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爺爺的喪氣
人活於世，總得交朋友，總得有幾個可以依託性命之人。
交情深了固然好，但若對方有所求，很難拒絕。
雷鵬行事六親不認，依舊跨不過人情世故。
想來神醫老劉也是如此。
他行走江湖，救人無數，朋友一定多得嚇人。
梁家大公子只要見到他，相處幾日，搞熟關係，再當面掏出一幫老友寫的信。
礙於昔日情面，即便老劉心裡不想救梁公子，手上也是非救不可，否則將昔日情誼置於何地？
名門望族，有得不只是權利，龐大的人際關係網，才是他們橫行當世的本錢。
又小聲交談幾句，梁家子弟回家彙報去了。
雷鵬見對方出了扒皮司大門，不客氣地直罵：
「晦氣！」
說完轉身看向十一號扒房叫道：
「你小子聽夠了沒有，小心耳朵生瘡，爛了屁個眼子。」
「……」
強者靈識敏銳，六感通神，雷鵬至少也是三道境的猛人，有人扒牆怎會無感？
馬六悻悻說道：
「你們商量事情，我實在沒好意思打擾。」
雷鵬接過小瓷瓶揣懷裡，滿臉悶氣。
「你與老劉關係應當不錯，將今日所聞講與他聽，非是我故意為難他，免得有人背後嚼我舌頭，壞我一世英明。」
「大人放心便是。」
馬六一口答應，很願意當這個傳話筒。
雷鵬點頭說道：
「稍後我去弄些石灰殺毒，你四處灑了。」
「殺毒？」
馬六有些懵圈。
雷鵬沒有解釋，諱莫如深地推著板車離去。
不多時，十二間扒房相繼開門，大多完成了屠宰任務。
新來的十二號扒手是個狠人，開門時拎著殺豬刀，渾身是血，把個兔妖剁成了肉醬。
可惜他自己也被嚇瘋，神智失常。
等石門一開，噗通倒地上，死了。
開賭的扒手們高興了，有兩位昨夜便賭這傢伙活不過一天。
「他爺爺的喪氣。」
雷鵬忍不住罵了一聲，招來黑甲力士收屍。
……
是夜。
馬六用板車推著個大缸，在扒手們疑惑地眼神中，四處潑石灰粉，並在走廊里燒硫磺消毒。
「老六，你這是幹什麼？」
「不清楚，雷校尉吩咐的。」
馬六聳肩說道：
「管他幹什麼，殺殺毒，對我們都有好處，免得滋生疫疾。」
前些年有三道境大妖，因仇殺死在大炎朝邊境，一身鱗甲堅硬無比。
朝廷耗費數月時間，將龐大屍體運回扒皮司，想扒了妖鱗造幾具寶甲。
不想時間日久，大妖血肉腐爛，細菌滋生，蔓延出一種恐怖瘟疫，差點團滅扒皮司。
扒手直接死了六個，還有兩個大佬撐了幾日也一命嗚呼，地面上輯妖衙門的公差更是幾乎死絕。
最後請出大林寺老祖，用金身佛光照了扒皮司半月之久，才把瘟毒凈化乾淨。
眼看著馬六把一大缸石灰粉，往自己石室灑了三分之一，幾乎把地面牆上潑了一遍，王狗蛋忍不住叫道：
「你給我灑這麼多石灰粉，今晚是不是想嗆死我？」
「你這扒房髒得像豬圈，沒出瘟毒弄死你，就趕緊謝天謝地吧，還有心思在這抱怨？」
馬六給狗哥留了個後腦勺，頭也不回地出了門，朝隔壁走去。
九號扒房，石門緊閉。
「老劉？！」
馬六扯開嗓門喊了幾聲，見裡面無人回應，也沒有勉強。
雷鵬定然講過梁公子的事情，老劉不願出手，怕有人來求情，乾脆誰都不見。
吃了閉門羹，馬六朝眾人說道：
「得，諸位自己的房間，自己動手吧。」
除去王狗蛋的扒房，他從不進別人的房間，那是人家的私人領地，藏有許多秘密。
眾人忙碌，馬六將王狗蛋拽到一旁叮囑道：
「你明日要小心些，梁家大公子會抬去你房間，他染有性病，萬不可近距離接觸。」
「我明白。」
事關小命，王狗蛋鄭重點頭。
……
翌日。
馬六打早洗漱一番，便在扒房門前站著，想看看這梁家公子是何方神聖。
雷鵬來得也早，準備安排完今日差事，便去外地。
不想，昨夜輯妖隊僅送來一頭小妖，分配給誰成了問題。
馬六主動請纓道：
「大人，把這龜妖安排給我吧。」
龜妖長壽，老六可是饞了兩整年。
誰知雷校尉不給面子，斜了他一眼訓道：
「就你事多。」
說完將屍體推去了十號扒房。
就在這時，突然有幾個壯漢抬著擔架進了扒皮司，在昨天梁家子弟的指揮下，直接將擔架抬進了王狗蛋房間。
「這什麼鬼地方。」
梁公子虛弱哼唧著，很是不滿。
馬六變了臉色。
他看得清楚，梁公子臉上布滿膿瘡，根本不是性病，而是典型的疾風！
疾風也叫麻風病，古代五大絕症之一，傳染性極度可怕。
起初身上出紅斑，慢慢地全身潰爛，身體永久性殘疾。
唐朝大詩人盧照鄰便得了這種病，孫思邈都治不好，只能延緩病症，最後渾身爛完，不堪病痛折磨，乾脆投河自盡。
修士身強體壯，抵抗力強大不假，但不代表百毒不侵，對這些傳染病忌諱得很。
雷鵬讓提前殺毒便源於此。
馬六經過這兩年的猥瑣發育，吸收各種妖魔的氣血，倒是不怕麻風病。
可王狗蛋瘦弱到皮包骨頭，對病毒的抵抗力堪比弱雞，把梁公子放他扒房裡，很可能感染麻風病，要了他的命。
「嗡——」
十號扒房關上，出來的梁家眾人謝過雷鵬，徑直離去。
馬六立即上前求情道：
「雷校尉，王狗蛋這孩子……」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雷鵬不留情面地打斷道：
「王狗蛋身體虛弱，受不住疾風，難道你讓梁公子來你十一號扒房？」
馬六正想打蛇上棍，答應這樣也可以，雷鵬卻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嚴肅勸道：
「我知你與王狗蛋從小玩到大，又在扒皮司相遇，交情深厚，但人要量力而行，王狗蛋受不住疾風，難道你這個病癆鬼能受住？」
見他還不甘心，還想開口，雷鵬再勸道：
「即便你能受得住，只要梁公子在扒皮司，他的麻風病便會四處傳播，僅隔一兩間扒房，你以為王狗蛋能避過這一遭？」
馬六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雷鵬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安慰道：
「那梁家勢大，即便我不答應梁公子進來，梁家也會疏通其他關係，事情是註定的，該染病的總會染，該死的也會死，看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