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超感躍遷

這是一個標準的一居室，不超過三十平，卧室、客廳連在一塊兒，只有洗手間是獨立的。

對門的位置是扇對開窗，掛著百葉簾，窗前靠牆一塊長板算是書桌，上頭擺著大大小小五台老式液晶顯示屏。

一張床、一個雙人沙發，老掉牙的木質茶几，地上堆著一摞摞的書，床頭柜上擺著一張照片。

照片不是原主，也不是原主的親人，而是一幢很普通的高樓。

總體來說，502室內處處都透露著陳舊與貧窮，非常符合這片貧民窟的氣質。

不過，很乾凈。

桌子、茶几和地面，幾乎沒有灰塵。沙發上的蓋毯有股淡淡的清香。床上是灰白格子四件套，純棉質地沒起毛球，顯然是新的。

除此以外，洗手間里也掛著全新的洗浴用品，浴巾還帖心地清洗過了。

就好像一直有人居住在此，最近剛剛換了批日用品。

室內沒有廚房，因此，也沒有陳年油煙味。

就在顧問尋思著，自己該如何解決吃飯問題時，突然聽到一陣旋翼轉動的聲音，由遠及近。

沒過幾秒，門鈴響了。送貨無人機，為他送來了晚餐，顯然是柒號在回來的路上點了外賣。

打開一看，顧問不樂意了。

「清粥配土豆泥，要不要這麼小氣？！」

「你剛剛結束休眠，至少需要一周，腸胃才能恢復正常運作。」

「所以，這種玩意我還得吃一周！」

吐槽歸吐槽，身體很誠實。埋怨的當兒，飢腸轆轆的顧問已經迫不及待地端著餐盒往嘴裡倒。

結果剛咽下去，他就感覺到胃部一陣痙攣，就像有隻大手猛地捏住了胃並用力一擠，一口粥頓時噴了出來。

顧問倒在地上綣成一隻蝦，痛苦地悶哼起來。

緩了好幾分鐘，那股難以名狀的絞痛，才終於平復下來。

強忍著痛苦，小心翼翼地咽下幾口粥后，胃部終於開始適應食物。

顧問心底一陣無語，自己這具身體簡直比當代脆皮大學生還脆。

一碗粥吃得驚心動魄、小心翼翼，足足花了半小時才算全部吃完。

收拾好餐盒，扔進垃圾桶里，顧問走到洗手間準備沖個澡，洗掉身上一股子怪味兒。

花灑打開的瞬間，顧問猛地感覺到一陣昏饋。

隨即，腦袋像被某種重物狠狠錘擊了似的，耳中嗡鳴作響，仿若有無數把刀子在顱腔里瘋狂突刺。

顧問雙手抱頭，身子一晃，栽倒在地。

澆在身上的熱水，沸騰得像無數只來自地獄的惡鬼之手，抓撓撕扯著，難以名狀的劇痛迅速蔓延開來。

他耳中響起嘈雜的人聲，眼前也不斷閃現出一個又一個詭異的畫面。

「一個頭頂稀疏的肥胖男人，坦露著身體，一把抓住女孩的長發，將其按在桌子上，瘋狂地撞擊起來。衣服被撕得破爛不堪的女孩，哭喊著「不要」，男人卻露出滿足的獰笑，抬手一握，掌中出現一瓶酒。男人痛快地狂飲一口后，加快身體扭動的速度與力度，就好像要將那女孩頂穿一般...」

「一個面黃肌瘦、看上去很邋遢的女人，正在切著砧板上的西紅柿。下一秒，女人抄著菜刀瞬移到沙發旁，雙眼空洞地盯著哭鬧不停的嬰兒...」

「昏暗的房間里開著全息投影儀，畫面里一個女人正在洗澡。一個蓬頭垢面的青年，一手撫摸著虛無的影像，一手不斷地抖動著。過不多時，便發出一陣痛快的嘶吼...」

「另一個房間，一個中年男人將穿著西服的男人摁在地上，一邊狠狠砸下棒球棍，一邊罵道『讓老子加班，加你媽X的班，去死吧，人渣』...」

「正在做作業的小女孩，突然站起身將本子撕爛。緊接著，女孩身邊憑空出現一個滿臉青春痘的少年，女孩眼神怨毒地說道『憑什麼考的比我高兩分，憑什麼你是第一名』然後把窗戶打開，將少年提起來恨恨地扔出窗外...」

無數畫面不斷從顧問腦海中閃過，就好像發生在眼前一般，無比真實。

他拼著最後一絲理智，腦力轉動，很快就判斷出自己的『所見所聞』不一定都是真的。

那些畫面里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譬如肥胖男人抬手『召喚』出一瓶酒、女人瞬間移動、女孩身旁憑空出現少年，還力大無窮地將體型明顯比自己高大的少年提了起來.......

另外，畫面里出現的房間有一個共通點，格局跟自己這間一居室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這些『兇殺案』、『強監案』的背景是這幢樓里的某些房間。

思考到這一步的顧問，已經冷靜下來，雖然顱腔內仍舊陣陣刺痛，但他已經沒有那麼慌張了。

繼續審視腦海中不斷閃過的畫面，顧問突然發現自己『看到聽到』的全都與罪惡有關。

慾望、憎恨、淫穢、憤怒、厭惡...所有一切，皆是惡念！

所以，自己這是感應到了這些人的惡念，並且還像通靈似地，進入了對方的臆想世界？

肥胖男人的惡念是慾望，他覬覦年輕的女孩，在心底無數次將對方強了；

疑似患有產後抑鬱症的女人，極其厭惡總是哭鬧的孩子；

中年社蓄則在加班晚歸后，怨憤交加，想象著暴揍自己的上司；

小女孩成績被少年超越，嫉妒又怨毒地在心底構思著，將對方扔出窗外活活摔死；

至於那個猥瑣青年，大概率不是單純的想象，而是一個真正的偷窺狂，在女鄰居的洗手間里安裝了攝像頭......

顧問理清了思路，但問題是，自己要怎麼脫離這種狀態呢？

他此時就像墜入了一個由無數惡念想象出來的鏡像世界，置身於一個又一個充斥著暴力、血腥與情色的場景里，無法抽身。

『集中注意力，只關注一個聲音，屏蔽其餘信息』

顧問驀地想起柒號的提示，當即深吸一口氣，心底不停默念著『我在洗手間里，我在洗手間里』.......

不知過了多久，潮水般的洶湧惡念，開始緩緩褪去。一個個畫面開始崩散，嘈雜的聲音也漸漸遠去，直至完全消失。

憑藉著意志力，顧問終於將自己的精神意識拉回到現實。

他睜開眼，確認自己在洗手間里，花灑還在不斷噴洒熱水后，這才如釋重負地趴在地上重重喘息起來。

柒號清亮的聲音突然響起：「你竟然這麼快就開啟躍遷狀態了！」

「呼、呼...」顧問喘著粗氣道：「什麼意思？」

「記錄顯示，完美躍遷者在全腦開啟進化后最快進入一階進化的時間是三小時十六分鐘，而在一階進化期間就出現躍遷狀態的...目前為止，只有你！」

柒號的語氣聽上去非常興奮，似乎是發生了什麼天大的好事。

顧問緩過勁後站起身，問道：「其它躍遷者在進入躍遷狀態后，都有什麼變化？」

「各不相同。」

柒號說道：「那幾位躍遷者都是在完成二階進化后，才開啟躍遷狀態。全聯邦最強的躍遷者所羅門·薩特，其能力與空間有關。位居第二的女性躍遷者洛然，能力與時間有關。」

「被稱為萊城守護神的躍遷者，秦也，能力是[光]。光系能力在別的能力者身上也曾出現過，但秦也所達到的程度是絕無僅有的。不過，他已經在五年前失蹤了。」

「還有一位神秘躍遷者，能力與其真實身份一樣神秘，無人知曉。」

「大腦各個區域進化都有相對應的能力類型，但也會出現少數特殊情況。而全腦進化的躍遷者，能力更加無法預測。因此，他人的情況對你而言，不具備任何參考性。」

「所以，你的能力是什麼？」

熱水澆在身上，洗去結成薄膜的營養液，也將顧問有些混沌的思緒沖刷開來。

思索兩秒后，他反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開啟躍遷狀態的？」

柒號言簡意賅地回答：「通過晶元，我檢測到你剛才的腦電波信號很強烈、很混亂。」

顧問在中轉站看到不少路人的耳後或後頸部有大小不一的接駁口，巷尾的那對站街母女也有腦機介面。由此可見，這個世界的人類，大部分都會在腦子上開個洞。

但他不是土著，對於這種時刻都有可能被駭客攻破、窺探隱私的玩意，非常抵觸。

柒號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說道：「放心。你顱腔內的晶元，無法被除了我以外的任何裝置或訊號檢測到，更不可能被接入。」

顧問皺了皺眉，心說『讓人不放心的不就是你嘛？』

思索片刻后，他問道：「你知道有一種感知惡念的能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