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溫尼斯之血夜

「【命運縫線】已經轉移了海花王國北境的大部分注意力，剩下來的只需要前進。」

「全軍，出發。」

最後的掩蓋被鐵鎬打通，破碎的黃泥土在綠茵地上圈出一個個黑暗洞窟。

槍陣如林，大盾如蓋。

那些穿戴黑色鎧甲的軍隊不論種族、不論大小，全部都沉默地從黑暗洞窟中踏上了掃蕩著微風的夜間大地。

一匹四個蹄子都燃燒著紫色火焰的披甲黑馬緩步踏出洞窟。

它在地上踩出一個個紫火腳印，炙熱的氣息從馬的鼻孔隨意噴出，輕易便焦化了那前方的綠草。

周邊那些高大的黑甲戰士，在這隻體態巨大的黑馬面前也顯得瘦小，帶著尖角頭盔也夠不到馬的下巴。

唯有一些長著牛角，手拿巨斧，只穿半身盔甲的健壯牛頭怪才勉強能和黑馬比比身高。

黑馬上的騎士穿戴著一副銀黑色浮雕板甲，頭盔上部是一圈鋼鐵鋸齒龍牙，畫著神秘圖案的紫色披風迎著地表的風徹底舒展揚開。

他舉起手中的長矛，長矛在月亮下放出駭人攝魂的無情冷光。

所有的黑色軍隊全都凝視著他，等待著。

「我最好的戰士們，最強的戰獸們，跟隨我的長矛，盡情的戰鬥吧！」

「嚎嚎嚎！！！」

「殺殺殺！！！」

騎士揮舞著長矛，率先前行，打破沉默的軍隊嘶吼著疾步移動。

月光下猙獰而扭曲的陰影，從落日森林邊緣迅速向檸檬湖周邊蔓延。

大地在振動，高牆不支而倒。

驚恐在擴散，殺戮才剛剛開始。

高舉雙刃之月旗幟的黑暗軍隊，撕裂了溫尼斯家族經營了上千年的城牆與要塞。

龐大又繁華的溫尼斯城，徹底失陷在無法抵擋的力量之下。

火焰燃燒。

鮮血滴流。

那些城中曾經高聳矗立的法師塔被折斷。

華麗的法袍失去了魔法的閃光，飄落在髒亂的街道上，任由平民與戰士踐踏。

「吹得響亮的【火色光輝】休斯·梅爾立克也不過如此。」

「還是【十一法】比較強，至少他死前還放了三個十環法術。」

「按我說，那還不如一個超魔光亮術有用，哈哈哈。」

狂野的戰獸津津有味地咬嚼著傳奇法師充滿魔力的身軀，死不瞑目的白髯頭顱則被雙刃刺客掛在腰間成為又一枚傳奇戰利品。

城主府室前，偉大的傳奇戰士被陰森的巫師們包圍著，在一聲聲咒語中，他的肌肉身體詭異鼓脹起來，鮮紅的熒光在血管中穿梭著。

「啊啊！！！！」

破

就像鎧甲的縫隙也會被針刺破一樣，再高尚的偉大也承載不了惡毒無情的詛咒與背叛。

抵達極限而肢離破碎的戰士，最後只看到自己的身體在台階的這裡，也在台階的那裡。

鮮血染出的艷紅台階，成為最好的祭圖。

那些施法者們踏著黏稠的血漿台階，一層層地包圍住城主府室。

他們又開始念動咒語。

螢綠的光點輕鬆破解了保護屏障，滲入府室之內。

隨後是一聲聲的慘叫。

「爸爸，不要！！！！」

「你快點放下刀！侍衛！」

「你發瘋了！！！」

「啊啊啊！！！」

「我不會讓你碰他們的！」

「快走開！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女兒！你……」

撕心裂肺的癲狂過後，僅剩的懦夫也被怒火充斥內心，這個瞬間的他勇敢地推開了府室大門，拿著淌著血的長劍朝施法者們衝去。

「跪下。」

然而只是一個魔性的聲音，便讓復仇者雙膝違背意願地跪下。

分不清是親人還是自己的血液模糊了男子他的雙眼，淚花湧出反而是道道血水。

「我要殺了你！！！」

「怯懦而無能的科尼汀·溫尼斯，在手刃了家人後終於學會了勇敢。」

一隻戴著魔法陣文手套的手從巫師的寬大袖袍中伸出，有力地蓋到了科尼汀·溫尼斯充滿血污的瘋魔臉上。

「不過，這不會是你最後的故事。」

「不！！！！！！！！！！！！」

教堂，被狂熱的異神教徒用作勝利的狂歡宴會地。

冰冷的白色神祇石膏像，在夜色的陰影中失去了最後的燭台。

信眾們坐了上百年的紅木長椅被大斧劈砍成柴木枝條。

在燃燒煮沸的大鍋里翻滾的是半小時前還活著的紅袍主教。

那些男男女女的牧師與信徒被魔法鎖困在教堂兩側的牆體上。

絕望的他們看著，無法反抗地注視著那些扇動雙翼的鷹身女妖將煮好的人羹強行喂到自己的嘴中。

有的虔信者被穿上帶著針刺的刑具服，然後被送到一個以黑色墨汁畫出的魔法圈之中。

在那裡，一位身染鮮血的赤裸上身的牛頭人把一把武器拋到虔信者的跟前。

為了給眾人尋求最後一絲希望，絕境中的虔信者高呼所信之神的名字，拿起武器勇敢地沖向牛頭人。

然而一道閃光過後，身為高階超凡聖武士的虔信者身體已經被分成了兩半。

在殺掉第二十位高階超凡者后，這個牛頭人興奮地嘶吼著，祭典升起無數彩色光芒，全部融入到它的身體之中。

傳奇晉陞！

感受到體力強大又充盈的力量。

成就傳奇職業的牛頭人直接衝出神殿大門，對準數十米高的雕像，一拳便撕裂了空間，將雕像轟入次元的混亂之中，然後雙手一伸，抵禦著足以撕碎星辰的空間亂流，又把那道空間裂縫直接合上。

何其偉岸的力量！

它能感到，哪怕是威巍大山與附魔鋼鐵，對此刻的它來說，也不過是根一吹就倒的羽毛而已！

「嚎！」

眼見隊長進階，它的所有手下瞬間高呼振臂，大呼傳奇。

主持晉陞儀式的異神牧師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但神色毫無波瀾，只是平靜向隨從說了一句：「下一個。」

隨後他的目光便轉回了在神殿中沉默的七位神祇石像。

在那凡俗無法接觸的領域，才是一切的主戰場。

可凡人既然無法接觸，又如何知曉？

苦痛與淚水，這就是他們自己品嘗到的東西！

街道中，民眾被奴隸主們用帶刺長鞭抽出道道血痕，簇擁在一起，祈求在這冷血之中尋得一絲溫暖。

不過剛剛破城，這些來自黑暗領域的殘忍販子，就已經在老道地指揮手下如何搬運驅趕這些新鮮的奴隸。

從屬各大軍頭的販子大肆圍獵城裡居民，那些剛剛斬殺完守軍的黑甲戰士也在大肆搜刮戰利品。

偶有些偷吃奴隸的戰獸被奴隸販子抽打驅趕，霸道慣的戰士看到這一幕低吼著直接衝上前來討回代價，可販子手下那些裝備精良的捕奴隊也不是弱者。

結果是雙方又開始了一場隱秘的巷子暗鬥。

勝出的一方，帶著又一層血污走出了巷子，將敗者的財富與奴隸統統接收到自己的腰包里。

但，對於活著的人來說，不過講究金錢的販子換了個殘暴的死神，甚至連關押他們的籠子都不需要更換。

發聲大笑的牛頭人用惡毒的言辭侮辱著拉動囚車的新奴隸們。

不管他們是否賣力幹活，手上的鞭子還是不時抽打一番，講得就是無比的隨心所欲。

有一位黑騎士騎乘著恐怖的魔獸路過，捕奴車隊立即停下，那些剛才還在作威作福的販子統統低頭致禮。

籠子里的婦女小孩看著外面那咬嚼著人體殘肢的恐怖魔獸突然看向她們，瞬間是炸起了一串串尖叫。

然而這不過是魔獸的故意玩弄而已。

黑騎士無視車隊，直奔一個巨大的白金色劇院，利索地下了魔獸，摘下頭盔露出暗精靈的真面容。

他踩在濕溜溜的台階上，還能隱約看到平地上有某些細小的肉體殘渣，前方白潔的牆面還有滴滴掛流的血液。

但大部分血污與肉沫顯然都被沖洗了一番。

與守在劇院門前的戴著金紋章的紅披風守衛頭領細說一番后，黑騎士才得以穿過一眾守衛，進入劇院。

平常能入座五千多人的大劇院里，現在空蕩蕩的。

舞台上，幾位身材美妙的女子正在以顫抖的聲音演繹著某部黑騎士不清楚的話劇。

只是她們花容月貌的臉上還掛著清晰可見的淚痕，再加上脖子處的帶閂頸環，怎麼看也不像是自願上台表演的演員。

黑騎士故意以不大不小的腳步走向在觀眾席中間坐著的一人，在他那排座位兩側的過道上，同樣也分佈著幾位紅披風守衛。

騎士來到觀賞者的身邊，低聲說道：「皇子殿下。」

暗精靈皇子聽出了老手下的聲音，但目光還是沉浸在舞台之上：「情況怎麼樣了？」

「溫尼斯附近的主要人類聚集地已經全部被我們控制。

目前包括殿下親手殺死的四名傳奇職業者合算在內，海花王國已經損失了二十七名傳奇職業者，一座大型軍事要塞，三萬以上的職業軍人。

另外，【暗海】桑德諾·尼爾霍拉正率領一支飛龍騎士前往西南方向的衛河城堡，預計天亮之後會有結果回傳。

檸檬湖西岸的大城市派文德按計劃是由【泊樂普軍鋒】赫塞恩領軍攻略，但目前尚未有結果回傳。」

「我軍損失情況。」

「有九名傳奇戰死，兩支精銳的暗光疾行龍騎兵團全體殉公，其他軍團和部隊大小損失加起來約有四萬餘，不過其中很多都是穴居人、混種鷹身女妖這些低等兵種。」

皇子沉默了一秒，才說道：

「斯寇特你要注意言辭，為了帝國而死的戰士在本質上是沒有高低之分的。」

黑騎士斯寇特略有所思地望向劇場的吊頂，那裡有一位身穿華麗長裙，面容艷麗過人的女子正在倒著站在吊頂面下。

女子的長裙逆著重力，像是站在地面一樣，而她正昂著頭，用那金黃色的眼珠子靜靜注視著斯寇特。

斯寇特與她對視一眼，知曉這隻鷹身女妖又在幻化為人形了。

但礙於皇子的臉子，斯寇特毫無表情地致歉道：「多謝殿下提醒，是斯寇特嘴誤了，另外沒想到【紅羽花】女士也在這裡。」

那鷹身女妖無言回話，職位與實力皆不遜於她的斯寇特也不管了。

他取出一張折起來的白紙，雙手遞向皇子：「殿下，這是雙方陣亡的傳奇名單，還請您確認。」

皇子接過白紙，向外打開一揚，再調轉回來細看一番。

斯寇特看到這舉動，默默垂下眼帘。

「我們死了九位傳奇，裡面佔了八名傳奇施法者。」

「都是在攻克法師塔時陣亡的。雖然我們佔了人數和偷襲的優勢，但是【火色光輝】、【十一法】、【音咒師】這些人都是闖蕩過各大世界的老傢伙，想要在這裡絕殺他們，不付出一些代價顯然是不可能的。」

皇子皺了一下眉頭。

眾所周知，傳奇職業者都很強。

但戰士、刺客和那些魔物的傳奇加起來才死了一個，反倒是在遠處受保護的傳奇施法者死了八個，這裡面不符合邏輯。

斯寇特知曉皇子心痛，便是主動解釋道：「是敵方在死亡前盡全力攻擊我方施法者，甚至動用了七個升階到十環的單體法術，才導致這樣的結果。」

「三個戰鬥法師團和十個巫師隊現在人員傷亡如何？」

「損失極小，他們都在城市中等待命令。」

皇子將紙折好，放到一邊，說道：

「天亮后，人類的這個海花王國就會開始反攻。

其他地面上的國度大概率已經通過法術或者星界觀測知曉了這裡的事，很可能會給與海花王國支援。

斯寇特，你傳令各部隊照原定計劃攻克目標后，要放慢進攻的步伐，將控制範圍鎖定在海花王國北境。」

斯寇特應諾，隨後提醒道：

「派文德之後就是芮塔大平原，除了兩個大城市和兩個大型堡壘群，人類基本沒有可供固守的地方。

平坦的地形可以讓我們的軍隊直接往南，深入到海花王國腹地——綠原城堡，在那裡我們與海花王國的國都輝海城就只差半個行省的距離了。

如果放棄現在這個機會，人類的艦隊會集結到芮塔大平原和其他地區之間的河流進行防守，到時候我們想要渡河會變得更加艱難。」

「軍隊還在集結，我們作為先鋒是來建立優勢的，而不是盲目深入。

芮塔大平原上，派文德往南走還有鹿湖城、馬躍城兩座大城，裡面的傳奇雖然不會比溫尼斯這裡更多，但是他們也更容易得到其他地方的戰力支援。

現在派文德還沒有拿下來，說再多也沒有用。」

皇子對戰局持保守態度，原本想要提出立即增兵支援赫塞恩的斯寇特也就默默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