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女巫」

姜哲在武器庫一下子待到很晚，等到鄧恩隊長與戴莉女士回來時，都未等到那位「窺秘人」老尼爾。

「哦，女神在上！克蕾雅！你竟然能在這裡看一整天的枯燥資料！」羅珊從地面下來，一邊提醒著姜哲外勤的戴莉回來的事情，一邊對姜哲的耐性驚嘆不已。

「而且奧利安娜太太也回來了，我先帶你去領錢！」

被羅珊拉著走，一路上羅珊向姜哲說著今天她看了那些報紙，得知了那些趣聞，並說著作為漂亮女孩就該有著漂亮女孩的樣子。

「你太寂靜了！原諒我用這個形容環境的單詞形容你，我實在想不到其他用來形容人的辭彙了。」

對待羅珊略顯浮誇的態度，姜哲只是在笑。

羅珊直爽的性情並不讓人反感。

「你該趁著空閑時光，去做個美容，做個頭髮，逛逛街，享受人生。眼界要寬，不要就盯著非凡者那些危險的事兒。」

回到地上辦公室，走廊里六間辦公室中的一間是奧利安娜太太的會計室。

奧利安娜太太留著時髦捲髮，溫婉大方。

幫著姜哲領取預支薪水時，羅珊提起姜哲想要成為非凡者的事情。

奧利安娜太太溫柔地笑著，從保險柜里取出鈔票，有條不紊地清點出兩張五鎊和兩張一鎊，遞過來給姜哲：「克蕾雅小姐不害怕嗎？你也是邪異事件的接觸者吧……」

「害怕？」

那時候被克蕾雅囚禁在黑暗中時，是有害怕恐懼的情緒，所以姜哲才更想追逐非凡。

奧利安娜取出預支單，讓姜哲摁手印時，回憶道：「十六年前我在來這兒成為值夜者的會計前，差一點就被個連環殺手取掉身上的器官。那人就是個非凡者，正在獵殺少女摘取器官以此準備一個惡魔儀式……」

「雖然現在已經不怕那些回憶了，雖然也接觸了像隊長這樣隱秘而偉大的非凡者，但……我也跟羅珊一樣，不建議克蕾雅小姐更深地接觸非凡。」

羅珊上半身趴在桌上，快速地點著頭：「是啊，就像我父親那樣，說著瘋狂與死亡是非凡者的最終歸宿……結果說完這句話的第二周就犧牲了。」

兩人雖然都能輕鬆地說出來曾經痛苦的回憶，但話語中的陰霾，是難以遮掩的。

「對那股力量，多些敬畏吧……克蕾雅。」羅珊聲音低了些。

奧利安娜太太也在對著她淺淺地笑。

「好了，我們該去找戴莉女士了！」羅珊又立馬恢復了活力，向奧利安娜太太告別的同時，拉著克蕾雅離開。

奧利安娜太太微笑著向她們揮手。

外間的辦公室，鄧恩與戴莉正在聊著話。

與戴莉女士重逢，姜哲看出這位通靈者眉宇間多了份疲倦，身上的衣物也有著破損，身上披著鄧恩隊長留在辦公室的外套。

姜哲看向一旁的鄧恩，隊長形象比戴莉女士還要凌亂些，身上甚至有許多細微傷口。

在這兒待了一整天，又有羅珊和布萊特交流，姜哲了解到鄧恩隊長是廷根最強的非凡者，戴莉女士更是受到聖堂關注的天才非凡者。

兩人同時遭遇了強大的敵人？

「隊長、戴莉姐，今天外勤案件很兇險嗎？」姜哲驚訝地問道。

羅珊收拾著辦公桌，也豎著耳朵聽這邊的動靜。

鄧恩並沒有做隱瞞，看著姜哲，眸色深邃：「我們遭遇了泰·珀斯蘭。」

「泰……」姜哲蹙眉呢喃，神色變得複雜。

鄧恩嘆息道：「他沒有離開廷根，但在我們即將逮捕他時，被個神秘人救走了。那個神秘人很強，我和戴莉都估摸那人或許是序列6……」

戴莉神情倒是沒見多少失落，打著哈欠說道：「沒捉住泰·珀斯蘭雖然很可惜，但此次證實了在泰·珀斯蘭身邊有著更高序列的同夥，案件算是有了新進展。」

「不談這些了，我可不是『不眠者』，累了一整天，我現在只想抱著具冰冷屍體安然入睡。」戴莉摟住了姜哲肩頭，「克蕾雅，你家有屍體庫存嗎？」

戴莉玩笑話語打斷了姜哲心頭複雜的情緒。

鄧恩輕笑咳嗽，無奈地瞥了眼戴莉，同姜哲溫聲道：「今晚就讓戴莉跟著你，別看她這副不著調的模樣，相處下來，你會發現她強大且靠譜。」

被誇獎的戴莉帶起黑袍上的兜帽，「走啦，回家休息。」

即使有著藍色腮紅做遮掩，姜哲瞥到戴莉似是害羞了。

家。

其實也難以被稱為家。

姜哲目前住的地方，是位於大學區邊緣的一居室聯排，是克蕾雅即將畢業時租的，只是個落腳地罷了。

而今這裡真正的主人棄它而去。

搭車回到這兒，姜哲差點以為跑錯了路。

門口庭院被重新修整，柵欄、門、窗都煥然一新。

「還算雅緻。」戴莉稱讚了一句。

姜哲沉默，猜到這些變化來源於傑西卡。

有人棄它而去。

也有人為它修整。

站在道路旁，戴莉突然問道：「你知道鄧恩為何安排我跟在你身邊嗎？」

姜哲聲色淡淡：「保護、監督，應該還有用我當誘餌的意思。」

戴莉讚賞地看著姜哲：「你很敏銳。」

「不過伱也別埋怨鄧恩，他今天讓我寄信給聖堂，彙報了你的情況，並以你處於危險為由，申請聖堂將你列為職業者小隊正式隊員的考察對象。」

「嗯？」姜哲猛地側頭看向戴莉。

戴莉輕輕笑了笑：「其實……即便此次沒有鄧恩的申請，因為你的貴族身份，你既然有走上非凡的念頭，聖堂那邊遲早會有人向你發出邀請的。」

「但我與鄧恩仍希望你能慎重。」

……

削瘦的男孩將匕首狠狠地捅進猙獰的黑幫頭目心口，血液在指尖滴滴答答。

劇烈喘息中，他慢慢彎下腰。

黑髮黑眸，被血污的嫩稚面龐，都曾屬於泰·珀斯蘭。

他背上有人。

一大片面容乾枯恐怖的女人。

僅余右眼小半塊地方光滑潔凈，依稀有著曾經嬌艷模樣。

女人從疲憊的他身上滾落，寬大衣袍散落下，露出胸前背後細密滲人的數不清的眼睛。

「這裡是『鬣狗』的安全屋，這傢伙陰狠謹慎……用來藏一晚還是能做到的。我們暫時算安全了。」

「泰·珀斯蘭」掙扎著爬起來，替女人整理好衣物，殺戮厲色逐漸從眼眸中轉淡。

女人掙扎地伸出手，貪婪地摸向「泰·珀斯蘭」的面龐。

男孩目光微微閃動，但仍將臉湊向了女人。

女人僅剩的右眼透露出狂信徒般炙熱情感。

撫摸著男孩臉旁，就像是捧著絕世珍寶。

女人扯著嘴角笑，笑得瘋癲：「泰，你都不用這般討好我……我快死了，那些東西必然是你的，而我們的意志也必將由你繼承！」

「只要再次喝下『女巫』，你會得到我們的一切！」

「泰·珀斯蘭」劇烈咳嗽起來，等他直起身，對上女人期待的目光……

他眯起眼，摸索著從懷中掏出瓶魔葯。

那是以「她」身上分離而出的非凡特性為主要材料，調製而成的魔葯。

他多次換瓶封裝，猶豫著想要放棄的魔葯。

「女巫」魔葯。

捏著這瓶魔葯，「泰·珀斯蘭」神情驟然變得猙獰，將魔葯連瓶塞進嘴裡，直接用牙齒崩碎了魔葯封裝！

如粘稠魔葯混著血跡竟如活物般擠進他的喉嚨！

「泰·珀斯蘭」痛苦地捂著喉嚨蜷縮顫慄。

他的身軀在魔葯的作用下，逐漸發生變化。

即便在這種痛苦的情境中，「泰」仍竭盡全力強撐著眼，看向女人！

女人正視著這雙眼瘋狂堅韌的黑色瞳眸，用儘力氣摸索著，撿起掉落在腳下的匕首。

目光中有希冀、有溫柔、有炙熱，有慚愧……

女人在「泰」的目光中，一點點挪到「泰」的身前。

她聲音已然嘶啞：

「不止那些傳承！我死後遺留的非凡特性！也都是你的！」

「你是首個能在『轉生儀式』中存活並成功的人！」

「傳承的『鑰匙』我早已給你！」

她的聲音仍舊炙熱：

「你是我們的希望！」

「你是我們的匕首！」

「你要活下去！」

「你要一步一步爬到那些『男人』的最高點！」

「刺向……祂！」

「還有！」

女人右眼中落了淚，那是她作為一名女性魔女，掙扎在噩夢般世界中僅剩的人性：

她用最後的力氣向「泰」喊出了警告：

「小心隱匿賢者！」

驟然間，女人從頭到腳渾身上下睜開了密密麻麻的眼睛！

但女人在喊叫的同時，女人手中匕首穩穩地自刺入她的天靈蓋……

所有密集的眼，倏忽而閉。

一切戛然而止——

女人屍首重重地倒在了處於異變的「泰」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