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開店

「嘉禾瑞」酒樓是秦州的第一大酒樓，現在雖然是困難時期，食客依然不少。到了晚上，貴客盈門，酒樓里的坐位坐滿了五六成。

四月二十三這一天，在「嘉禾瑞」的對面，突然開了一家店。太陽沒落山的時候就忙忙碌碌收拾，一直到傍晚都沒有賣東西。到「嘉禾瑞」去的客人，議論紛紛。大家都說的一件事，這家店必定今天不開了。哪有晚上賣東西的？

太陽落了山，新開的店突然燈火通明。一根旗挑了出來，旗上面寫着四個大字：「趙家燈油」，熠熠生輝。

三個小廝走出店門，站在店外，顯得氣派十足。

看門口，是一盞沒有見過的油燈，用素荷葉狀的紙罩着。那燈光亮異常，比蠟燭還要亮一些。

有到「嘉禾瑞」吃飯的客人，笑道：「這家賣的什麼燈油？看外面的燈，明亮異常。」

就有客人向燈油店走來。小廝遠遠迎上去，道：「歡迎客官。裏面請！」

客人先不進去，問道：「你們家賣的什麼燈油？是跟外面的燈點的一樣嗎？」

「正是。」小廝挺起了胸膛。「我們家賣的燈油，點起來比蠟燭還亮。一間房裏點上一盞燈啊，就跟白晝一樣！」

客人不信：「這麼神奇？世上有這種油嗎？」

小廝道：「客人盡可以到裏面試。」

客人相視一眼，都不相信。隨着小廝身後，走進了客店。

這是趙伯辰母子開的一家店。開之前他們想好了，要選在晚上開，點起油燈來才能感覺明亮。而燈油的最大賣點就是明亮，必須讓客人能充分感覺到。若不能感覺得到，這店就開失敗了。

燈油雖然都用，但是以前，並沒有專門的燈油店。若買燈油，不過是買一桶芝麻油。芝麻油既可以煎東西，又可以點燈，其用處很多，不會專門設店。

而且點芝麻油，太過浪費，大部分民眾是不點的。一到了晚上，就是城市，也是黑漆漆一片。而到了鄉村，只有零零星星點着各種油脂，一會就熄滅了。

晚上的月亮，總是特別明亮。沒有月亮的夜晚，天上的星星閃爍，映着回家的路。這是一種浪漫，更多的是一種無奈。人們希望晚上燈火通明，只是實在做不到。

有了燈油，一切不同了。加上罩子，即使在雨夜，也可以燈火通明。

那該是多麼美好的場景啊！

一個體態肥胖的客人，人稱張員外。進了店裏，搖搖擺擺地看了一圈，才到趙伯辰面前。道：「店家，這油點起燈來，像是外面的燈那麼亮么？」

趙伯辰道：「客官，當然是一樣明亮。就看你調的火焰大小，若是大了，比外面的更亮也有可能。若是小了，當然就要比外面的燈暗一點了。」

「怎麼調？」張員外好奇地問。

趙伯辰拿過一盞燈來，用一個螺旋調整着火焰。道：「就這樣調。是不是很方便？」

張員外道：「你點起燈來看。」

趙伯辰指著面前的木桶，說道：「客官選一個桶，我好倒油。」

張員外看了一眼趙伯辰，覺得很是震驚。讓客人選木桶，是篤定了燈油貨真價實，絕無虛假。隨便選了一個木桶里的燈油，張員外道：「就這一桶吧。」

趙伯辰打開木桶，從裏面把燈油倒進油燈里。油接近透明色，看着就沒有摻雜質。

趙伯辰端起油燈來，放到張員外面前。道：「員外可以聞一下，絕沒有味道。」

張員外湊到油燈的面前，聞了一下。道：「店家，這味道還怪好聞來。」

趙伯辰微微一笑，擰高了燈心。打着了火，道：「客官看好，我要點了。」

把火湊近燈心，輕輕一碰，便就把燈心引燃。呯地一下，燈心引燃，水立即起來，把房間照亮很多。

看着油燈，張員外輕輕張大了嘴巴。

以前要獲得這種亮度，要點很多根蠟燭。蠟燭多少錢一根？在秦州城，這些日子五百文都買不到了，六百文一根都要搶著買。這樣一盞油燈，就可以達到這種亮度，這種燈油多珍貴？

過了一會，張員外道：「店家，你這燈油怎麼賣法？」

趙伯辰道：「這樣的一桶，要一貫錢。可是足錢哦，不是省陌。」

要的是足錢，也就是說一貫就是一千文。日常用的是省陌，一貫是七百七十文。這是根據價格、貨物品質等等折算出來，各種買賣都不同。進入宋朝，官府統一規定，省陌是七百七十文。

但也有貨物，或者是朝廷官帳，用的足錢。趙伯辰不想在省陌上費太多心思，統一規定是足錢。

張員外聽了連連搖頭：「太貴，太貴了！」

趙伯辰輕輕地拍著木桶，道：「員外，你說這樣一桶可以點多久？」

張員外道：「三五天罷了。你一桶賣一貫足，快趕蠟燭錢了。」

趙伯辰輕輕搖了搖頭：「三五天，員外做計得太少了。」

張員外道：「難道能點上十天八天的？這樣的話，倒是不貴。」

趙伯辰道：「一個月。若是像正常人家那樣點，可以點上五個月。」

張員外聽了，簡直不敢相信。道：「能點這麼久？這燈油，是怎麼燒的？」

趙伯辰道：「點油燈，本就比蠟燭省得多。我是初次賣，又是特意賣低價的，為的吸引客人，當然便宜！」

張員外半信半疑，道：「好，我便買一桶。先試一試，若是好了，我買的多的很。」

趙伯辰道：「童叟無欺，貨真價實，客人儘管買。」

張員外道：「我家裏差不多是日夜都點着，應該點不了那麼久。」

趙伯辰道：「日夜點着，也不知道一天點多久，確實點不了那麼多日子。客人放心，比一般的蠟燭點的時間長多了。」

張員外搬了一桶，走出店去。一旦開始有人買了，買戶便絡繹不絕。

「嘉禾瑞」的二樓，雅間閣子裏，幾個人推開窗戶，看着窗外。

一會，有一個人匆匆上來，

楊公子回過頭，看着上來的人道：「他店裏賣的是什麼？什麼價錢？」

上來的人名叫游先朝，是秦州城裏一個不成器的屠戶。自上次金兵犯境之後，生意便就不好，便肉檔關了，跟着楊德明叔侄兩人混。剛才他下去了一趟，到趙伯辰店裏嘆聽消息。

喘了口氣，游先朝道：「趙伯辰的店裏，竟然賣的是燈油！就是平時點燈，用的燈油！」

楊公子吃了一驚。道：「燈油？燈油有什麼好賣的？」

游先朝道：「公子，莫要小看了燈油！趙伯辰賣的可是不一樣！」

楊公子笑道：「怎麼不一樣？他賣的燈油，能比香油還香？比蠟燭還亮？」

游先朝嘆了口氣：「趙伯辰的燈油，確實沒有香油香，但是比蠟燭可亮得多了。」

楊公子噌一下站起來，急忙問道：「比蠟燭還高，他賣的什麼油？」

游先朝道：「是什麼油，他可不告訴別人。生怕別人學了去，與他搶生意。不過賣的燈油，比蠟燭還亮，一瓶只賣一貫錢。這一桶油，可以點三到五個月呢！」

張公子聽了，由皺起眉頭：「能點三五個月，只賣一貫錢？」

游先朝點了點頭：「確實不錯。大家都傳說他是第一個月賣燈油，要吸引客人買呢。」

「那他賺多少錢？」楊公子問道，低下頭若有所思。

游先朝道：「誰知道賺多少錢。這種獨一份的生意，利潤只有主人知道，其他人怎麼知曉。」

楊公子轉過身去，透過窗戶看着趙伯辰的燈油店。店門口燈火通明，客人來來往往，生意特別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