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古劍奇譚（一）
芳梅林。<冰火#中文
天色見晚。
林中野獸眾多,夜路崎嶇難行，在林中尋一平坦地勢休息一晚已成必然之勢。
然而百里屠蘇一行卻遲遲未能選定休息地點。原因無他，皆因方蘭生與襄鈴這對活寶。
方蘭生唯恐『女妖怪』吸其精血，襄鈴暗惱風晴雪要搶走她的屠蘇哥哥,二人都是憋足了勁的找新加入的兩名女子麻煩。只要是這二人提出的歇息地點,方蘭生與襄鈴總能找到不如意之處。這個說此地風水不佳不可夜宿,那個嚷這裡地不平坦味道難聞,說不定晚上還會引來大熊,總之不許在這裡留宿。
如此否決了六七個地點之後,眼見已入梅林身處,地點越發難尋。歐陽少恭決定製止二人的胡鬧，襄鈴是剛相識一天的狐族少女，交淺不宜言深，歐陽少恭的說教對象就只能是待他如兄長的方蘭生：「小蘭！莫要胡鬧。紅玉姑娘適才選的地方便極好，若不是你極力阻止，我們又如何會如此深夜仍不能歇息？」
方蘭生不服氣，小聲嘟囔：「女妖怪選的地方能有什麼好的？少恭你也不怕半夜被他那啥那啥了……」
襄鈴嗖的湊過來，叉腰：「說了不許說女妖怪！」說完又極其八卦的追問，「那啥那啥是什麼？」
方蘭生尷尬的摸摸腦袋：「這個不能告訴你……總之你知道是不好的事就是了！」
襄鈴有些驚慌：「他不會要那啥那啥屠蘇哥哥吧？」
一直默默走在前面的百里屠蘇頭也不回：「胡鬧！休得胡言！」
襄鈴乖乖閉嘴，跟上百里屠蘇的步伐。
未走兩步，去打探路線的阿翔飛回來，停在百里屠蘇的肩甲上。靜默片刻后，百里屠蘇默然轉身，換個方向繼續前行。
眾人：……？
方蘭生嘴快：「難道木頭臉不和我們一起走了？實在太好了！」
襄鈴聞言話都來不及說就跑著追上去，邊跑邊大喊屠蘇哥哥等等我。百里屠蘇身形片刻不曾停頓。
紅玉掩袖輕笑：「猴兒這回可猜錯了。想必是百里少俠的海東青發現了歇息的好地方，這才帶咱們去的。小鈴兒已去了，猴兒還怕什麼？」
少年懷春的心思被人點破，方蘭生也有幾分羞赧，嘟囔幾句誰和女妖怪是咱們就跑掉了。
紅玉輕笑，和在原地等她的風晴雪一起沿著阿翔發現的路走下去。
歐陽少恭有意無意的落在了最後，趁人不備又彈了些赤蝶粉出去，順著風向隱入夜空。
他站在原地躊躇了片刻。心臟跳動的頻率快的有些不真實，只怕要有大事發生。
終究還是提步走下去。縱然前方艱難險阻，他如今又有何懼？他此生存在的意義，唯有了卻那個心愿罷了。
……
阿翔發現的確實是個好地方。
近百平米的空地，足夠六人休息。又是個背風的地方，不怕夜風的寒氣。更重要的是，地面乾淨又乾爽，生火取暖很是方便。
最最恰好的是，空地中間正燃著熊熊篝火，散發著熱氣。
……只一點不好，這個地方已經有人了。
背對著他們坐在篝火旁的是一個著杏黃衣衫的少女。想必，是她先來一步，點燃了篝火。
江湖上雖然講究個先來後到的道理，可更重的是義氣，出門在外互相搭把手是常有的事。若不是性子極其古怪的人，必不會拒絕他們也在此歇歇腳。
夜色已深，向這女子道聲叨擾，然後眾人在此歇息，是最合適的選擇。
百里屠蘇不善與人交談，他雖到的最快，卻很自覺的停住腳步，等後面的人來。
眾人來齊之後，形象好氣質佳的歐陽少恭自然而然的被推了出去，當做敲門磚。其餘人的觀點難得的一致，若歐陽少恭開口都不能換來一席之地，換他們上更沒希望，都不必試就可以直接走人了。
歐陽少恭的記憶里從未出現過這個背影，他想，必是不相干的人。已漸漸緩下來的心跳便是最好的證據，想必方才過快的心跳只是身體不適罷了。
他正了下衣襟，走上前去，輕輕的喚了一聲：「姑娘——」
那女子便豁然轉頭。
眾人的呼吸不自覺的一滯。
其實並不是那女子長相絕美。事實上，該女子最多算是中等容貌。若和晴雪之單純，紅玉之美艷，襄鈴之嬌俏相比較，最多能給個及格的友情分。
讓眾人呆了一瞬的是那女子的眼睛。烏黑的眸子猛地看過來，然後突然泛出狂喜的光芒。也不知是旁邊火光的掩映還是眼中水光的潤澤，那專註而驚喜的目光，竟使人覺得那眸子美的不可方物。
就好像一個等待千年的人，終於等到了她的愛人，這才重新擁有的生命的活力一樣。
歐陽少恭的心忽然像被重鎚敲了一下，他感覺，眼前的少女是認識自己的。可他對這張臉確實沒有一點記憶，她身上的氣息他也沒有熟悉之感。
這讓他莫名的有些焦躁。
所幸那女子專註的眼神便如曇花一現，隱入濃墨色的夜空，彷彿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他的錯覺。
歐陽少恭重新施了一禮，把想要在此露宿的意圖表明。
女子態度還算熱情，她拍拍篝火周邊烤的暖洋洋的地面，示意大家過來坐。
身上並無邪煞妖氣，是人非妖。百里屠蘇第一個走過去，選了女子對面的地方坐下。阿翔怕火，撲棱著翅膀離開，停在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
襄鈴迅速的搶佔了百里屠蘇右手邊的位子，她還把方蘭生拽了過去，塞到百里屠蘇左邊，防止那個可惡的壞女人纏著她的屠蘇哥哥。其實要按她的意思，才不要和那兩個人坐在一起呢！偏偏這篝火堆不是她點燃的，主人都同意了，她不好意思開口趕人走。再加上屠蘇哥哥都已經坐下了，她只好牢牢佔住屠蘇哥哥身邊的位子，不給壞人一點機會！
方蘭生之前被紅玉嚇著，正處在草木皆兵的時候，看什麼都要猜一猜是不是妖怪。這夜深人靜密林深處，突然出現一個女子，在這滿是野獸的地方一點懼色都沒有，本來就奇怪的很。再加上看她第一眼時那瞬間的晃神，方蘭生不得不悲催的做出了判斷——在他不幸被女妖怪纏住之後，又碰上了一個女鬼。
方蘭生忍不住在心底哀嚎，男人就是難啊！
不過看了襄鈴一眼之後，方蘭生心中忽然一動，想法就變了——這是上天送給他表現的機會！想想看，等一下這女鬼突然露出本來面目，襄鈴那麼小，肯定會被嚇一跳，到時候自己護在她身前，用方家的降魔把女鬼給收了，那他在襄鈴心中的形象不就……
嘿嘿嘿，他傻兮兮的笑著，摸摸掛在手腕的佛珠，暗自慶幸把它帶了出來。
風晴雪站在一旁，很不解的摸摸自己的辮子。她是想問一下方蘭生介不介意她和紅玉姐坐在旁邊，沒想到方蘭生一直嘿嘿笑著，她叫他根本聽不見。
不過，看他笑得那麼開心，應該不會介意自己坐他旁邊的吧？風晴雪這麼一想，就高高興興的拉著紅玉坐下了。她想，人界真好，每個人都這麼有意思。
這樣一來，就只有襄鈴與那神秘女子之間有地方可坐了。
歐陽少恭輕笑一下，坐在那女子身側。目光一瞥，正好看見那女子勾起的唇角，很是開心的樣子。
心下疑惑更深。
……
只干坐著未免尷尬，再加上想探知女子的身份，歐陽少恭便態度自然的與她攀談起來，先是聊些沿途景色以及芳梅林中的路線問題。
聽歐陽少恭說他們要從芳梅林去往珍珠灘，然後趕往江都。女子便很輕鬆的給他們指出了一條最近最安全的路線。
方蘭生又提出了異議，他嚷道：「你怎麼知道這是最近的路？」誰知道你是不是要把我們騙近你的老巢？
女子淡淡一笑：「走的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方蘭生不說話了。他方才只是後悔自己一眼沒看見，竟然讓少恭離女鬼那麼近，心裡著急。這才想挑刺。聽那女鬼的回答，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心中有些酸楚，不忍多言了。
氣氛一時有些沉悶。
風晴雪突然道：「這就話和紅玉姐說的有些像。」她咳了一聲，故意模仿紅玉略帶滄桑的聲音：「活的久了，自然什麼都知道了。」
雖不好笑，氣氛卻奇異的好了一些，連之前隔在他們中間的隔膜也似乎消了一些。
紅玉朝那女子笑著點點頭：「姑娘，我就是晴雪妹子口中活了很久的紅玉。」
女子亦含笑點頭。
風晴雪亦自我介紹。她記住了紅玉姐之前所說的姐妹之間不用說那些江湖廢話，便只是報了名字，又抱了抱拳。
女子同樣抱拳回禮，隨即視線轉回來，落到歐陽少恭身上。
歐陽少恭斂袖一禮：「在下歐陽少恭。旁邊這位姑娘是襄鈴，再之後是百里少俠，最後那位是方蘭生。尚未請教姑娘尊姓大名？」
眾人的目光刷的集中到女子身上，連一直假寐狀態的百里屠蘇也睜開眼睛。顯然，他們對這突然出現的女子或多或少的有些好奇。
女子猶豫一下，報出名字：「我叫……我叫韓雲曦。」
「……什麼？！！」百里屠蘇與歐陽少恭同時驚呼出聲。
女子小心翼翼的瞧著歐陽少恭的神色：「這個名字……有什麼問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