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八章

我們習慣於把走過的路冠作人生,然後，把人生中特定的某些經歷，冠作命運。

比如陽夏，若是沒有那時何景思和秦墨的作祟，大抵這一輩子也不可能會嫁給楚陽。儘管她默默的喜歡著他,但兩個人無論身份背景，怎麼看都註定是兩條前行的平行線,中間隔著萬水千山，連並肩的機會都沒有,更何堪相交相匯。

於是,你看，命運是多麼奇怪,總能把想像不到的兩個人湊在一起。我用我人生中三分之二的圓滿,包容你人生中三分之一的缺點，如此，天衣無縫，倒也算幸福美滿。

6敏敏和何念的婚禮定在十月中旬，彼時6敏敏早已迫不及待想要把自己嫁出去，她對沒辦法做伴娘的陽夏說：「我二十七歲了，再不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就真成了聖鬥士了。你倒好，兜兜轉轉，分分合合，還是這個人。」身旁的何念一身白色西裝，帥到人神共憤，看著6敏敏的目光卻溫柔萬分。

6敏敏勾了唇角，一雙美眸盯著楚陽看了好久，最後鄭重的說道：「今後別再整那些夭蛾子了，我們家陽夏心理脆弱，承受不動那麼多的變數。好好在一起，不要辜負了這麼好的姑娘。」

楚陽握著陽夏的手指尖，微微收緊，面上卻是一抹溫和的笑意：「我知道。」

神父在台上宣讀誓詞：「我命令你們在主的面前，坦白任何阻礙你們結合的理由。要記住任何人的結合如果不符合上帝的話語，他們的婚姻是無效的。」

「新郎，你願意娶你身邊的這位漂亮，大方的姑娘為妻嗎？」

何念的唇邊勾著笑，眼睛里滿是溫柔：「是的，我願意。」

神父問他：「無論她將來是富有還是貧窮、或無論她將來身體健康或不適，你都願意和她永遠在一起嗎？」

何念珍而重之的點頭：「是的，我願意。」

神父轉向新娘，6敏敏正沖陽夏做著鬼臉，聞言有些手忙腳的站直了身體，模樣有些好笑，底下的賓客發出了鬨笑聲。

神父：「新娘，你願意嫁給你身邊這位帥氣，溫柔的男人為妻嗎？」

6敏敏臉上暈染出幾抹緋紅，羞澀的應道：「是的，我願意。」

神父：「那麼，無論他將來是富有還是貧窮、或無論她將來身體健康或不適，你都願意和他永遠在一起嗎？」

6敏敏望著何念，心想，這人，她頂喜歡呢，怎麼會不願意永遠和他在一起？

「是的，我願意。」

神父溫聲開口：「好，我以聖靈、聖父、聖子的名義宣布：新郎新娘結為夫妻。現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6敏敏尚在出神，不期然何念的臉漸漸靠近，她嚇得一個激靈，腿一軟，直接撲到了何念的懷裡，嘴嘛！自然也是親了上去。

「哎呀，這倒成了我主動了，好丟臉，好丟臉……」6敏敏捂著臉，很想不管底下的鬨笑聲，可是，哎，她的矜持呀……

何念挑了笑，吻了吻她鮮艷的唇：「老婆，你這麼主動，我自然恭敬不如從命了。」

然後，唇與舌的糾纏，甜蜜，溫柔，婉轉而至，底下的人都尖叫起來，場面都有些失控了。6遠橋望著這狀況百出的婚禮，突然歪頭，伸出手捂著身側喬寧的眼睛：「少兒不宜的畫面，還是不要看了。」

好傢夥，居然舌吻！這麼勁爆，這麼不矜持的兩個人……都不知道這裡還有未成年人在嗎？

喬寧任憑6遠橋捂著她的眼睛，也不掙扎，只是笑著說道：「6叔，何叔叔好帥，好溫柔啊！」

6遠橋眉頭聳了聳：「哪裡帥了？哪裡溫柔了？明明就是披著人裝的衣冠禽獸，一點都不溫柔啊！」

喬寧也不糾結，只傻呵呵的笑著：「敏敏阿姨今天也好漂亮，她看起來好幸福啊！」

台上的大戲已經散去，6遠橋總算鬆開了手，勾著唇笑得人畜無害：「什麼鍋配什麼蓋，她跟何念，天造地設的一對良緣。」

「6叔你的語氣聽起來好酸。」喬寧轉了轉眼珠看著他，又道，「表情看起來也好酸……」

6遠橋挑眉：「酸嗎？興許吧。」

喬寧望著天，唇邊是笑意，卻不知怎的，聲音有些落寞：「別人都成雙成對，你形單影之，心上人成了旁人的嫁衣，什麼都沒有，好孤單呀好孤單……」喬寧捂著臉，肩膀一抖一抖。

「小丫頭，居然還調侃起我來了。還有沒有點長幼尊卑？」6遠橋心情不錯，絲毫不覺有任何不妥的，就想去拿開喬寧附在臉上的手。

結果，手拿開了，他的動作卻頓住了，因為，喬寧流眼淚了。

「哭什麼？」

「哎，高興得。第一次參加別人的婚禮，小激動了一把。」喬寧吸了吸鼻子，驀然轉頭對著他，笑得燦爛：「6叔啊，你以後也會找到這麼一個人，喜歡你，愛你，深入骨髓，做彼此的唯一。你這麼善良，一定會找到一個好姑娘。」僅管，我有多希望那個能站在你身邊的人，是我。

6遠橋略有些煩躁的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半晌，微抿了唇：「嗯，你的祝福，我知道了。將來我如果要娶老婆，請你做伴娘，給你封大紅包。」

喬寧沒有點頭也沒有應他，只是望著他的面容呵呵笑著。

別人都去鬧新郎新娘了，只有他們兩個並肩坐在看台下，身影從容又和諧。

楚陽旁若無人的吻了吻陽夏的發頂：「難得見你這麼開心，還是因為你的好閨蜜結婚了。」他的語氣里不無惆悵，甚至透露出些許無奈。

陽夏覺得耳朵有些癢，下意識的躲向一旁，笑著說道：「今年的第一樁喜事，自然高興。」她已經漸漸從失去父親的陰霾中走出來，人也開朗了幾分。

楚陽笑了笑，握著她的手，問道：「那我們呢？」什麼時候復婚呢？什麼時候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呢？他辦理了轉業，在c市的警察局任職副局長，在家的時間比以前多了許多。如果不忙，他幾乎每天都要和她呆在一起。但她寧願自己租房子住，也不願意回到他們曾經的房子里。

陽夏停留了很長時間沒有說話，只是怔怔的看著楚陽，思考了許久，才小聲問道：「楚陽，你還從來沒有給我求過婚，不如你求個婚吧，我不要戒指，不要玫瑰，只想聽你說那麼一句話。」聽你說你願意娶我，我才能放心把自己交給你。

楚陽莞爾，正作勢要單膝跪下，陽夏卻著急忙慌的拉他起來：「你別呀！我沒說現在……低調低調，低調行嗎？就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就好。這裡這麼多人，又是別人的婚禮，你想幹什麼？」她說得有些急，臉頰是緋紅的顏色，氣息都有些不穩了。

楚陽摸了摸放在口袋裡的戒指，勾了唇角笑，好吧，要低調。

他的愛，以後會是她一個人的。她的人生，也會是他的一個人的。雖然遙遠，但畢竟，來日方長。

九年後。

4月5號的清明節，陽夏獨自帶著六歲的楚家小寶，到墓園去雪墓。

楚家小寶一張粉紅可愛的包子臉，指著墓碑上的照片，奶聲奶氣的說道：「媽媽，外公在這裡睡覺，不冷嗎？這裡一點都不熱鬧啊！」

楚家小寶認為，這一排又一排的石頭，看起來又冷又硬又沒人人氣，外公怎麼會在這裡睡著，再也不起呢？

陽夏拉過一直好動的楚家小寶，溫聲開口：「來，給外公鞠躬，告訴他，他的小外孫終於來看他了。」楚家小寶出生之後，姥爺再加上爺爺奶奶，對他寶貝得要命，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口裡怕化了，稍有個風吹雨下，連門都捨不得讓他出。上下幼兒園，倒完全用不著她去接送了，爺爺奶奶接得比誰都用心，真讓她哭笑不得。

前些年的清明，考慮到孩子還小，那一天的天氣也一直算不上太好，於是一直拖啊拖，直到今年，才第一次帶楚家小寶過來。好在，小寶好乖，不哭不鬧，倒也省心。

「外公，我和媽媽來看你啦！你要乖乖的喲，小寶答應了媽媽，以後年年都來看您。」小寶望著墓碑上的照片，大眼睛眨啊眨的，充滿了好奇。

突然有一滴雨落在眉心，陽夏抬頭看天：「小寶，要下雨了。跟外公再見，說我們要離開了。」

小寶果然乖乖的又對著墓碑說道。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大人說什麼，他就信什麼，單純得可愛。

忽然有一方陰影落下，陽夏轉身，才發現楚陽帶了傘過來接她們。將傘遞給陽夏，他抱起楚家小寶，說道：「緊趕慢趕，總算趕上了。知道你們沒帶傘，跑著過來的。」

陽夏撐起的傘歪向他的身側：「我們走吧。」

「好。」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當初的他們，誰又曾想過，以後的生活，會是這般光景呢？

命運啊，總是在你最絕望的時候，仁慈一下，拉你一把，給你你想要的圓滿，這，再好不過了。

後來的不久以後，楚陽有一次在指揮與犯罪分子的對峙中受了重傷，子彈射入左胸，與心臟的距離差之毫厘，在鬼門關轉了一圈。

他昏迷著的時候，陽夏輕輕附在他耳邊問他：「楚陽，我一個人喜歡了你九年，可是沒想到你這麼自私，只肯還我九年的美滿。你的承諾，還算不算數？」

求婚的時候，他說會保護她一輩子，可是現在醫生說，他隨時遊走在死亡邊緣，情況，十分糟糕。

「你答應我的，好多好多都還沒做到，你不能說話不算數呀……」她抱著他的手臂哭了起來，小聲的。

楚家小寶在門外，由爺爺奶奶看著，氣氛太過沉重，小小的孩子有些害怕。

就在大家都沉默的時候，楚家小寶忽然指著icu室的門說道：「爺爺奶奶你們快看，爸爸回來了，他要進去看媽媽嗎？咦，奇怪，爸爸不是在裡邊的嗎？」

方雅衡顫抖著說：「小寶，說的什麼胡話！」

小寶卻搖搖頭，指著那抹近似虛無透明的身影說道：「真的真的，奶奶，我看到爸爸了，他還對著我笑呢！」哎，怎麼都沒人相信他看到爸爸了？不過爸爸看起來好奇怪啊，看到小寶，都不過來抱小寶，親小寶，好生氣呢！

病房裡，陽夏趴在楚陽的床邊小聲啜泣著，突然的，感覺頭上有什麼東西撫過。

她驚愕的抬頭，才發現，楚陽微微睜開了眼睛，他的掌心尚落在她的發頂上，來不及收回，唇邊笑意淺淺：「我為你做的遠遠不夠，怎麼會就這麼輕易垮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