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山鬼謠 第五十四章 下品採氣境

第一卷山鬼謠 第五十四章 下品採氣境

蘇慎和方霞兩人走進弄歲巷時,作壁上觀的白玉卿等人的神色並沒有多少變化。

他們確是上品採氣境的修士,但趙蟾未嘗沒有戰而勝之的機會。

荀嵐磨磨蹭蹭道:「白仙子我忽然有了個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趙蟾若是以一己之力斬殺他們,蘅蕪館可不可以定時調撥部分修練資源送予趙蟾?斬妖司將資源的來歷說清楚就行。」

她的建議倒是不錯。

趙蟾依舊是斬妖司巡撫台的斬妖人,蘅蕪館就當押注他了。

白玉卿搖搖頭:「繡衣衛和勾察使尚且不能與山上宗門牽扯,何況斬妖人了。」

「有些規矩該變一變,你是八品鎮撫使,擱在瀾蒼府斬妖司都說得上話,何必因為這點無足輕重的小事拒絕了蘅蕪館的好意?」荀嵐慢吞吞道。

她說話間,白玉卿扭頭望向彩煙街,私塾的潘先生打滿一罈子雪腴酒邊走邊喝。

皇甫長秋提醒道:「類似於【剝魂授生】的旁門左道術法。」

白玉卿先回答荀嵐:「變一變斬妖司的規矩,我做不了主。蘅蕪館要想和西唐國斬妖司結盟,大可以讓你們能做主的長老去京城的國司商量商量。」

「呵呵,多謝白仙子為我出的好主意。」荀嵐氣不過,冷嘲熱諷。

依照一眾斬妖人的習慣,稱縣城的斬妖司為縣司,府城的斬妖司是府司,立足一國的斬妖司便叫國司了。

「不像剝魂授生之術。」白玉卿呢喃自語,「我見過此術,被剝魂授生的人,宛如擁有清醒神智的厲鬼,貌似能夠在壽元盡了后苟延殘喘,卻沒了轉世輪迴的機會,極少有人願意付出這般慘重代價。」

……

趙蟾仍然赤裸著上身,當他看到蘇慎和方霞踏進小院時,之前再如何平靜現在也稍稍變了神色:「蘇伯、方嬸,你們來了。」

大官巷是游居鎮有錢之人居住的巷子,要說裏面的人誰跟趙蟾關係好上一些,只能是蘇慎、方霞兩人了。

他們定居在游居鎮已經三年,大概覺得趙蟾身世實在可憐,兩人時不時的接濟他一下,無外乎是送點剛出鍋的家常便飯,他們倒是想贈予趙蟾錢財,但少年死活不要。

隨着趙蟾長大,通過采漆和去夕照客棧打短工,吃喝不再緊迫,漸漸地也就沒了來往,不過,趙蟾一直記着他們對自己的恩情。

坐在屋內的孔燕行瞥了他們一眼,冷笑道:「小子,這次你得打起十二分精氣神,兩人皆是上品採氣境的修士,真氣連綿不絕遊走於十二主經以及奇經八脈之中,而體內打通的穴竅至少三百六十座。

並且,他們是帶着殺氣來的,不殺你我誓不罷休,你自己掂量著看。」

方霞深深看了眼孔燕行,問道:「陽縣斬妖司的百戶?」

「錯!我是陽縣斬妖司巡撫台百戶官,斬妖人孔燕行!」他徐徐起身,反問,「你們年過半百,已是知命之年了吧?如今再不築基,再沒機會。」

方霞笑道:「正是,聽聞百寶真人洞府里的寶貝無數,我們前來瞧一瞧有沒有機緣。」

孔燕行頷首:「我理解你們急切心情,可惜,你們要對游居鎮百姓下手,正邪不兩立,我和趙蟾是斬妖人,只能跟爾等廝殺一番了。」

「孔百戶,我們的目標是你,你被我們殺了,以我們和趙蟾的交情,不會為難他的。」

孔燕行問趙蟾:「小子,你信?」

趙蟾緩緩搖頭。

他一邊搖頭,一邊出其不意的沖向方霞。

院子不大,兩人本就在兩三步外,轉眼之間,飛逝的劍尖就頂到了方霞的喉嚨,只要再往前遞一遞,她立刻暴斃而亡。

但劍尖就停在方霞喉嚨處的一寸,硬是刺進不了一點。

趙蟾疑惑的看向蘇慎。

他已掐訣。

蘇慎輕輕笑道:「趙蟾,你是苦命孩子,當真不珍惜自己的性命,要與我們廝殺一場?」

少年不答,抽劍再斬。

身體力行的回答他的詢問。

劍痕道道浮現眼前。

趙蟾不會太深奧的劍法,只懂得基礎的斬、刺、撩、戳、挑、劈等。

此次,他以「挑」的方式直攻方霞。

她哪能一次次受制於趙蟾,不退反進,自腰間拔出短刀,和趙蟾交戰在一起。

短刀森寒若冷月,與飛逝劍相撞,叮叮噹噹的響聲不絕於耳。

趙蟾竭盡全力應對,卻依然感到短刀的力道大的不可思議,餘光又瞥見蘇慎跟方霞同時掐訣。

急忙丟出兩張招風符。

與方霞似的,一心二用,左手掐訣。

他們快了一步。

小院驟然春風徐來,點點桂花從天而降。

方霞爆發真氣逼退緊握飛逝劍的趙蟾,張嘴一吹。

濃濃黑煙從其口中噴涌。

趙蟾也掐完了招風符的手訣。

狂風大作,倒卷黑煙。

他霎那間覺得身體癢不可耐。

孔燕行喊道:「《百花術》,他要以桂花的花粉殺你!用凝冰符凍殺花粉,快!」

不敢怠慢,連忙又掐凝冰符的手訣。

小院氣溫立即大降,

地面結了一層寒霜。

瘙癢難耐的感覺即刻消失。

蘇慎訝異的瞧了趙蟾一眼,再度施術,急聲念誦法訣。

院內狂風肆虐,裹挾著方霞噴出的黑煙,颳倒院牆,衝進弄歲巷,嗚嗚風聲彷彿鬼哭。

方霞持短刀跨步前殺,趙蟾避而不戰,繞過她,飛逝劍換到左手直指蘇慎。

「左撇子?」方霞道,「那你死定了,休怪我!」

短刀抹向趙蟾的脖頸。

她頓時看到少年右手從背着的劍鞘中抽出一桿桃枝。

桃枝揮斬,快若閃電。

方霞暗道,一折就斷的桃枝有何奇異的。

旋即短刀的刀刃迎向桃枝。

孔燕行驀地哈哈大笑。

桃枝猶如刀切豆腐,輕輕鬆鬆把短刀一分為二,威勢不減,桃枝沒入她頭顱,深及到胸膛。

「小子,勁力用大了,下次少用點勁兒,純粹是浪費。」

蘇慎咬牙切齒退了數步。

術法已成。

狂風吹的他快要睜不開眼,大叫一聲:「力士安在?」

一尊黃巾力士模模糊糊的擊退趙蟾。

重重一跺腳,凝冰符形成的寒霜,即刻雪融冰化,兩張招風符吹來的狂風亦是風平波息。

「黃巾力士?」孔燕行表情鄭重,對趙蟾說道:「這尊黃巾力士交給我吧。」

趙蟾透過軀體朦朦朧朧的黃巾力士看到蘇慎雙手拄著膝蓋彎腰大口大口喘著氣,而這尊孔大哥口中的黃巾力士,面如紅玉、須似皂絨,估計有一丈身材,站在趙蟾面前,壓的他難以呼吸,卻不曾看清黃巾力士披的是何等甲胄,也不知纏繞於祂手臂的是蛇、是蛟亦或是傳說里的真龍。

他將桃枝從方霞身體抽回,熱血濺至側臉,又把飛逝劍歸鞘,在黃巾力士的壓迫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慢慢吐出。

正走過來的孔燕行見此情形,停下腳步。

趙蟾覺得採摘靈氣其實和去山裏采漆沒什麼兩樣。

用漆刀在漆樹上割開一個十字花刀,等著樹漆淌出。

而採摘靈氣,好似比采漆麻煩了一些,但沒有難多少,無外乎不斷重複的將靈氣采進自己身體里。

黃巾力士水桶大小的拳頭砸了下來。

趙蟾靈活地躲開,問道:「孔大哥,如何煉化靈氣成真氣?」

「心專意誠,一念不起、一念不染,凝神呼吸,以意引導入體的靈氣,勿令其亂走衝撞了經脈和五臟六腑。

人身如熔爐,丹田便是燃燒不息的柴薪,你如今已經可以讓丹田鼎沸,以丹田之力煉化靈氣,成為真氣。

再引著真氣先歸入十二主經,你知道主經在哪嗎?」

孔燕行大喊。

趙蟾搖頭,險之又險地躲開黃巾力士雙拳捶地。

孔燕行指著自己的左臂:「先把真氣儲存在左臂的手太陰心經,這裏是極泉、少海、通里、神門、少沖!將真氣自極泉引入……你的右臂和左臂的手太陰心經的位置相同……」

趙蟾照做,體魄若熔爐,煉化著被他採摘的靈氣,片刻之間,一絲絲真氣歸於極泉,一路暢通無阻,從極泉毫無阻礙的抵達少沖,彷彿一條細微的小蛇,又鑽進另一條手臂的手太陰心經。

孔燕行瞠目結舌的凝視着少年郎:「你的手太陰心經早已打通了?」

修士首次突破至採氣境,須得萬分小心謹慎,不說較為兇險的奇經八脈,單單是十二條主經都得按部就班的一條接一條打通。

「當心!」

影影綽綽的黃巾力士奮力一拳,趙蟾就地一滾,拳頭打在拴著的馬身上,等黃巾力士收回拳頭,馬匹也已慘死。

「這裏是手太陰肺經,中府、尺澤、孔最、列缺、太淵、魚際、少商……這裏是手少陽三焦經,陽池、外關、支溝、關沖、中渚……足陽明胃經……足少陰腎經……」

隨着真氣流經的主經愈來愈多,趙蟾的身手也越發靈活,輕快地躲避黃巾力士的殺招。

「看好了,奇經八脈!督脈、任脈、沖脈、帶脈、陽維脈、陰維脈、陰蹺脈、陽蹺脈。八脈和主經不同,既不直屬肺腑,又無表裏配合關係,有『別道奇行』之稱,故叫做奇經。

先貫通你的任督二脈!其餘六脈徐徐圖之!」

以意御氣,真氣鑽入任脈,依然是暢行無阻,如履平地般遛進督脈,趙蟾也沒經驗在任督二脈循環個小周天壯大真氣,繼而是沖脈、帶脈等其餘六脈。

煉化的一絲真氣已自十二條主經、奇經八脈繞行一周,這就是一個大周天。

而小周天則是圍繞任督二脈、周流循環。

孔燕行的本意是讓趙蟾先將真氣存於手太陰心經,對付完眼前的黃巾力士,再循規蹈矩的打通十二主經、奇經八脈,他抓破腦袋也想不到,他的主經、八脈居然早就貫通,只等真氣。

「下品採氣境。」他呢喃自語。

轉瞬,大喊道:「利用你的真氣,斬了礙眼的黃巾力士!這尊黃巾力士徒有其表!」

少年持桃枝,或許是有了一絲絲真氣,桃枝上的嫩芽稍稍豐富了點顏色。

一劍。

劍痕道道浮現。

桃枝自下往上挑斷了黃巾力士。

真氣從桃枝上外溢。

一丁點的真氣凝而不散,衝上雲霄。

湊巧飄來一朵雲彩。

模糊透明的黃巾力士與雲彩一起,被趙蟾斬為兩半。

孔燕行仰望着那朵雲,「斷雲?斷雲!!好劍法!好純粹、凝實的真氣!!」

招來黃巾力士的蘇慎這才恢復了些真氣,臉上的表情固化成了驚駭,直到趙蟾將桃枝輕輕放在了他的脖頸旁,他難以置信問道:「你……下品採氣境了?」

趙蟾想了想,點點頭:「應該是。」

「你連採氣境的功法都沒有,竟然由鍛體境突破至採氣境?」蘇慎認為此事是天方夜譚,根本不真實,猶如是假的。

孔燕行冷笑道:「我聽聞,驚才絕艷的天驕,不需要採氣境功法,憑仗着天資便能採摘靈氣、貫通經脈,哪像你和那婦人,年過半百才上品採氣,丟不丟人?」

蘇慎無言以對,還能說什麼?

趙蟾在沒有採氣境的功法下,他眼睜睜看着貫通主經、八脈成為下品採氣境修士,再多的話語也只剩下一聲嘆氣。

人比人氣死人!

以少年如此使人瞠目結舌的天資,莫說築基境了,下四境的第四層境界知命境對他而言,亦不是什麼難事。

孔燕行問道:「小子,殺不殺他,你自己決定。」

趙蟾點了點頭。

桃枝劃過蘇慎脖頸,屍首分離。

「不在乎他對你的恩情?」

趙蟾道:「老劉說過,要分得清小善和大惡,不能因為作惡的強盜給了我一碗飯吃,便忽略了他犯下的更大的罪惡。」

「哈哈……有趣,這老劉還挺懂善惡的,他還說過什麼?」酒葫蘆餘下一口酒,孔燕行沒喝,遞給趙蟾。

少年一飲而盡,品咂著酒水:「我問老劉,世上是善人多,還是惡人說。

他說是善人多。

我又問,為何善人多,這世道依舊不太破。

他說,不分好歹的善,是惡的幫凶。」

孔燕行低聲重複:「不分好歹的善……是惡的幫凶……老劉若是沒死,我必請他喝飽酒水,不醉不歸!!」

趙蟾低頭瞧了眼蘇慎,又扭頭看着死狀慘烈的方霞:「蘇伯跟方嬸確實救濟過我,我一直心存感激,但和成百上千的鄉親們比,我選擇救鄉親們。」

孔燕行拍著少年的肩膀,牽動到體內傷勢,疼的他齜牙咧嘴,「你小子現今……嘶,是名副其實的陽縣斬妖司巡撫台校尉了,不止是修為,還包括一顆善心。陽縣治下百姓,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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盪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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