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亦為之哀

第17章 心亦為之哀

「隨你怎麼喊。」

被猜穿了身份,王狗蛋不再掩飾,直接摘掉人皮面具,露出真容。

四下皆驚。

「像,實在太像了。」

不少老乞丐渾身發顫,彷彿又見到了昔日的洪老幫主。

當年的事情,即便一些入幫不久的小乞丐,也隱約聽他人講過,郭天賜這個幫主之位來路不正。

哪怕他已統領丐幫十多年,還請一些說書人改編了那段歷史,老乞丐們提起他,依舊不會說他是順位繼承,心下多有鄙夷。

名不正言不順,郭天賜才隔三差五閉關,將權力下放,很少打理幫中事務。

他上下打量王狗蛋一番,心裡有了底,淡淡說道:

「怪不得敢離開扒皮司,原來是修成入道境,有了報仇的底氣。」

「可惜,你太嫩了些。從你離開扒皮司那一刻起,你的行蹤便在我監視之中,你的一舉一動我都了如指掌,你見了誰,我葉門清,你以為聯合長老們一起發難,便可以讓我眾叛親離嗎?」

郭天賜搖頭道:

「你錯了,他們不會堅定地站在你那邊,他們只會見風使舵,臣服於強者,很顯然,那個人不是你。」

「無所謂。」

王狗蛋自袖中掏出匕刀,反手緊握。

「只要他們不動手,能讓我與你公平一戰,便足夠了。」

「公平?」

郭天賜哈哈大笑,聲震如雷。

「這世上哪來的公平?」

「只有成王敗寇而已!」

「你去死吧!」

郭天賜魁梧身影一躍,巨掌瞬間黑青充血,從天而降如開山石碑壓下。

恐怖掌勁狂盪向四面八方,吹得弟子們紛紛倒退。

王狗蛋雙目微眯,早已預料到對方會突然偷襲,將內氣注入刀中,反手狠狠朝上一削。

哧——

熾烈鋒利的匹練狂飆而上,直衝郭天賜面門而去。

王狗蛋沒有用降龍十八掌。

此功郭天賜也練過,而且是他爹洪老幫主親自傳授的。

刀氣襲來,郭天賜早有預料一般在空中翻了個鐵板橋,躲過刀氣,雙腳間不容緩地踢向王狗蛋面門。

這一套動作宛若連招,行雲流水。

可見他身經百戰,遠非年輕人可比。

猝不及防之下,王狗蛋只得本能的將匕刀反手橫在眼前,等著對方踢上刀刃。

可結果與他所想不同。

一股狂暴腳風湧來,莫大的巨力瞬間崩飛匕刀,又餘力不減,讓他擋在面門之前的臂骨劇痛,整個人都被踢得橫飛了出去。

郭天賜年逾六十,鬢角斑白,但他身軀雄壯,力量之強遠超身體虧空的王狗蛋。

這還沒有比拼功力,沒有拿出致命招數,從一開始,結果便已註定。

而之前答應幫王狗蛋的二長老和四長老,見他落入下風,果然只是靜靜看著,沒有出手幫忙。

郭天賜穩穩落地,背負雙手滿面嘲意:

「飛蛾撲火,不自量力。」

「乾坤未定,你不要得意。」

王狗蛋掙扎著站起來,呸了一口血沫子,咬碎藏於口中的丹藥。

轟——

一股爆炸性力量擴散開來,盪起四周飛沙走石,撲得眾人睜不開眼。

等長老們再看時,只見王狗蛋氣息驟然攀升,雙目充血,本來骨架般的身軀竟似魔鬼般暴漲,全身肌肉膨脹,將單薄衣衫撐得像要炸掉。

最可怕得是,他滿頭長發一瞬間變白,看得眾人毛骨悚然。

砰!

一塊塊堅硬的青磚崩裂,在王狗蛋的恐怖功力之下,四周太師椅全被推開。

郭天賜變了臉色。

一眼看出對方咬碎得是黑市上的狂龍丹,有錢都買不到,必須用妖魔身上的器官才可換來。

一經服用,激發渾身潛能,過後必死!

「這個瘋子。」

郭天賜提起十二分精神,身法如毒龍鑽心撲殺上去。

「佛動山河!!」

王狗蛋身上驀然金光大放,雙掌如暴猛巨佛結印,磅礴拳力彷彿一輪金色太陽,徑直朝前轟去。

他對馬六真心以待,老六自然將大日如來訣傾囊相授。

奈何王狗蛋沒有恐怖心臟,短時間內只學會三招拳法,但在大招上壓制對手卻是足夠了。

郭天賜身軀巨震,驟然愣在原地。

鋪天蓋地的金光覆蓋了他視線,感官都被這一拳模糊,彷彿老眼昏花,提不起精神。

如此拳法,已踏足修仙之境,只有傳說中可以溝通鬼神,召喚龍虎的絕世功法才可達到。

不過,郭天賜非凡人。

入了道,心靈敏銳,六感通神,在普通人眼裡,那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他本能的催動內氣,不閃不避,同樣一拳,如擎天巨柱般暴沖轟出。

「砰!!——」

兩拳交擊。

巨浪衝擊波撕空宣洩,兩人腳下青磚也被沖得向外倒卷,讓地底裂開蛛網般的溝壑大裂縫。

早已退至十丈外的長老堂主們,滿頭長發全被這股氣浪吹得向後拉直,身子難以自抑地倒退,險些人仰馬翻。

「再來!」

郭天賜面色一紅,蹬蹬蹬連退七八步,強壓著上涌的氣血,不甘示弱,拳頭似炮彈出膛般接連轟出。

砰砰砰——

剎那間,狂風暴雨般的對轟聲震耳欲聾,回蕩在整個乞丐巷子上空。

拳拳相碰,空氣出現層層疊疊的波紋氣浪,地上碎石被震得不斷跳動,大地都像要翻覆過來。

密集的打擊聲過後,雙方拳頭驟然交錯,同時轟向對方胸膛。

「鐺——」

洪鐘巨響的恐怖顫音激蕩開來,震得眾人耳膜劇痛。

兩人也是紛紛吐血,卻死戰不退,奮力揮拳攻殺,讓金鐘聲連成了一片。

「鐺鐺鐺!——」

「這還是人嗎?」

入道境之下的長老堂主們,全都充滿震撼,完全無法想象人的力量和體力,可以強大到如同兩隻巨獸激烈交戰。

突然,狂猛無儔的金鐘風暴戛然而止,白髮身影被轟飛出來,口中鮮血噴涌,狠狠砸在地上。

王狗蛋本來魔鬼般高大的身軀,落地后驟然泄氣,鼓脹撐起的衣袍也扁下來,破爛如布條,露出裡面暗金色的金蠶寶甲。

「噗!」

郭天賜同樣不好受,一口淤血噴出,雄壯身軀搖搖欲墜。

用手背擦了擦嘴邊的鮮血,他瘋癲笑道:

「這十餘年來,自從知道洪家還有一條餘孽活著,我便無時無刻不想殺了你這條喪家犬,今日達成所願,以後總算能睡個好覺。」

背信棄義,殺了人家滿門,奪來這幫主之位,郭天賜再沒好活過一天。

人做了虧心事,拿了不該拿的東西,便會心虛,怕人家找上門,怕人家報復,提心弔膽,夜不能寐。

夜裡風大一些,颳得窗紙稍微一響動,都能將郭天賜驚醒,嚇出一身冷汗。

平日里見到長老堂主們,即便是自己的親信,他也看誰都有反骨,彷彿每個人都長著一張隨時背叛的臉。

只要將背部露給手下,郭天賜便會產生幻覺,彷彿下一瞬便會有刀刺來。

若是哪兩個長老走得近一些,他會也忍不住疑神疑鬼。

這兩人是不是也想篡位?

身體有病可以治,心裡有病,人是會瘋掉的。

這十幾年來,郭天賜都似驚弓之鳥,表面看似與常人無異,實則心性大變,經常在密室里發瘋,鬼哭狼嚎,拚命用腦門撞牆,將自己身上抓得血肉模糊。

他經常捫心自問,如果再選一次,是否還會貪圖幫主之位。

答案是不會。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自己還是那個義薄雲天的郭長老,行事光明磊落,被無數丐幫弟子敬仰、擁戴。

可惜,路是自己選的,沒法回頭。

如今只有殺了王狗蛋,他才能從夢魘中解脫出來。

望著逼近的郭天賜,以勝利者姿態居高臨下俯瞰自己,王狗蛋神情暗淡。

他油盡燈枯了,滿頭白髮都在脫落,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顫顫巍巍趴在地上,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終究還是無法報仇嗎?」

他拿出了藏在金蠶寶甲袖口裡的那包藥粉。

郭天賜凌壓而下的手掌驟然停滯,莫名的渾身汗毛豎起,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只能驚顫問道:

「你這是什麼?」

王狗蛋虛弱無力說道:

「這是一對妖魔夫妻煉製的化魔粉,只要瀰漫開來,周圍所有的血肉生物都會化成肉泥。」

「你瘋了?!」

郭天賜震駭,抽身欲退,可王狗蛋已將紙包丟在他腳下,飄起絲絲縷縷的煙氣。

就在這時。

不知從何而來的一陣怪風。

將煙氣全部吹向郭天賜,讓他在驚恐大叫中,雙腿消融,臉也化成血水流下,眼看是活不成了。

無聲無息,一道完全融於黑暗中的身影,背起王狗蛋,似一陣風飄向遠方。

「老六,你來了。」

王狗蛋笑著,感受著對方寬厚的肩背,目光逐漸渙散。

「我來了。」

馬六鼻子有些發酸。

王狗蛋安詳地閉上眼睛,嘴唇動著,已發不出聲音。

「我累了……先睡會……回了扒皮司,喊我。」

「好。」

馬六點頭,不自覺地紅了眼眶。

他背著王狗蛋,像幾年前從春風樓出來一樣走在大街上,腦海中回憶著信里最後的內容。

王狗蛋說,他想回到小時候,兄弟倆無憂無慮,整日瘋玩,那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王狗蛋說,他一身陋習,人人都嫌棄,只有一個兄弟,埋怨過後,會逼著他改正,讓他變好,他知道石室乾淨一些,可以活得久一點,但他不願意改,只為與兄弟多說說話,多拌拌嘴。

王狗蛋說,其實他知道兄弟深藏不露,只要多拉一個人,報仇完全不成問題。

但他不能這樣做。

王狗蛋說,他這一遭去,不論是否能報仇,他的生命都走到了盡頭。

如果能再見一見兄弟,那該多好。

於是,馬六來了。

他走得很慢,路過修腳的攤子,在遠處靜靜看著,扭頭對王狗蛋說,又有傻子上當。

他擠開人群,與兄弟看了一場皮影戲,說這些人還像幾年前一樣沒長進。

他路過棺材鋪,掏盡身上所有銀錢,買了最昂貴的沉香棺木,將王狗蛋放進去,揉著泛紅的眼眶說:

「兄弟,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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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妖就變強,我在扒皮司當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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