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二章忘川之靈

「原來，這才是奈何橋的來由，只是，要用什麼辦法才能渡過這條忘川了？」

無邪走到了這座石橋的盡頭，方才從那種物我兩忘的境界中退卻出來，看着身前仍舊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河流，不禁沉默了下來。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在無邪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一道狂放不羈的歌聲悠悠然從忘川之上傳來，如泣亦如訴，透露著萬古不化的相思，讓人肝腸寸斷。

「這是……」

原本陷入沉思的無邪，在聽到歌聲的剎那，猛然抬起頭來，眸若冷電，綻放着寒光，冷冷的注視着忘川之上。

此時此刻，在那忘川之上，煙霧繚繞中，若隱若現間可以見到一頁扁舟徐徐而來，任憑忘川之上波濤洶湧，海浪滔天，仍舊穩如泰山。

仔細看去，可以看到那頁扁舟中有一道身影橫卧，時不時飲一口烈酒，顯得醉意朦朧，豪放不羈的歌聲正是從他的口中傳出。

「天將崩兮，地裂兮，君若不負妾不離，海將枯兮，石爛兮，君若不離卿不負，山無棱，天地合，不敢與君絕………」

這一刻，伴隨着這道歌聲的傳來，無邪彷彿看到了天崩地裂，海枯石爛的畫面，在這些畫面中，始終有一對男女，相依相偎，不離不棄……

「小友，既然相見便是緣分，何不上來一敘。」

在無邪還沉浸在那道歌聲凄美的意境中的時候，一道灑脫的笑聲便是落在了他的耳朵里，讓他如夢初醒，只是，在他醒轉過來的時候，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這個人太過可怕了，只是憑着一道歌聲，便是差點讓他心神失守，陷入那種奇異的幻境中。

「打擾前輩，恐怕多有不便吧！」

在這一望無垠的忘川之上，突然出現這樣的一頁扁舟，實在是有些詭異，只是面對舟中人的邀請，他又不能直接拒絕，只得硬著頭皮說道。

「哎，現在的年輕人都這般的心思深沉嗎？」

舟中人嘆了口氣說道。

「要不是橫渡忘川確實要花費點時間，有個人陪着至少不會那麼無聊，老夫才懶得搭理你這個小傢伙了！」

話語落下，只見他大袖一揮，一道五彩光芒便是落在了無邪的身上，不待無邪有絲毫的反抗，便是來到了扁舟中。

剛一落在了扁舟中，滔天的酒氣便是撲面而來，只是那酒氣並不令人作嘔，反而有種沁人心脾的香味，讓人忍不住聳動了鼻翼。

「晚輩要去忘川彼岸，不知前輩這是要去何處了，如果……」

無邪壓制心中的駭然，硬著頭皮說道。

「前輩不是很順路的話，不如將晚輩放在半途就可以了！」

「好啊！只是這裏除了這一望無垠的忘川外，再也沒有別物了，你確定，要我將你放在半途中！」

舟中人義正言辭道，只是，嘴角的笑意卻是一閃即逝。

「這……」

看着眼前一望無垠的忘川，聽着舟中人的話語，無邪的臉色瞬間便是黑了下來，這要是真把他丟在半途中，還不葬身忘川啊，想到這裏，無邪心中不禁暗罵道，這是上了賊船了啊。

「這一路，前塵漫漫，前輩一人自是無聊至極，還是讓晚輩留下來陪着聊聊天吧！」

「這是你自願留下來的吧！老夫可從來不強求人的？你要是不願意，老夫立刻將你丟在這忘川中。」

舟中人一臉嚴肅道。

「晚輩自願，心甘情願！」

無邪只覺得一腦門子的黑線，心中有十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

「好了，小傢伙，這一路還長著了，不用這麼緊張，不過老夫現在感覺酒意上涌，困意如潮，看來是要好好睡上一覺了，你就自己慢慢欣賞這一池春水吧！」

舟中人聲音朦朦朧朧有些含糊不清，彷彿真的是有些醉意了。

「最後，老夫再提醒你一句，這一路上，有些東西可以看，可以聽，可有些東西不僅看不得，還聽不得，你小子可給我記好了，要不然打擾了老夫的好夢，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只見他話語落下，舟中便鼾聲如雷，即便是四周波濤洶湧，海浪擊天的聲響，都是一時間被蓋了過去。

「這……」

看着舟中男子說睡便睡，瞬間便是鼾聲四起，宛如萬馬奔騰，無邪不禁目瞪口呆，有些無奈的想到，難道這就是前輩高人的風範。

「只是，這鼾聲也未免有些太過驚世駭俗了吧，想來這世間沒有幾個人能夠受得了，所以，這位前輩定是孤獨慣了，脾氣怪了些也無可厚非……」

聽着舟中越來越響的鼾聲，無邪只覺得耳膜轟鳴，頭昏腦脹，實在是有些受不了，不禁小聲嘀咕道。

「小子，你要是再在那邊嘀嘀咕咕，唧唧歪歪，像只蒼蠅一樣嗡嗡的響個不停，老夫不介意現在就把你丟到這忘川里……」

鼾聲乍停，一道有些咬牙切齒的聲音響徹在無邪的耳邊，彷彿萬千雷霆在他耳邊炸響，震的他腦袋一片嗡鳴不止。

「見鬼了，睡著了都能聽的到，你這是睡了了還是睡了了，我跟你什麼仇，什麼怨，能不嚇我嗎？」

無邪拍了拍驚魂未定的胸口，然後，立馬擺出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只是，心裏卻是有些不岔的罵道。

如雷的鼾聲再次回蕩在這葉扁舟中，如冬雷陣陣，如夏雨綿綿，經久不息。

時間緩慢的流逝著，在那鼾聲里，在那流水中，不咸不淡，不溫不火。

再美的景緻，看的久了，也會有失去趣味的一天，何況是這一望無垠，永恆不變的忘川，除了單調的水色，再無其他，看的久了，更是讓人覺得乏味。

此時此刻的無邪，便是如此，這一路行舟，眼之所望，目之所及，皆為水色，實在是覺得枯燥無味。

原本作為一名修道者，這種情緒是不該出現的，畢竟，修道無常識，歲月無甲子，一坐可能便是幾個春秋，只是，在這忘川之上，彷彿有着一股神秘得力量在流轉，竟是讓人無法修行，即便是真元都半分動用不了，也就是說，現在的他，就只是一個手有縛雞之力的凡人而已。

然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即便是凡人，不能修行，也是可以睡覺的，只是，在這忘川上，每當他想要閉眼睡覺的時候，耳邊總有無數的聲音在迴響，彷彿萬千厲鬼在嘶吼，讓人心煩意亂。

「這忘川何時才能是盡頭啊！」

這一路上，無邪不知道是第幾次發出這樣的感慨了，每當這時候，他總是有些幽怨的看着不遠處醉生夢死，鼾聲如雷的中年男子，第一次，他覺得原來可以睡覺是這般的美好。

只是，每次發完這樣的感慨后，對於眼前這個脾氣古怪的中年男子，心中就越發的好奇與敬畏了。

「真是個神秘的老傢伙……」

無邪小聲嘀咕道，在這有着神秘力量籠罩的忘川上還可以動用自身的力量，即便耳邊有着萬千鬼魂在吶喊嘶吼，也能睡的如此安穩，除了神秘，他真的找不到其他的詞來形容了。

……

時間匆匆而逝，眨眼就是半年光景。

「這個老酒鬼怎麼還沒睡醒啊，已經半年的時間了，這也太能睡了吧！不是說好的聊聊天嘛！」

無邪百無聊奈的抓着頭皮，頗有怨念道。

「時光蹉跎，百世輪轉，忘不了當年，你許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經百次劫，歷萬重難，忘不掉當年，我說的海枯石爛，此情不移……」

………

………

在無邪暗自抱怨的時候，一聲聲女子的歌聲傳來，如泣如訴，彷彿海岸礁石上的一條美人魚，在訴說着一段凄美婉轉的愛情故事，悲傷而迷離。

無邪尋聲望去，只見一道曼妙的背影，身披白紗，背負三千青絲，赤著玲瓏雙足，站在忘川之上。

「小兄弟，你說友情與愛情究竟哪個更重要了？」

女子轉過身來，露出一張絕世容顏，只是，此時此刻，在那張絕世容顏上正有兩行清淚在淌落，讓人心碎。

「我不知道……」

在看到女子的瞬間，無邪彷彿失去了魂魄般，喃喃自語道。

「不知道嗎？」

女子輕聲呢喃，雙目中出現了一絲茫然，復又恢復如初，聲音冷的如同九月的寒風般，冰冷而刺骨。

「只是，男人的話永遠都是不可信的！」

「你說過，時光不老，我們不散，多麼美好的誓約，那曾是我一生中最美的幻想，只是……」

「現在我才知道，時光終有一天會老的，原來，從一開始你就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