫁與別人，怕是免不了要去相夫教子的。祖父你也知道我這性格，萬萬不可能如此的。再說了，只要有機會，我定要像父兄一般，去戰場殺敵的。若是嫁給別人，定是不許的，只有他，只有他，是不同的。」

說道此處，紅衣女子臉不由一陣羞紅，腦海中不由想起了曾今的那一幕：

「好了，好了，趕緊停下，我認輸，認輸了總成。你說你鞭子耍的這樣的厲害，日後誰敢還娶你？」

「怎麼了？難道你很討厭我不成。我反正就是這個樣子，是改不了的。你若是真討厭我，那咱們以後各練各的，不交手就成了。你也別成天不服氣，說自己是一時失手才輸的。」

「我倒是不討厭你，也覺得你這樣也好的很。只是你日後終究是要嫁人的，別人可不會似我一般遷就你。到時候，有的罪讓你去受。」

「好小子，給我住嘴，別在胡說八道了。別以為無不知道，怕是你心裏面是整天罵我，這樣刁蠻任性的的女子，絕對不是什麼好人家的女兒。」

「我說的可都是實話，沒有騙你的。其實你這樣子才是最好的，這才是是真性情，只是別人不懂罷了。不似那些所謂的好人家女子，才六七歲大小，見個男的就害羞的要命，哪裡比得上你這般落落大方。那些女子婚後更是張羅這般丈夫納妾，只知道庄賢慧，說到底，不過是些木頭人，徹底失了本性，最最是令人厭煩不過了。只是可惜，可惜我是不可能娶你了。只是不知道日後，何時才能碰上一個真性情的人。」

「好小子，竟然敢調戲起老娘來了，看我抽不抽死你。」

牛閣老看著陷入到沉思中的女兒，有心不忍心將其喚醒。但是看著狀況，他便已經清楚，自己的孫女雖然口中半點也不願意承認，可實際上卻是對賈璉情根深種了。

一直過了許久，那紅衣女子才自己反應了過來，間自己的祖父正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的，當真一下子害羞了起來。

紅衣抱著牛閣老，用牛閣老的衣袖將自己的連遮住，開口嬌聲喊道：「祖父好壞啊，這麼快就混著人家將心裡話給說出來了。您可要好好的補償我，要不然我可不依。」

「好好，祖父這就給你補償，這幾件東西就全給你了，日後好做嫁妝。」說話間，牛閣老取來了賈璉剛剛托林之孝送來的禮物，遞給了紅衣女子。

此時牛閣老也不由抬頭看向已經不早的天色，心中暗自思量，但願賈璉能夠看出自己孫女的一番心意，及時趕來，要不然，那就真有些太過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