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三章:名震天下!!!
巡捕五營的值班侍衛嚇了一跳,早著人進宮稟報!
司禮監值班秉畢劉知元,身着品服,匆匆趕來。
「徐侍郎、賈修撰、羅給事.......
你們這是要幹什麼呀?」
賈琮面容整肅。
跪下來的青袍鋪在地板上面,一臉文死諫的模樣。
「我朝歷來有慣例,有祖制、陛下修宮殿只准用內帑!
不準向戶部要一分一厘。
內帑戶部井然有序,各不相干。
如今中原水患,工銀嚴重不足,陛下還要大修宮殿。
我等群臣不得已,業已上了奏摺。
在此死諫皇上,皇上不收回成命。
我等便不起來!」
「劉公公,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以國事為重!」
徐有貞大義凜然道,群臣跟着附和。
劉知元白凈的麵皮流露為難之色。
「陛下正為許多奏摺煩惱呢,可不好觸這個霉頭!
咱家替你們回了,好壞咱家就不知道了.......」
臨走前還和賈琮對了個眼色。
........
大楚還在正陽門左側設立了鳴冤鼓。
此刻一批舉人秀才的擊鼓鳴冤,也震動了值班人員!
通政使司經歷司經歷、正七品官員戴鳳祥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正陽門高城。
把奏摺揣入袖中出示牙牌,進了通政史司衙門。
「聖上曾下令本衙門,物力維艱。
奏摺一律用竹紙,不得超過一千字。
務必簡明扼要提綱挈領,提高各衙門辦公運轉的效率。」
通政使司通政使高炆起揉了揉眼睛。
「今兒奏摺太多,我一個人也看不過來。
戴經歷看看稱呼、格式有沒有違制的?」
戴鳳祥淡淡道:「通政使大人,並無違制,下官已檢驗多遍!
這就交謄黃右通政大人謄黃,遞進內閣。」
「好。」
高炆起點頭。
對這個七品小下屬有着若有若無的恭敬。
「有老內相提攜,戴經歷前途無量吶.......
嗯?
今兒這電閃雷鳴,也太大了些。」
「下官受寵若驚。」
戴鳳祥淡淡道:「就怕雷聲大雨點小,秦王既出都查邊!
軍權在手,大人也不愁沒前途。」
~~~~~
仁華殿。
隨時有閣臣值班,不分晝夜!
此時值班的汪應沅附了票擬貼上。
同時還有一封欽天監的奏摺。
對於閣臣來說。
翰林院、科道官都是他們的打手、急先鋒!
汪應沅也如此看待賈琮等人,皇帝向戶部要銀。
三位閣臣也是不同意的,正好有小弟給他們出馬。
「唯今我皇不思水患之難,反而動用戶部之銀。
有違祖制,是以臣等不惜死諫於宮前.......」
「混賬!」
乾德皇帝氣憤地把賈琮奏摺丟在地上。
「這個賈琮,未免太猖狂了!」
大明宮暖閣裏面伺候的劉知元,彎腰撿起奏摺。
「主子息怒,何必為這些人傷了龍體!
文臣死諫也不是第一次了。
下面是欽天監的奏摺.......」
「又有欽天監什麼事?司禮監批紅了嗎?」
乾德皇帝氣得熱血上涌,即使朕向戶部要銀違反祖制!
你們這樣干也太不給朕面子了吧?
朕顏面何存?
劉知元畢恭畢敬的答道:「欽天監奏。
水星偏離星宿軌道,中原大不利。」
這位皇帝陛下御內極嚴,所以儘管司禮監權大!
私自處理奏摺,而不回稟他的情況也是極少見的。
司禮監也只敢動些小手段和花樣,為自己謀利。
「嗯......」
乾德皇帝對欽天監發不出怒氣。
「敬天愛民」是皇帝的自我標榜,汪應沅逞上的欽天監奏摺!
和內閣調停奏摺,果然平息了他的怒氣。
「汪閣老說,唐太宗能聽魏徵死諫。
朕若是對此不大發雷霆,便是一代明君賢君!
這些文臣沽名買直,朕便不置喙。
又說歷來科道官為天子耳目,好你個賈琮,當真敢說!
不如去當個御史好了.......」
乾德皇帝也覺得這事辦得不妥當。
既然遭受群臣的一力反對,他不得不妥協了!
否則內閣六部一旦以辭職威脅他,誰來給他辦事?
不過,皇帝玩得就是制衡。
怎麼能便宜了他們?
這樣讓朕很難辦啊!
「劉知元傳旨,著繡衣衛、司禮監舉行廷杖!」
乾德皇帝一肚子氣,很是不爽!
賈琮那封奏摺,也被他留中不發了。
縱使他知道這樣更會受到御史指責。
但他也要這麼做。
劉知元心下一喜,忙去通知繡衣衛左都督了。
龍案下等候多時的繡衣衛提督紀剛進言道。
「皇上,近來各地百戶所的探子查明!
薛家這個皇商,大有借內帑之銀,私吞腰包之舉。
內帑,可是皇上的私銀.......」
乾德皇帝臉色陰沉,對他來說。
第一信任的是太監。
第二就是繡衣衛、各地巡按御史。
因為這些人直接對他負責,而繡衣衛明顯比廷臣更可信任。
但是。
像賈琮這樣的臣子也是不可或缺的!
朝廷需要辦事的人,這種愚忠和死諫。
對於維護皇權統治,也是很必要的。
敢貪他內帑銀子,那是動了皇帝的大忌了。
崇禎寧願亡國,也不願意開內帑的。
乾德皇帝更是如此:「著戶部和光祿寺,把薛家的皇商革了!」
在京人命案子歸刑部處理,時時發生!
在大理寺複核之前,每年人命案子的名單。
包括薛蟠打死仇公子,乾德皇帝自然不會知道這種小事!
也就更不會知道仇斌挾私報復。
各家皇商、甚至內庫太監私吞內帑。
那已經是很普遍的事了。
「皇上有旨,爾等群臣既已上了奏摺。
如何又於午門外跪奏死諫?
擾亂內宮?著本司和繡衣衛廷杖,欽此!」
劉知元笑眯眯地一屁股坐下小內監搬過來的椅子上。
瞧瞧這麼多人跪在自己腳下,真爽呀!
然而。
非常奇怪的是,這些參加文死諫的大臣們!
有六部侍郎、郎中、員外郎、主事、科道官。
他們不僅不悲憤,反而個個喜形於色。
這就是一種詭異的價值觀,遭受廷杖。
那就是忠臣,留名青史!
他們巴不得提起屁股挨打。
不過。
廷杖是一門十分有學問的藝術!
司禮監、繡衣衛會不會藉此打擊平時不和睦的人?
公報私仇?
大有可能。
所以一些平時對司禮監太監不恭敬的人。
內心搖擺不定,患得患失。
賈琮雖然是一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捨生取義模樣。
不過他餘光還是看見了這些人各不相同的臉色。
賈琮看得很清楚。
這群人裏面,不乏一些為皇帝失德、違反祖制而悲憤的愚忠之臣!
但那只是極少數,像徐有貞等人。
報的心思和自己差不多,沽名買直,居心叵測。
他們哪裏甘心去死?
能把生死、功名富貴拋到九霄雲外的人,不是沒有!
這種人大多數屬於御史。
而且是年輕的御史,他們資歷淺。
不是老油條,也不會顧及什麼前途!
因為。
御史也是最容易被皇帝施加處罰的人。
動輒罰俸、降級、調外任、充軍。
尤其是充軍,雖然充軍比死刑低一等!
但是生不如死,比死刑都殘酷。
這似乎也是很多御史的宿命。
不過凡事要分為兩面來看。
御史言官本來就要承擔很大的風險,甚至是死亡的風險!
但是御史的陞官資格,翰林院也望塵莫及。
這也是皇帝的一種鼓勵手段。
但凡是御史出身。
調外任都在四品知府以上!
直接進布政司參政、參議。
這又是讓熬幾十年資歷的人羨慕不來的。
這些認識與觀察力。
自然對賈琮的未來官場大有助益。
他還看到與司禮監秉筆劉知元並列的繡衣衛左都督徐彪。
「劉知元是戴權的乾兒子,必然知會過!
至於徐彪,是自己人了......呵呵。
這回還是我完勝.......」
賈琮內心大笑,他飛快掃視二人。
果然發現二人快速給他傳達了一個放心的眼神。
隨着劉知元一聲令下。
幾十個雜役太監、繡衣衛力士風風火火上來!
不由分說。
把賈琮等群臣按到午門外的一條溝道邊。
繡衣衛力士分別兩人按住一個官員。
雜役太監提來木板鋪在下面,又拿來繩索。
雙手、雙腳全部綁上。
難怪說自從明朝廷杖開始。
士大夫之辱,前所未有!
這也是皇帝駕馭群臣的一個手段,不聽話。
內閣大臣照打不誤,賈琮心裏都大罵了。
他仔細地左右看看,果然看出門道。
大約四五十個官員,卻是分批出來的。
賈琮、林浩、王浩、張冇才等和司禮監、繡衣衛有交情的!
被分在最後一批。
欽天監等分在第二批。
徐有貞、魏無知、羅敏、蔣化狡、丌詩軒、賈斯文等分在第一批。
繡衣衛掌刑百戶、校尉們一人分配一個。
挨個站好,就等劉知遠發話。
張冇才瑟瑟發抖:「景之,我來的時候,什麼也不怕!
就覺得跟着你,大有希望。
可現在不知怎麼回事......雙腿雙腳控制不住地發抖。
牙齒不停地打顫。」
「害怕就是害怕!找什麼冠冕堂皇的借口?」
林浩嫌棄的呸一聲:「掌刑的繡衣衛,能夠做到白紙放在磚石上!
磚石破而白紙不裂,誰不知道啊?」
王浩沉默,也不知道他是後悔,還是什麼心情!
就在此時。
劉知元品服下面、徐彪一品都督獅子袍服下面的腳。
突然向外張開成外八字。
「第三批,行刑!看着打!」
掌刑百戶、校尉是老手了。
他們得到了兩個信號。
第一;腳步是外八字,代表不能打死。
第二;看着打,就是走個過場,隨便打。
起碼十天八個月就能下地走路。
「啊!」
「啊啊!」
「啊啊啊!」
張冇才的叫聲簡直震動雲霄,穿金裂石。
第一批行刑雖然只是外八字、看着打,不會傷筋動骨。
但那種皮肉之苦,養尊處優的人還是受不了!
另外兩批人,已經有人不受控制地尿褲子。
賈琮死命忍住不出聲,只覺得屁股涼嗖嗖的。
明顯是流血了,他暗咬牙道。
「流得值得啊,這回不僅能保住小命!
還能一勞永逸地幹掉魏無知他們......」
輪到第二批。
徐彪咳嗽一聲:「呂純良,你可以走了。」
呂純良正是那個欽天監,他搖頭反駁。
「微臣以水星偏離星宿軌道。
勸諫皇上,自願遭受廷杖。」
實際上是他想進忠臣名單。
背朝天躺在木板上面不能動的賈琮無語了!
還有這種人,不過想想。
他又何嘗不是這種人呢?
徐彪微微一笑:「用心看着打!」
腳步還是外八字。
等輪到第三批的時候。
劉知元、徐彪的腳後跟突然分開,靴尖併攏。
「好生、着實、用心看着打!」
魏無知他們雖是看不到劉知元兩人的腳型。
但說話明顯不一樣,知道受人報復了!
可他們又能如何!
繡衣衛動刑,棍數、力道看起來沒有什麼差別!
然而這些練過的人,一種只讓人受皮肉之苦。
一種卻是五臟六腑都震碎了!
內八字顯然不會活命!
必死無疑!
到時候如果責問到他們。
他們搪塞的借口也很簡單,是因為大臣身體不好!
或者傷勢治癒不當!
不是我們的錯!
第三批人的叫聲卻不及張冇才那麼大,也許這種有差別的刑法。
感覺是不同的,廷杖完畢!
太監去正陽門外通知各自的轎夫。
小廝奴才進來收拾。
「琮三爺.......」
鐵牛看得十分傷心。
這可是從小陪他一起吃一個人的奶長大的人啊!
抹著淚吩咐轎夫直接抬木板,能坐一回轎子出宮。
賈琮等人也算光榮了。
一個個抬出去的時候,並排的魏無知等人!
看賈琮的眼神,似乎要生吞活剝了他。
賈琮卻以看死人的目光看着魏無知他們。
等再次來上班,他不會看到這些政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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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科狀元賈琮帶頭上書,並且遭受廷杖!
先是傳遍了皇城的六部科道各衙門。
很多官員對賈琮的印象大為改觀,忠臣。
少年領袖,就要這個模樣。
繼而消息迅速向內城、外城傳播。
第二天。
勾欄酒肆茶館、天橋說書人就新鮮出爐了一回。
「賈修撰冒死救黃河,呂欽天上書說中原」。
說得繪聲繪色,傳遍街頭巷尾。
好像他們親眼見過一樣。
最後這個消息以京城為中心。
迅速向天下各省輻射!
賈琮、林浩、王浩、張冇才不出幾日。
被時人並稱為;「丁丑四君子」或者「蘭陵四君子」。
這次廷杖被人稱為「丁丑上書」,津津樂道。
賈琮之直名,震動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