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五章 太上忘情

第兩百五十五章 太上忘情

晨鐘暮鼓,一夜青絲成白首!白衣身影仰望天穹,亘古不動,彷彿要將那道漸行漸遠的青色身影鎖在那雙秋水長眸之中,化為永恆。

只是,她知道,那道青色身影終歸是再也留不住的,只因這世間有着太多兩難的抉擇,既然是兩難,那麼註定有一方是要被辜負的,如今,她便是被辜負的一方。

然而,他並不怪他,因為這世間如果還有人比他更懂他自己,那麼也只有她了,她知道他的苦,也懂他的無奈,所以,她不怪他,也不恨他,她只怪這世事無常,造化弄人。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手足不負卿!」白衣身影盯着手中的那幅錦帕,痴痴的念著上面的話語。

她彷彿看到了那襲青衣身影,在午夜夢回的時候,身形蕭索,神情黯然般寫下了這讓人心碎的十四字話語。

原來,如他這般頂天立地,手眼通天的男子也有這般無可奈何的時候啊!

白衣女子這樣想到,卻不知有兩行清淚至眼角滑落,跌破滄海。……時光變遷,誰是誰的一眼萬年,歲月安然,誰又是誰的滄海桑田?

很多年前,那間原本生機勃勃的院落,如今早已破敗,落滿了塵埃,很多年前,那院外彷彿永遠也不會凋殘的十里桃花,如今也只剩下了幾條稀疏的枝條,孤獨的垂掛在樹梢上,迎著那暗無天日的時光。

也許,這些年,唯一不變的只有那個痴情的女子吧,也唯有她還站在相同的地方,看着同一個方向。

只是,這世間,除了時光,還有什麼是永恆不變的了,君不見那原本只是齊肩的長發,如今早已鋪滿了庭院,一眼望去,白髮三千丈,觸目驚心。

「三百六十病,唯有相思苦!情之一字,終歸傷人傷己!」不知何時,一道身影來到了白衣女子的身邊,伸手摸了摸女子滿頭的白髮,滿臉疼惜道。

「痴兒,如今情劫已過,還要再留戀嗎?」白衣女子聞言,原本亘古不變的身子,劇烈的抖動了一下,滿臉痛苦的看着面前的身影,淚流滿面道。

「師傅!我不想忘!也不願忘!」

「這是你的劫,也是你的命!在你拜我為師的那一刻就已註定,傾城,你早該知道的不是嗎?」看到白衣女子痛苦的神情,那道身影也是有些不忍,只是,有些事,從一開始便註定了,那是命運的安排,誰也無力更改。

「忘了吧!」

「師傅,我……」

「即便你現在不願意,到時候,只要你喝下了忘情水,還是會把他忘得一乾二淨的,只是,那時,要比你現在還要痛苦一百倍,一千倍,甚至是一萬倍,而且,從此,你就真的再也記不起他了!」

「師傅,我不怕痛,也不怕苦,我只怕再也記不起他了!」

「可是,如果是你選擇自己斬下的,也許將來有一天你還有機會想起他!」

「師傅,是真的嗎?」

「真的!」……

「青衣,我寧願忘記你一時,也不願忘記你一世!」白衣女子抬頭看着天空,堅定而倔強,然後,一把七彩小劍至她的身軀中飛出,對着她自己斬了下去。

「斬情!」一道驚天動地的聲音響徹雲霄,頓時,風雲變化,天地失色。

伴着這把七彩小劍的斬下,一滴色彩斑斕的淚滴順着她的眼角滑落,那裏藏着她所有的回憶與過往,在穿過無數的時空之後,跌落在地面之上,化為了一片一望無際的藍色海洋。

……

「喂,楊青衣,該醒醒了,天黑了,早點回家吧!」老酒鬼搖了搖男子的身體,將男子從睡夢中喚醒。

「嗯!老酒鬼,我跟你說,我剛剛做了一個夢,夢裏我是一個強大的修士,呼風喚雨,移山填海,無所不能,當然,我還有一個天下絕色的老婆……」男子揉了揉眼睛,神思有些恍惚,然後彷彿突然醒悟過來了,對着一旁的老者眉飛色舞的說道。

「嗯,我知道,你夢裏是不是還有我,然後,我還是開着一家小酒肆,你空閑的時候總是帶着你那位天下絕色的老婆來我這趁酒喝……」老者打斷男子的眉飛色舞,沒好氣的說道。

「啊!這個……你是怎麼知道的……」聽着老者的話語,男子一時間目瞪口呆,結結巴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廢話!幾十年了,你每次都做這個夢,每次夢醒了都要跟我嘮叨個半天,你說我能不知道嗎?」老者翻了翻白眼,無奈道。

「這樣啊,可是,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了……」男子喃喃自語道,頗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出了這家小酒肆。

……

「喂,楊青衣,該醒醒了,天黑了,該回家了!」

「嗯!老酒鬼,我跟你說……」

「不用說了,我知道的,你上次和我說過的!」

「哦,原來,我和你說過了啊!好像是有點印象了!」……

「喂!該醒醒了……」

「嗯,我上次和你說過了!我記得的!」……

「喂,醒一醒!」無邪感覺到有人在呼喚自己,只是,他感覺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彷彿壓着一座萬鈞重的大山一般,怎麼睜也睜不開。

只是,那呼喚聲越來越響亮,越來越急促,彷彿要將他的心臟炸開了般,猛然間,不知哪裏來的一股力量,他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入目仍是那一望無垠的忘川,入耳仍是那如雷的鼾聲。一切都彷彿只是一場夢境,夢裏的那些故事,那些人,在夢醒的那一刻,都只能成為過往。

「是夢嗎?只是,那一切怎麼會那般的真實了……」無邪搖了搖頭,那種感覺太過刻骨銘心了,彷彿真實經歷過的一般,烙印在每一寸肌膚之中,讓人永生難忘。

「轟隆!」在無邪還沉浸在回憶里的時候,突然間,整個忘川都是震動了起來,彷彿有無數條蒼龍在咆哮,頓時,風起雲湧,巨浪滔天。

此時此刻,在無人察覺的忘川之底,正有一道沉睡了不知多少年歲的身影在緩慢蘇醒,她一身的白衣,滿頭的白髮,四肢被四條銹跡斑斑的鐵鏈牢牢的鎖在了忘川底部,滿頭白髮飛舞間,攪起無邊風雲。

「這是……」原本鼾聲如雷的中年男子,猛然間睜開了眸子,那一剎那,彷彿有一道閃電至他的眼中劃過,刺破了茫茫忘川,看到了忘川之底的畫面。

與此同時,在他看向忘川底部的瞬間,那道原本還在沉睡的身影忽然間抬起頭來,竟然有所察覺般睜開了眼睛,彷彿在與他對視。

那是一雙慘白的眸子,沒有一絲的情感,但是,在被那雙眸子盯住的剎那,即便是強如中年男子,也有種肌體生寒的感覺,那是怎樣一雙眼睛,至高無上,繆視蒼生。

「螻蟻!」鎖在忘川之底的白衣身影,毫無感情的吐出兩個字來,然後,無數白髮瘋狂生長,對着忘川之上的那葉扁舟而去。

「噗哧!」中年男子趕緊收回目光,只是,即便如此,仍是如遭雷擊,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來。

「見鬼了,這忘川之底到底鎖著一個什麼樣的存在?」中年男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漬,一臉的凝重。

「老酒鬼,你沒事吧!」看到中年男子突然間吐出一口血來,無邪忍不住擔心道。

「呵!老酒鬼嗎?還真是貼切了!」中年男子一邊說道,一邊凝重的盯着忘川。

「來了!」

「什麼來了?」聽到老酒鬼的話,無邪仍是一臉的不解。然後,他便是看到這一生都難以忘記的畫面,無數根白色的頭髮至忘川之中飛出,在他們四周舞動,像極了白狐在舞動自己美麗的尾巴,那是一幅很唯美的畫面,只是,那唯美之中透露而出的殺伐,讓人心驚膽顫。

「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看着四周不斷飛舞的白色髮絲,每一根都彷彿利劍般,有着刺穿蒼宇的力量,無邪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

「滴酒化萬劍!」在無邪喃喃自語,不知所措的時候,一聲穿金裂石般的喝聲在他的耳邊炸響,然後,他便是看到無數滴酒水至老酒鬼的身上飛出,無數道劍氣又從每一滴酒水中飛出,再然後,他的眼中便只剩下了漫天飛舞的青色劍氣。

於是,所有的白色髮絲,便被隔絕在了青色的劍氣之外。那一刻,老酒鬼偉岸無邊的風姿,迷亂了他的雙眼,成為了他目中的全部,原來,強者就該這般頂天立地。

「還好,那四條不知什麼材質的鐵鏈禁錮了她大部分的力量,要不然,即便是我全力以赴也難以抵擋,這忘川之底,究竟藏着什麼樣的秘密了?」中年男子看着短時間難以攻破自己防禦的白色髮絲,懸著的心也是放了下來,沉思道。

「嘩啦!嘩啦……」在那忘川之底,白衣身影不斷掙脫著鐵鏈的禁錮,只是,隨着她的掙扎,原本銹跡斑斑的鐵鏈突然便是爆發出刺目的光華,無數的銘文至鐵鏈上顯現,對着白衣身影纏繞而去。

「這麼多年過去,你們以為還能一如既往的禁錮我嗎?」白衣身影冷冰冰的說道,聲音里充滿了仇恨。

「這四條鎖天鏈,早已被我潛移默化的煉化了一部分,如今,我有足夠的時間凝聚出一具分身了!」……

「老酒鬼,這白色髮絲該不會真的是人的頭髮吧?」無邪看着青色劍氣外縱橫飛舞的白色髮絲,每一根髮絲看似輕盈柔順,卻有着破天之威,每一擊落下整個忘川都在顫動,讓人心驚膽顫。

「當然!不過好在她被人用四條鎖鏈鎖在了忘川底部,修為被壓制了大半,要不然你我今日恐怕在劫難逃,即便是有十條命也不夠丟的!」想到那雙慘白色的眸子,冰冷與死寂並存,讓人感到無窮無盡的絕望,即便是強大如他,也不免心有餘悸。

「這麼……厲害!」無邪不敢想像,被壓制了大半的修為,還能有這般驚天動地的威勢,那要是全盛時期,又該是怎樣的驚心動魄了。

只是,這樣一個人,終究還是被人鎖在了這忘川之底,不知道有多少萬年沒有見到過天日了,那麼,將她鎖在這忘川底部的人又該是怎樣的大恐怖了!

想到這裏,無邪只覺得前路一片迷茫,一片黑暗,彷彿永遠也看不見希望,看不到光明。

「小子,你還年輕,這世界終歸只是在你面前顯露了它微乎其微的一角而已,以後,你會慢慢明白,這世界很大很大,大到你窮極一生都走不完,看不盡!」老酒鬼似是看不出了無邪眼中的迷茫,頗有感觸的說道。

「只是,吾輩修士,當與人斗,當與地爭,當與天搏!何懼?」與人斗,與地爭,與天搏!

僅僅是聽到這樣的話語,無邪便感覺全身的血液被點燃了般,熱血沸騰,男兒當世,不就應該如此嘛。

「人生在世,當如是!」無邪的雙眼中彷彿有無盡的光明在升騰,灼熱而明亮,讓人不敢直視,那是年輕人的熱血,那是新生的希望,那是未來的光芒。

「人生在世,當與人斗,當與地爭,當與天搏,何懼?曾幾何時,你也說出過這般猖狂的言辭,只是,時過境遷,你還依然這般認為嗎?」一道白衣身影無聲無息間出現,雙眼中猶自掛着兩滴淚痕,看着楚楚可憐,讓人心生憐惜,喃喃著無人問津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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