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雜家也想變成你們心尖上的人
「我妹妹在這裡,我哪也不去!」
謝瑾修,平日里多麼光風霽月的一個人啊。
怎麼激動起來跟發了癲的倔驢似的,怪嚇人的。
她只得蹲下身,拿出手帕,把碎了一地的玉佩碎片一一撿起來,放在手帕上面,「這人啊,一旦認定某些東西,就容易鑽那個牛角尖。」
「陛下如此,謝大人也如此。」
「雜家也想變成你們心尖上的人啊。」
「可惜,我這生來便是男兒身,我連偽裝成那個人的資格都沒有,我能怎麼辦呢?」
她將收起來的玉佩碎片包起來,還給謝瑾修,「這祖傳的東西留著到底是個念想,還請謝大人一定收好。」
「寧公公口口聲聲說你不是,那你現在在說什麼?」
謝瑾修沒接小寧子遞過來的東西,清涼嗓音如若沁了霜雪般凄涼,「謝某可從來沒說過,這玉佩是祖傳的。」
「一般送人的玉佩,不都是祖傳的嘛。」
她裝出不甚在意的樣子,謝瑾修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恨不得把那木質扶手掰斷,可這是他最後的尊嚴。
唯一還能讓他體面面對這個世界的尊嚴,絢麗的霞光隱去他眼底的猩紅顏色,一拳捶在他這雙毫無知覺的腿上,「謝晚凝,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我都這樣了,我還堅持著,你如今全手全腳的為何頹廢如斯!」
「謝瑾修,你睜大眼睛看清楚,我是個太監,不是謝晚凝!」
她一把揪起謝瑾修前襟衣領,清晰映著謝瑾修激動模樣的瞳孔瞪得溜圓,裡面清晰閃爍著的水光,讓謝瑾修一瞬僵硬,謝晚凝不甘咆哮:「我是斷了根的人,我只是無極殿中一個不起眼的太監!」
「你們一個兩個到底要我怎樣才肯放過我!」
「我凈了身,除了在宮裡苟且偷生,我別無去處,我只能仰仗皇上鼻息而活,可你是為什麼?謝大人為什麼要把我的傷疤,一次又一次的揭開,難道我成了閹人,就活該被你們這些貴人玩弄嗎!」
「你!」
謝瑾修抬起一隻手,想要扯住眼前這個要拂袖離開之人的袖口,而那人收回的袖口卻無情拂過了他送出去的指尖,大步離去。
「對不起,寧公公和舍妹長得簡直一模一樣,如果有得罪之處,還請公公見諒。」
「如果寧公公日後遇到什麼困難,大可以找在下,就沖……」
「沖我和謝晚凝長得一樣的緣分嗎?」
謝晚凝不屑冷嗤出聲,「你們一個兩個的,到底有沒有問過我,我稀不稀罕這份緣分!」
她想瀟洒離開,可偏偏謝晚凝想離開的腳有千鈞重,麻木,更像是在期待著什麼,總想在此多做停留。
「抱歉,打擾了。」
剛剛還劍拔弩張,誓要刨根問底的青年,終於在這一刻低了頭高傲的頭顱。
他妹妹真的死了,是他親眼看著那如若正怒放的牡丹般嬌嫩的少女,被塵封進那薄涼的棺槨永久沉睡,被無數厚重塵土長埋地底,永久封存。
所以,他這還在期待著什麼呢。
「咯吱咯吱~」
木質輪椅漸行漸遠的聲響自身後漸漸遠去。
她但憑一口氣苦苦支撐著的身子,再也不堪負重癱軟在地,不爭氣的淚水自眼角滑落,殊不知一明黃身影自假山後走了出來,一路來到她身後幾步遠的位置,佇立許久,直到她哭夠了,剛想起身,就被帝王疏離到寒風中的嗓音打斷,「還說你不是嗎?」
突然的熟悉嗓音沙啞,如若耳邊肆意刮過的寒風般呼嘯而過。
謝晚凝的背脊一僵,巨大意念支撐著自己從地面爬起來的身子,再次墜落在地,她甚至連疼都感覺不到。
「凝凝,你信人能借屍還魂嗎?」
沒錯,當年是他抱著愛人的屍體枯坐了一夜,是景雋在群臣請出謝瑾修的勸說下,他親手為她凈身更衣下葬草草結束了心上人還未綻放的人生收尾。
直到黎明的第一縷陽光打在景雋臉上的那一刻,不問世事的太子變成了殘暴嗜血的暴君,用手中權柄,用殘暴手段清晰朝堂。
「皇上,可算找到您了。」
「小寧子你還在這裡耍什麼脾氣,趕緊回去整理儀容,再回來服侍陛下。」
「喏。」
謝晚凝脆生生的應了一聲,連頭都不回的跑遠了。
望著遠去的纖細背影,景雋本能伸出了手,一片片鵝毛大雪觸及掌心,化為一汪水珠,很快被一片接著一片的雪花覆蓋,馮德海催促的嗓音自耳邊傳來,「下雪了,陛下龍體要緊,還是先回屋吧。」
「小寧子這也太沒規矩了,奴才回去一定好好教訓他……」
第二天一大早謝晚凝就早早等在御書房門外,跟著景雋下朝回來的馮德海看到小寧子早早等在這裡,也是一愣,「你怎麼在這裡?」
「皇上讓我去給殷妃道歉,殷遠澤挨打是他活該,關我……」
分明是殷妃差點要了她的命,今早她就收到狗皇帝要她過去給殷妃道歉的傳話。
她這要是已道歉,那不就做實了她打殷遠澤的事實了嗎?
真不直到景雋腦子裡到底裝了什麼,昨天分明默認她大人的事情,今天就要道歉。
狗皇帝不知道,干大事兒的人,總這麼陰晴不定會問題的嗎?
還是說,在最在乎的女人面前,他早已沒了什麼理智可言。
是啊,前世她傷他那麼深,再多的感情,都在那當胸一劍之後,消磨殆盡了吧。
而景雋生母是靠在殷家收養為庶女的由頭,才登上后位的,景雋和殷寶珍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情意,是什麼人都比不了的。
現在人在屋檐下,她還有第二種選擇嗎?
「你不願意,是吧。」
「我……」
馮德海一語中的,謝晚凝紅了眼眶,緊攥著捶在身體兩側的拳頭攥了又松。
長嘆一口氣,馮德海壓低了嗓音規勸,「你這性子早就得改了,咱們這些做奴才,根本沒有和那些主子比的資格,你這麼總和自己過不去,到頭來吃苦頭的,還不是只有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