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深紅

「你一個『不眠者』，怎麼比我還像『窺秘人』……」

時間接近正午，從地面下來的老尼爾推開鐵門，卻發現門后書桌已有了主人。

一襲深色古典衣袍的克蕾雅，低頭沉浸在書中，嫻靜得像盛開的紫羅蘭。

克蕾雅撩開披散在肩頭的淡金長發，笑道：「午安，尼爾先生。為何不是更像『通識者』？」

「也沒差……」老尼爾坐在書桌另一頭，捧著鑲銀錫罐說道：「我是指你才晉陞，都不需要歇息下嗎？就跑這兒來看書。」

看著老尼爾倒上熱水沖泡著香味濃郁的咖啡粉，克蕾雅攤手：「您知道，我已經是『不眠者』了嘛，每天在白天休息個三、四小時就行了。」

老尼爾吹著熱氣，用一種詠嘆調般的憧憬語氣感嘆道：「『不眠者』真不錯，那你以後就不用再喝咖啡提神了。」

克蕾雅將手旁水杯推向老尼爾，「但我習慣喝這個味道了……謝謝。」

老尼爾向克蕾雅翻了個白眼，「得讓聖堂看清你這小傢伙的真面目，竟這般過分地支使老人做事。」

口頭抱怨，老尼爾手頭動作卻不停。

給克蕾雅泡上杯咖啡，老尼爾感慨道：「讚美女神，聖堂竟然真的通過了你的特殊申請，破例批給你『不眠者』魔葯。」

老尼爾嘖嘖稱奇，「塞西瑪閣下宣布這個消息時，所有人都驚呆了。大夥都為你感到高興，但之前也確實沒人對此抱有希望。」

「我也很驚訝。」

克蕾雅接過水杯，思緒回到了凌晨喝下魔葯后，克雷斯泰.塞西瑪拉著鄧恩跟她開了個三人小會，專門強調讓鄧恩配合，掩飾她真正的序列途徑，假扮成一名新晉的「不眠者」。

「這是為了主的眷者，克蕾雅.梅阿查的安全。」克雷斯泰.塞西瑪這般強調著。

當時鄧恩隊長看著克雷斯泰.塞西瑪嚴肅的神情，又看著同樣驚愕的她，沉默了許久。

好半天後，鄧恩隊長才又憋出了個問題：「『不眠者』還能偽裝？」

那時塞西瑪閣下臉上帶著莫名複雜的情緒，講解道：「聖物『女神之劍』已經重新選擇了克蕾雅，憑藉這件聖物，偽裝『不眠者』還是很容易的。但是主說……」

克蕾雅吹散水杯飄逸的香味，塞西瑪閣下鄭重的告誡歷歷在目：「『女神之劍』對非不眠者序列的你也是種污染，請慎用。」

抿著咖啡，克蕾雅自個不扒著衣領看，也無法察覺到已融入心口的女神之劍。

這件聖物不僅封印著她體內來源於隱匿賢者的污染，還帶有隱秘偉力，遮掩了她身上所有不同尋常的氣息。

可我何時、又為何會成為女神的眷者？

克雷斯泰.塞西瑪那時候也搖頭無法解答她的疑惑。隨後這位獨身一人的高級執事，甚至都沒有休息，便馬不停蹄地奔赴向下一目的地。

「說來，尼爾先生你申請的羅塞爾大帝的筆記還沒有迴音嗎？這都多少天了。」克蕾雅放棄了思考那些複雜且想不通的事情，扯著輕鬆的話題跟老尼爾念叨。

老尼爾聽了嘆氣道：「沒。」

克蕾雅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色，向老尼爾提建議：「那繼續給聖堂拍電報啊。」

老尼爾狐疑道：「你也想看你怎麼不發電報？」

克蕾雅理所當然地說道：「因為這種事情就給聖堂拍電報會被隊長念叨的。所以還是尼爾先生來做比較合適。」

說著還優雅地喝了口咖啡。

老尼爾差點想丟形象地朝著克蕾雅說滾。

只是轉念一想還需要克蕾雅幫他值班，老尼爾將所有粗俗的話又咽了回去：「我會催的……不過今天你得幫我值守，我有事外出一趟。」

克蕾雅無所謂地揮揮手，反正她會待在這裡翻閱各類資料，值守武器庫不過順手的事情。

老尼爾拋來一串鑰匙，「鑰匙也就拜託伱了。」

古樸的鑰匙串頗具份量，串著武器庫鐵門以及數個保險箱的鑰匙。

克蕾雅接住鑰匙，掛在扶手上，剛好能被左手臂壓著，接著克蕾雅重新拿了本關於靈界的文獻，低頭看書的同時，順嘴說道：「注意休息哦，我用你教導的靈視看得出你有些疲憊。」

老尼爾聽了扯出一絲笑容道：「這種事情那還需要你說。」

老尼爾走後，狹窄房間只有克蕾雅看書的聲音。

期間，羅珊來送了一次飯，陪著說了會話。

剩下的時間都只有克蕾雅一人。

孤寂是值守的常態。

所以值夜者們在值守時都會發展些小愛好。

像克蕾雅在之前的十來天里，就喜歡看書，查尼斯門後有著足夠讓她感興趣的書。

一些簡單介紹的書籍能看得比較快，但專業書籍就需要啃著慢慢讀，很多時候一整天也未必能吃透幾頁。

但這些在昨夜過後都發生了變化。

「通識者」魔葯賦予了克蕾雅過目不忘的記憶力，理解能力也隨著記憶力得以提高，起碼不用再前後翻著書查詢遺忘的點。

這本是件蠻爽的事情。

「要是耳旁這囈語聲能消停會就更好了……」

自從昨夜正式踏上非凡之路，耳旁那囈語聲就很少停下來過。

克蕾雅發現，只有在讀書時從書中汲取新的知識時，這囈語聲才能安靜些。

這認知讓克蕾雅不禁心底吐槽：「這些聽不懂的囈語聲該不會是一句句的『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吧……」

此外，克蕾雅還發現虔誠向女神禱告時，瘋狂囈語也能減弱許多，只不過效果上比讀書差一點。

但按照這個方向思考下去，教會更高層中是不是有徹底解決囈語困擾的方法呢？

塞西瑪閣下臨走前說過只要她能提升「通識者」途徑的序列，也就能承受更多的「女神之劍」的污染以偽裝成更高序列的「午夜詩人」。

通識者的更高序列……克蕾雅在紙上寫下了「考古學家」，並在後面標記「解決囈語問題的方案？」。

但怎麼提升序列是個艱難的問題。

值夜者守則上記錄著要想服食更高序列的魔葯，需要等待三年並通過考核。即便如此值夜者中每年失控的例子仍舊不少。

不過也有個別天才是例外，能在短時間內通過特殊考核得以服食新的魔葯。戴莉便是其中佼佼者。

「有必要去找戴莉姐請教晉陞的事情。」

「在這之前，那就先多找些前輩們的經歷記錄，姑且將之分類為快與慢兩類，看看能不能找到共同之處……」

克蕾雅繼續在紙上記錄著。

其實以她如今的記憶力，是不需要在依靠書寫記憶，但這樣書寫記錄方式對她目前來講，是種整理思緒的習慣動作。

這種記錄動作也更方便集中精神。

就在克蕾雅書寫著思路時，懸挂在座椅扶手上的古樸鑰匙環突然綻放出深紅光芒，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剎那間將克蕾雅籠罩。

等再恢復視線，克蕾雅看到了昨夜疑似先於「女神之劍」將她從污染中拯救出來的灰霧……

是女神？

克蕾雅看到不遠處，站著一位周身籠罩在灰白霧氣的神秘人。

還來不及細想，身旁傳來兩句蘊含著慌亂、警惕、惶恐和敬畏的、一男一女的聲音：

「閣下，這是哪裡？」

「您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