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74章 願意
無人機盤旋在空中，將這一幕畫面傳回了直播間內。
即使因為他們跑得太快，攝影師沒有跟上，而勉強跟上的無人機收音效果不算太好，大家聽不見他們的對話，只能模糊的看見漫山遍野的花海，和在其中奔跑的兩人，但這也無法阻擋他們雀躍的心和滿屏的「kswl」。
【有沒有會讀唇語的恩人？快來看看他們說的是什麼！】
【嗚嗚嗚嗚這個風景太美了吧，這兩人好般配啊！我收回之前的話，你們兩個給我鎖死，鑰匙我吞了！】
【我來了，會讀唇語的來了，都讓讓！什麼？他們馬上要出門結婚了？快快快，民政局在哪？給我往這搬！】
【嗚嗚嗚我的晚舟CP，猛吃一大口，yyds！大家都給我磕！】
【大家動動手指把晚舟CP投成第一好嗎？我想看他們睡那個情侶雙人房QAQ】
……
晚舟CP勢如破竹，觀眾投票數沖向第一。
等到於闕舟和向晚檸兩人在這片花海里迎來夕陽，重新坐上摩托原路返回時，正好在山下看見節目組的車。
攝影師在見到兩人後叫苦不迭，抱怨著山上四個輪子的車根本上不去，他在這等了好久才等到他們返回，最後盯着他們帶笑的臉，好半晌才說了一句：「還好有無人機跟着你們，不然你們的鏡頭可沒剩多少了！」
於闕舟和向晚檸兩人的笑意僵在臉上：……
攝影師看見他們的表情，忽然挑了挑眉，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問：「不會吧不會吧，你們真想甩掉我們啊？」
「我告訴你們。」他挺了挺胸，驕傲道：「別拿你的愛好挑戰我們的飯碗！」
於闕舟：……
向晚檸見他受挫，等他重新啟動摩托后，在後座上笑個不停。她也不清楚自己在笑什麼，可是當夕陽的餘輝一點點散盡，遼闊溫柔的夜色凝聚蔓延，她盯着於闕舟的背影，忍不住伸手在鏡頭比了個耶，隨後與他的身影合照一張，算是給今日的旅程畫下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於闕舟，你餓了嗎？」向晚檸想到節目組發的資金，悶笑一聲：「我請你吃牛肉麵吧。」
於闕舟沒有開口，但前面的車燈卻在向晚檸說完話后閃爍了兩下，好像是在同意她的提議，並在離酒店不遠處的一家麵館里停了下來。
他們點了兩碗牛肉麵，周圍是其他人用B國的語言高談論闊的聲音。老實說，這碗面的味道並不算美味，但在一片熱氣繚繞中，向晚檸喝下湯汁，透過模糊的霧氣去看她面前的人時，心中徒然生出了一絲滿足。
於是這點瑕疵也在心裏喟嘆時被她下意識忽略掉，甚至生出了改天再來試試的心思。
*
等所有人在酒店大廳集合完畢后，洛溪頂着眾人殺人的目光，端了杯咖啡大搖大擺的走出來，開始朝他們宣佈今天投票最高的一隊：「讓我看看……恭喜於闕舟和向晚檸這一隊勇奪第一，喜提我們的豪華VVVIP情侶套房！」
洛溪將房卡遞給了他們兩人，又開始宣佈獲得第二名的隊伍：「恭喜蕭訾珩和楚歌悅這一隊得到第二，雙人標間套房一間！」
說到這后，洛溪頓了頓，眼裏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直勾勾盯着穆渝離那一隊。
「很遺憾，你們這組是最後一名。」洛溪說着，表情根本看不出遺憾的模樣，他雙眼發光的將鑰匙遞給他們，尾調微微上揚：「所以恭喜你們這一組獲得了節目組定製套房！」
穆渝離：……
孟梔也：……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在洛溪逐漸加大的笑意中感受到了節目組的惡意，穆渝離搶先開口道：「能不接嗎？我忽然覺得我倆睡大街上也行。」
洛溪伸出手朝他晃了晃：「不可以喔！」
孟梔也試圖挽救，於是向對方提出了質疑：「為什麼我們是最後一名？我覺得我們去公園約會也很浪漫啊！」
……雖然這一路餓著肚子逛的吧，孟梔也還能回想起兩人在湖邊望着夕陽、終於等到隨行攝影師說「任務完成」的那一幕，不免淚眼朦朧，不約而同道了一句：「終於解脫了。」
雖然他們這一組的確有點尷尬，但孟梔也不信只有他們這組這麼落魄！明明100塊給誰都不夠啊！他們餓著肚子去公園純逛了一圈，打車回來時錢還差點不夠，看到他們這麼困難的份上也不至於是最後一名吧？
直到他們看見了洛溪放出來的、其他兩組的約會回放：
蕭訾珩和楚歌悅兩人被工作人員從機場趕出后並沒有氣餒，兩人牽着手在大街上奔跑，一種灑脫的自由躍然而上。隨後他們在橋上停住步伐，相視一笑，開始對唱情歌。
悠長婉轉，卻道不盡心中綿延的情意。
他們的歌聲吸引了不少路人，先是有人將零錢投入了蕭訾珩放地上的帽子裏，到後面有人認出了蕭訾珩，請他們吃了頓飯，兩人與新認識的朋友聊著天，兩種不同文化相撞，竟在此刻因音樂惺惺相惜起來。
他們就這樣做了一天的流浪歌手，沒有結他、沒有伴奏，男聲與女聲相和，在歌聲中帶着一帽子的硬幣坐車回到酒店……又何嘗不是另一種瀟灑呢？
看到這裏，蕭訾珩在穆渝離兩人目瞪口呆下得意的挑眉：「我就說賣唱可行吧！」
「你們這樣竟然沒拿到第一？」孟梔也看了這個片段，彷彿身臨其境，吹到了橋上拂過的微風，看見了落日晚霞，忍不住對向晚檸那一組發生了什麼產生了好奇，見他們投票斷層第一，不免來了興緻：「我倒要看看他們有多浪漫才能超過你們。」
四人圍在攝像機旁邊，原本是以一種苛刻的、審視的態度去看的回放，卻慢慢瞪圓了眼，似乎是沒想到他們能看見這樣刺激的場景！
蕭訾珩看見於闕舟騎在摩托車上時，瞬間化身成了於闕舟的小迷弟，興奮的叫道：「天啊，舟哥好帥！」
穆渝離見他們遠遠的將節目組的人甩在身後，攝影師還在朝他們吼著「慢一點」時，正想說他們是不是跟丟了，這樣拿下的第一名是不是有待商榷。下一秒，他就看見了無人機拍攝的片段，徹底熄滅了心中的妄想。
他朝孟梔也苦笑一聲，隔空做了個抽煙的姿勢，緩緩吐出一口氣，吹滅了手中根本不存在的煙：「要不我們以後求求粉絲們，畢竟總讓我們當倒數第一也不太好吧？」
孟梔也：……
師兄，你的志氣呢？！
她無奈的點頭，接過了洛溪遞來的房卡，下意識朝拿下第一名的兩人望去，就看見他們兩人正走到了大廳的玻璃旁，一邊聊天一邊朝外看着夜景，壓根不知道他們這邊的暗流涌動。
孟梔也：……
不是，等等！
真的有人是進綜藝來談戀愛的啊？！
——
洛溪口中所謂的VVVIP情侶套房，就是將兩間總統套房合在了一起，再往裏面撒點玫瑰花瓣啊、裝點小彩燈啊……整個房間顯得精緻又浮誇，充滿著商業性質的浪漫，就好像用劣質奶油做成的生日蛋糕，一口下去十分齁甜。
向晚檸選了粉色的套房，拿上房卡並和於闕舟互道晚安后，就迫不及待撲上了自己的床。節目組不會在休息時間進來拍攝，眼下沒有人看見，她回想起今天發生的一切，原本還有些睏倦的身體，這下頓時精神飽滿、睡意全無。
向晚檸忍不住在床上滾來滾去，用被子蒙住了臉，在裏面發出了幾聲痴笑。
她開始期待起後面的日子來。
接下來的時間裏，洛溪似乎當工作人員當上了癮，也不再想回歸嘉賓的身份，特別是在看見穆渝離那一組被他們定製的套房弄得唉聲嘆氣、怨聲載道時，便以設計出更刁鑽的任務卡為自己奮鬥的目標，想要多多刁難他們！
但這從未難住於闕舟和向晚檸這一組。
無論節目組給出多麼拮据的資金，多麼艱巨的任務，他們都能另闢蹊徑的完美達成。兩人時而在夜市上賣烤串，時而去做義工換取報酬，時而在大街上發傳單……在其他隊伍還在互相抱怨的時候，他們已經互相配合，早早收工了。
最後兩人牽着手，沿着充滿煙火氣的街道散步，偶爾在流浪歌手的音樂聲中共舞。他們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總是能在普通的小事中尋找到專屬於他們自己的浪漫，彷彿他們本來就是這其中的一員。
晚舟CP的熱度高居不下，粉絲磕他們這對的CP磕得那叫一個真情實感，偷偷在不知名角落為他們產糧，什麼「霸氣導演VS美顏明星」的同人文數不勝數。
甚至在其他兩隊互相重組了幾次后，他們兩人也從未分開過。沒有人能將他們拆散，即使這只是一檔綜藝的搭檔和一支隊伍。
可是綜藝總是要收尾的。
很快，《戀愛的旅行》第二期即將結束，在收官這期中，洛溪代表節目組給大家展示了任務卡。
「你們有三天的時間去邀請自己心動的嘉賓，完成最後的約會，並互相確定心意，大家請用自己真誠的心打動對方吧～」
「這一次沒有資金限制喔！」
幾乎是在他話音落下的一瞬，其他人歡呼著，因那一句「沒有限制資金」而感到喜悅。他們互相打量著彼此，似乎在猶豫最後的約會中該選擇誰。
在這一刻，向晚檸對上了於闕舟的目光，他們心照不宣的相視一笑。
……
數萬傾碧草迎風蕩漾，雨後泥土的芬芳湧入鼻腔，陽光傾斜而下，在這草原牧場上，向晚檸小心的騎着馬，與於闕舟並肩而行——這裏就是他們最後約會的地方。
練了兩天的騎馬終於在最後一天成功坐了上去，向晚檸十分滿足的眯着眼，愉快的哼起了歌，聽見於闕舟的聲音后朝他看去：「你說什麼？」
「我說，要不要試試策馬奔騰的感覺？」於闕舟朝她伸出手，似是一種邀請。
向晚檸沒擔心的說「會不會掉下馬」這種話，因為她知道有於闕舟在，根本不可能會發生這種事。向晚檸幾乎是在他伸出手后，便笑着將手放了上去，於是她借力一躍，從自己馬上落到了於闕舟身後。
節目組在後面看得眼睛都瞪大了，他們急促的趕來扯住了那匹空下來的馬甩下的韁繩，正想說些什麼時，就看見於闕舟輕輕抖動馬鞭，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身下的馬便飛奔起來——
節目組的人在身後一邊追一邊喊「太快了」、「慢一點」，而他們卻在陽光下越跑越快，向晚檸抱住他，感受到凜冽的風刮過自己的臉頰，她在風聲中高喊道：「於闕舟，你怎麼什麼都會呀？！你怎麼這麼厲害！」
前面似是傳來了他輕笑聲，在向晚檸的誇讚下，與她相和：「你學兩天就這樣有模有樣，比我更厲害，我只是……我只是比現在的你活得更久一點。」
他的後半段的話有些虛無縹緲，淡淡的落在她的耳畔，不知是不是向晚檸的錯覺，她總覺得在這一刻，前面的人似乎有些悲傷。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為她不知道於闕舟的悲傷從何而來，但隱約覺得似乎和自己有關。在這一刻，向晚檸忽然想到了自己在還沒出發前看見的那條彈幕，讓她有些難受、卻被她壓抑在心底，還是沒能忍住這點情緒，在這時候倏然顯露了出來。
「於闕舟，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她問：「你真的喜歡會彈鋼琴、會畫畫、會書法的女生嗎？」
他有些訝異，於是拉住韁繩，讓馬停了下來，微微轉頭看向她：「為什麼這麼問？」
「這是聽你的粉絲說的。」向晚檸道：「……這件事對我很重要，所以希望你能認真的回答我。」
她捏住於闕舟的衣角，朝他坦白道：「因為我不會，於闕舟，如果你真的喜歡彈鋼琴、會畫畫、會書法的女生的話，我或許並不是你喜歡的類型。」
「那些是我步入娛樂圈時，自卑於自己身無長處，面對粉絲的喜歡手足無措，不想讓她們知道自己喜歡的人這麼普通，於是努力添在簡歷上的一點點綴。它是虛構的謊言，是我在娛樂圈立下的人設，不是真正的我。」
節目組的人跟了上來，聽見這樣驚天動地的言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副導躊躇的看着直播設備閃爍正在拍攝的紅光，感覺自己的職業生涯已經走到了盡頭。
但向晚檸才不管這些，或者說，她根本不懼在直播間撕破自己裝飾的假面，她毫不猶豫的將自己最真實的一面暴露在眾人面前，也帶着之前隱瞞過的一絲愧疚。
她緊盯着於闕舟的眼睛，似乎只要他表現出有一絲退讓，自己就會立刻翻身下馬，離開這個地方。
但於闕舟忽然笑了起來。
「我也不是你想的那樣正直。」他說：「不是他們邀請我來的這裏，我也沒有詢問過別人意見，我從始至終就是為了你來的……晚檸，我承認自己的手段卑劣不堪，只有一顆心虔誠真摯，我不在乎你會什麼，你又是否能看清我敞開的心，同樣接受並不完美的我？」
向晚檸愣在了原地，有些不可思議的重複了一遍：「為了我？」
她看着於闕舟在自己的目光下緩緩點頭，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心中洶湧的情緒，她想說很多，想說「沒有人是完美的」、想說「你並不卑劣不堪，你用的手段光明正大，我也願意上鈎」，思緒百轉，卻只剩下脫口而出的一句：「那你呢？你又是否願意接受這樣的我？」
同樣並不完美，又有着很多的毛病，會虛榮、自卑、驕傲的我，各種各樣的我，你又是否願意照單全收？
他們沉默的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眸中看見了彼此的面容，心跳如鼓。在這一瞬，澎湃相通的心意將他們緊緊相連，不約而同的從對方眼裏看見了答案，脫口而出道：
「我願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