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沒過多久，賈璉便在小李子帶領下來到了東宮，只不過並沒有去賈元春嘉良娣那裡，而是去了太子所在的主殿。

此時殿中除了太子外，還尚有太子妃陪著，賈璉見到后連忙便欲躬身施禮，可還為彎下腰，便已經被太子一把扶住。

只聽太子那有些急切的開口道：「賈解元，不，過兩天便應該是賈會員了，不用多禮，這裡也沒外人，你先自行坐下吧。」

賈璉聽到后，心中先微微一喜，沒想到自己會試考的還真不錯，又弄了個會元出來，但緊接著心中微沉。

因為以太子的習性，得到了這樣的消息縱然是要告訴自己，但絕不會直接就說，至少也應該掉著，拖一拖才說。

賈璉抬頭看去，只見太子面色不多，有著掩飾不住的陰鬱，也不開口，隨便找了把椅子便坐了下來。

太子先是問起了這段時間特別是南邊時候賈璉的生活，又聊起賈家的情況。

賈璉一邊喝著茶水，一邊隨意的回答幾句。

也就在賈璉的耐心被慢慢消磨乾淨，太子便對著太子妃使了個眼神，令其退下。

太子妃知道太子這是同賈璉又要事要談，連忙帶著所有人出去，並令人將門關好。

見房間內沒有其餘人，太子這才一臉沉鬱的坐在賈璉身邊，對著賈璉開口道：「賈卿啊，這才你可得幫幫我。現下楊詹事不在，胡閣老我又不敢去聯繫，其他的人我有不太放心，如今有事只能找你了。這次你定要給我出個好主意，要不然，我們可都要完了。」

雖說賈璉對性格已經十分了解了，但依舊被太子的熱情勁弄得有點受不了。

賈璉見狀連忙將手抽回來，開口道：「太子有什麼事情先說出來，讓我聽聽。現下我什麼都不知道，如何給你出主意？」

太子長長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稍微好了點，直接開口道：「昨天那牛老匹夫上書要致仕，這不吏部上書就沒人當了，還有大學士的位子也空出來了一個，怎麼說也得留給自己人。當時父皇問我誰適合做吏部尚書，我正急著要將楊大人調回來，便薦了……」

所謂牛老匹夫值得是現在內閣的首輔牛閣老，他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不上朝了。聽到牛首輔要致仕，賈璉不免吃了一驚。

不過聽到太子推薦了人當吏部尚書，賈璉就顧不得其他了。

「你薦了誰？陛下可許了？」賈璉心中大驚，正所謂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有。但豬一樣的隊友雖然可惡，但比起坑隊友的隊友不知道要可愛多少倍。

賈璉細想，楊榮雖說按資歷，勉強能夠入閣，但是要當吏部尚書，就差遠了。太子縱然不算出色，但也不至於這點的拎不清。而他現在來找自己，難不成他推薦的是……。

「沒錯，就是令外祖。」太子嘴角勉強扯出一絲笑容，開口道：「令外祖本就是戶部的尚書，入閣的資歷也不淺，正好能換到吏部去。而楊大人，便可以順勢頂了他戶部留下的缺，同時也能成為新的閣老。」

說到此處，太子便又停了下來，即便他此時心情依舊不好，似是對自己做的事情有些得意又似乎是有些後悔，但他依舊是用著一副帶著幾分戲謔的表情看向賈璉。

賈璉心中大驚，猛地抬頭看向太子，當真有種破口大罵的**：你妹的，要坑人你坑別人去，坑自己人算什麼本事。

雖說坑隊友通常是最歡樂的，可也不能坑到自己身上來，賈璉連忙繼續道：「聖人可是准了？」

「准了。」太子說道這裡臉色萬分複雜，陰鬱中隱隱的還有幾分忍耐不住的喜色，開口道：「可我總感覺有點不對勁，按理說，這個官職父皇不會輕易許人的，可偏偏應了下來。你說，父皇會不會是，或者是？」

賈璉聽到后當真是有種罵娘的衝動，更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站起來用力跺了跺腳，猛灌了幾口茶這才稍微緩了過來。

話說吏部尚書是什麼官職，那可是六部尚書之首。單獨說起來吏部尚書只是正二品的官職，地位遠在五位閣老之下，實則卻不然。

吏部官職天下所有官員的考評任免，京都五品以下的官職，外地四品以下的官職，都無需請示聖上，有著直接任免的權利。

再加上尚書本就有著退還旨意等權力，其如果是強勢一點，完全有著同首輔一較的能耐。

賈璉的外祖本就入閣多年，擔任著文華殿大學士，有著太保的封號。而且首輔華蓋殿大學士一走，他便會順勢成為英武殿大學士，改封為太傅，也就是次輔。

次輔、三公之一的太傅，外加吏部尚書，上頭只餘下個年紀比賈璉外祖還要大十來歲幾乎已經老的不怎麼理事的新任首輔，這明顯是要權傾朝野的跡象啊！

這太子分明不是在照顧賈璉的外祖，而是要將他老人家架在火上往死里烤。

賈璉不難想象，自己的那位外祖將會面臨何種艱難的窘境，估計一個撐不住，便要提前幾年致仕了。

當然就算撐下來了，也沒多少好處，只不過是體會了把位極人臣的感覺——他年紀太大了了，離退休真不遠了，最終估計還是為太子做嫁衣裳。

想到自己的外祖年紀都這麼大了，還有受這種折磨，賈璉當真是有種死了太子的衝動。

畢竟就算熬資歷，熬過現任的次輔，他的外祖張閣老終究會做到首輔的位子上，哪裡需要太子的多此一舉。

而吏部尚書，一般只能由首輔擔任，賈璉外祖張閣老即便等到牛首輔走了，也最多是個次輔，這吏部尚書一職與他而言十足就是個燙手山芋，不要也罷。

賈璉心中不由一下子滿是心事，連忙對著太子施禮道：「如此便多謝太子告知了。若是沒什麼事，在下就先告辭了。」

「別急別急，你還是沒有聽懂我的話。」見素來都是一副風淡雲輕表現的賈璉也表現的有點著急了，太子不由閃過些許笑意，這才凝神道：「我是說父皇，他會不會對我是什麼看法？我這次，似乎真急了點。」

「你怕什麼，反正就剩你一個了，他也沒得選了。」賈璉哪裡是不明白太子的意思，只是一直裝不懂罷了。

此時見推脫不了，只好放下了關於自己外祖張閣老的事情，重新坐下來，開口道：「但無論如何，心裡總會有點不舒服的。還好我外祖名聲素來是極好的，更未參加幾年前的那場禍事，而且和你的關係不算太近，要不然還真是不妙了。」

「至於讓楊大人入閣的事情，卻著實幹的有點差了。楊大人如今當布政使不過三年，資歷終究是有點不足，如果是三年後，就差不多了。總之聖人心中定然是有點芥蒂，但也不會對太子您如何的。」

「對，正是芥蒂。」太子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開口道：「父皇心中有了芥蒂，我這身為人子的怎麼說也要干點事情。」說到此處，太子意味深長的道：「賈卿啊，你說我們，是不是替父皇送上一份禮物。」

賈璉聽到后，臉色愈加難看，原來太子是找自己哭窮要錢來了。雖說早就猜出太子叫自己來是這個目的，而且自己也早有準備，可心情還很是不爽。

於是賈璉便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後細細品了起來，好似完全未曾聽到太子說的話。

太子見賈璉不答腔，一點也不急，繼續開口道：「你看，去年陝西那邊出了蝗災，今年常州那邊又要重修河堤，這上上下下全都要銀子。而且國庫也不豐裕，父皇如今竟然開始減起了後宮的脂粉錢，同時還幾年沒修宮殿了。咱們不能只顧著自己，也該多為聖人，為這國家想想。」

「那是你爹，管我什麼事情。而且我也不當官，國家大事也同我無關。」心中這般想著賈璉的思緒已經飄到了多年之前，他與太子初次相見的時候。

那是七年前賈元春剛入太子府，也就是當初的六皇子府的時候，賈璉那時候也只有七歲。當時的他，剛剛開始了自己的抄襲大業沒多久，很快在京城贏得了不小的名聲。

當時的六皇子也聽說過賈璉有才名，本事存了提攜的想法，便在一次宴會當中考校起來，讓他寫首詩出來。

賈璉卻不肯答應，說古人有一字千金的說法，他寫的詩雖然不值那麼多的錢，可也不能拜送人。

如果他寫的好，並得到所有人認同，便一個字便收十兩銀子，如果不好，那便分文不取。

六皇子不以為意，便點頭同意。

於是賈璉便以一首「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的詞出來，贏得了滿堂喝彩。而這短短的五十餘個字，硬訛了六皇子五百多兩銀子。

要知道，六皇子當時才剛剛開府，被封的是從一品的君王，而且又因為不受寵的緣故根本就沒多少產業，只有靠著每年三千石的俸祿過日子，差不多也就三千兩銀子。

而五百兩銀子，聽起來不多，卻有五十萬錢，相當於他一年全部收入的六分之一，也相當於後世的三十多萬人民幣，對當時的六皇子的確不是一個不小的數目。

但當時六皇子話已經放了出來了，而且賈璉寫的那首詞實在是好而且又得到了所有人的公認，只能咬牙給了。

到了第二天賈璉便又去見太子，說自己被父親罵了一頓，執意要將銀子退回去。

可這銀子六皇子已經交了出去，如何能再次收。

當時的賈璉已經明白未來的皇帝會是誰，本就是存了心要與之交好，於是邊說自己打算用這錢置辦一份產業，到時候收入兩人平分，併當場拉著六皇子簽好了契約。

後來的事情就連賈璉也沒想到會那般順利。兩年後的當賈璉第一次從南邊回來，便送與了六皇子二十多萬兩銀票，以及十餘顆價值至少數萬兩的珍珠。

此後數年間，靠著人工養殖珍珠的手段，無論是賈璉還是六皇子，兩人都未曾真正缺過錢花。

六皇子也因為這份源源不斷的銀錢，上位之路順暢了許多，而賈璉更是因此成了當初的六皇子，現今的皇太子最重要的心腹。

一直到去歲的時候，這營生才被賈璉藉機徹底的停了下來，畢竟太子已經不是皇子，再也不需要銀子去收買人了，可那人工養殖珍珠的秘方卻依舊是賈璉獨自掌控者。

太子此時找自己哭窮，要的自然也不是銀子。畢竟所謂的雞蛋再好，可永遠也及不上會下蛋的雞。太子此時想要的，無疑便是那生產珍珠的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