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故地重遊

第一百二十八章故地重遊

第二日,時昭帶着夫郎和兒子前往時家故宅，如今的吳府拜訪。吳員外及其家人知道時昭一家來訪，一大早就做了準備,早早的迎在大門處。

時昭和艾葉走在時家舊宅門前的巷子裏，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這條巷子還一如往昔，看不出什麼變化，讓時昭和艾葉有種好似從來沒有離開過的感覺。

進了吳府，院中雖有改變，但熟悉的建築和陳設比比皆是。

時昭越發動容。

「這是令郎？」吳員外接待時昭一家問道，「好肉乎的小傢伙。」

「是。」時昭笑道,轉身從艾葉懷中接過兒子,「兒子,跟吳員外打個招呼。」

念兒哪裏懂他老爹說的什麼,歪頭看着眼前的胖老頭,咧了咧小嘴,流下一絲口水滴在時昭的手上。

「吳員外，見笑了。」時昭看着兒子給自己留下的印記笑道。

吳員外也笑了：「這個年齡的孩子真是可愛。我家那幾個孫子如今已經長大，現在正是八九歲狗都嫌的年紀。」

「哪裏哪裏。」時昭寒暄道。

奶娘匆忙小跑上前：「老僕在。」

想到這兒，時昭目光柔情地看向身旁的艾葉。

來時穆楓還納悶時昭為何去他人府上做客，還要帶着奶娘在外候着，如今才知時昭是早有安排。

一家三口又在院子中轉了一會，回憶起許多往事。

離開吳家時，穆楓指揮家僕將轎子抬到大門處。時昭卻道：「奶娘呢？」

時昭這才感激謝過。

吳員外離開后,時昭並沒有急着離開大廳。

當時自己問他為何不走，那個小小的人兒說，他那裏也不去，自己還有他和母親。後來那個小人兒也的確做到了，不管風霜雪雨，真的一路陪着自己。如今正與自己並肩而立，成為自己的夫郎、孩兒的娘父。

艾葉忍俊不禁：「念兒他才多大。」

時昭把兒子交給奶娘，然後對穆楓道：「你們先帶少爺回家，我與主君四處逛逛。」

「說得也是。」

「夫君。」艾葉輕聲喊道。

他望向對面的羅漢床，還記得當初院子出賣下定的那日晚上，他晃晃悠悠的回來，家中僕從已經遣散完畢，只剩下艾葉一個小小的身影在這大堂忙碌。

他倒是想在看看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家，但現在終究是別人的家,也不好過多打擾。

然後對懷中的念兒道：「兒子，好好看看，這就是你爺爺當初給咱們置辦的家。」

「走吧。」時昭又看了春滿園的牌頭一眼，牽着艾葉的手往前走。這個地方當年盛滿了自己的年少輕狂，如今卻也開始敗落，不知是不是一種輪迴。

站在遠遠的迴廊處看着昔日的住處，艾葉道：「真的很感謝娘，在那個時候把我調到夫君房中伺候。」

「是我要謝謝夫君，當日留下了我。」艾葉總能猜到時昭想表達的意思。

當日他的夫君在這裏救下文心的場景，他可是親眼見證。

時昭看了兩眼，那春滿園的門頭倒是還沒有變。當日他就是在這裏救下了皓月，不，文心，還因此得罪趙朦。後來父親冤死，時家敗落，自己帶着母親和艾葉遠走老家水城。幾番辛苦，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自家深陷險境，還能對朋友出手相助。自家夫君是真的是個很善良、很有擔當的人。

很快便有人接話道：「現任青州知府的二公子娶了這春滿園裏出去的小倌，這春滿園能落個什麼好？聽說那李二夫人以前在這裏時，老鴇可沒少折騰過他。現在這青州是李家的天下，這春滿園還能開着就謝謝老天爺吧。」

時昭舊時居住的屋子，如今已是吳家長子的住所。

「不用，我們就隨意走走。」

往事歷歷在目，卻又好似就在昨日。

艾葉好像能感受到自家夫君的注意一樣，回望着時昭，給了他一個溫柔的微笑。

時昭有些遲疑：「怕是會打擾家中內眷。」

吳員外又道：「要是老朽跟着,怕是打擾大人興緻。時大人隨意轉轉，若是有需要,便差遣家中僕從前來知會我便是。」

時昭內心也很感慨：「都是緣分吧。」

念兒才三個月，自是什麼都不懂，父親說罷他也只是隨口「呀呀」兩聲。但時昭很興奮：「兒子他聽懂我說話了，在回應我呢。」

吳員外道：「內眷都在里院，其他幾進院子轉轉也無妨。」

時昭沒想到吳員外還能考慮這麼周到,自是發自內心的感激。

時昭嘆道：「原來如此。」

吳員外將時昭一家引至大廳,閑話許久又用了午膳之後，吳員外道：「時大人可要到家中走走？」

艾葉卻道：「李二公子真是好人，文心公子也算是苦盡甘來。夫君當日仗義相救總算沒有白費。」

「謝謝夫郎。」時昭道。

「哎，這春滿園也是大不如前啊。」轉身之時，身邊的餛飩攤上傳來食客一聲感嘆。

只是經過春滿園的門前時，時昭驚訝地發現，一向千金難進門的春滿園如今竟然也開始有姑娘們在門外招攬生意了。

「大人和主君不用轎攆或者馬車嗎？」穆楓問。

打發走隨從，時昭牽着艾葉的手走出巷子，朝外面車水馬龍的大街走去。

走過一條街，便是青州府最繁華的茂林街，如今茂林街的繁華更比往日。這裏也是青州府有名的煙花之地，青州府最大的青樓春滿園便是位於這條街上。

想到這裏，艾葉不知不覺中，跟自家夫君貼得更近一些。要不是在大街上，他真的好想抱抱夫君。

不過那些不好的往事都過去了，艾葉想到這裏，覺得自己剛才的想法很幼稚，有點害羞。

時昭感到自家小夫郎貼過來的身子，他也更用力地握住自家小夫郎的手。又怕把人握痛，握緊之後又趕緊鬆開一些，牽着艾葉繼續往前走。

前面有個賣糖炒栗子的小攤，時昭看了眼位置，竟然還是當年的位置，再看小販也還是當年的人。

他牽着艾葉走上前去，對小販道：「來斤炒栗子。」

小販高興地應道：「好嘞。」

然後跟時昭嘮叨道：「公子好眼光，我家糖炒栗子最好吃了。十年老店，真不是我自賣自誇。」

時昭當然知道這家小攤有些年頭了，當年那日，他曾帶着身旁之人，走遍了城中的這幾條街。

一個小攤能堅持這麼多年實屬不易，今日自己故地重遊，還能遇見更是緣分。

「我給公子把糖栗子包起來。」小販稱好栗子道。

時昭笑笑：「不用包，我們邊走邊吃。」

小販看了眼時昭身旁的艾葉，心下瞭然：「得嘞，公子，您拿好。」

「謝謝。」因着舊時緣分，時昭接過小販遞過來的糖栗子時，多給了小販幾文錢。

「哎喲，多謝公子，多謝公子。」見時昭多給了幾文錢，小販感激道。奇怪時昭多給了自己銅錢還要對自己說謝謝的念頭被壓了下來。

時昭倒了幾顆糖栗子在左掌中，然後把買來的糖栗子遞給艾葉拿着，剝了起來。剝好一顆，喂進艾葉的嘴裏。

大街上人來人往的，艾葉有點不好意思：「夫君，咱們回家再吃。」

「就是邊走邊吃才有意思。」時昭道。

「那我自己剝。」艾葉道。

「你拿着栗子，怎麼剝？」時昭笑道，「為夫剝就是了，夫郎管吃就行。」

兩人邊走邊吃，走不遠就聞到一陣桂花糕的香味。

「桂花糕？」艾葉環視道，「娘最愛吃這桂花糕了，不如咱們買點回去？」

「好啊。」時昭笑笑，跟掌柜的說要三份。

「這麼多？」艾葉問，「這裏離家裏也不遠，想吃再叫人來買便是。還來得新鮮。」

時昭笑笑：「給娘一份；你和念兒一份；還有一份我有用處。」

「什麼用處？」艾葉很好奇。

時昭神秘地笑笑：「暫時保密。」

「神神秘秘。」艾葉嗔怪道。

這次買的桂花糕，時昭都讓店家給包了起來。走的時候艾葉好像發現什麼：「夫君，這糕點鋪子好像以前我們來過。」

「是的。」時昭點頭。心中暗笑，自家小夫郎好像終於有了反應。

兩人又往前走了幾條街，一路上，但凡只要艾葉看上兩眼的小玩意，時昭都買了下來送給艾葉，手帕香包什麼的都有。

把新買的小玩意遞給艾葉后，時昭換過糖栗子自己拿着。

艾葉捧著一大堆小玩意不解地道：「夫君，你買這麼多東西幹啥？我有得用，就不要多費錢。你看，我都拿不下了。」

時昭看了看艾葉手中的東西，是拿不下了，他轉身在一旁賣竹兜的篾匠那裏買了個竹兜，一股腦地把買來的東西都塞進去：「放得下，為夫拿着。」

賣竹兜的篾匠也在一旁呵呵直笑：「小夫郎好福氣啊。」

時昭的做法看得艾葉直搖頭，這孩子氣的做派，哪裏像個執掌一方衙門的五品官員。聽到篾匠的話又忍不住紅了耳尖。

時昭吹了一口艾葉紅紅的耳尖：「走吧。」

艾葉就這麼被時昭順着走了。

又走過兩條街，街角處圍了一大群人，大多都是孩子。

「那裏在幹嘛，好熱鬧。」艾葉墊着腳，伸長脖子道。

時昭拉着艾葉走過去：「過去瞧瞧。」

走到跟前才發現是個賣糖人的小販，說是能用糖漿做出各種各樣的小人。圍着的大人小孩，一部分是等著買糖人的，一部分是沒錢眼饞瞧熱鬧的。

時昭對艾葉道：「買個糖人嘗嘗。」

艾葉笑道：「夫君，我都多大了，還吃糖人。」

時昭想了想：「那給念兒吃？」

艾葉拍了他一把：「兒子才多大。」

「那還是夫郎吃。」時昭說完朝里看。他個子高，抬眼就能看到裏面做糖人的小販。是個年輕人，比幾年前在這裏賣糖人的小販年輕了許多。

時昭問：「這位大哥，以前在這裏賣糖人的老伯去哪裏了？」

小販聞言抬起頭來看着人群外的時昭：「公子是許久不來了吧？以前是家父在這裏擺攤，如今他年紀大了，兩年前小人就接過了他的衣缽來這裏擺攤了。」

「原來是這樣。」時昭道，「生意好啊。我要一個糖人畫。」

小販看了他一眼：「圍着的人大多是要買糖人的，公子，您得排隊。」

時昭想了想，摸出一串銅錢出來對周圍圍着的人賠笑道：「我因有事趕得急，各位兄台小姐夫人能否賞臉讓在下搶個先？為表歉意，這裏的每人給三文錢如何？」

三文錢可以買一個糖人了，沒錢買，來解眼饞的小孩自是樂瘋了，其他要買的也都願意。

畢竟只讓他一下，耽誤不了多少時間，買糖人的錢就省了。圍觀的人迫不及地地對小販道：「下一個先給他。」

見大家都同意了，時昭樂呵呵地給周圍排隊的人派錢。

賣糖人的小販見狀目瞪口地：「公子，你這買這糖人也未免太貴了吧。」

時昭笑道：「趕時間嘛，我夫郎還等著吃呢。」

十幾道目光齊刷刷地看向艾葉，露出羨慕的目光。艾葉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時昭拿着糖人走出來：「看看，多可愛。」

說完遞給艾葉。

艾葉哭笑不得：「我這麼大人了還吃糖人該被人笑話了，夫君還額外花那麼多錢去跟人換。」

「難道小葉兒真的已經不喜歡糖人了嗎？」時昭有點受傷。

艾葉接過糖人：「喜歡的，謝謝夫君。只是現在年紀大了，不好意思在街上吃。可是不吃，一會會化掉。」

時昭開心道：「只要小葉兒還喜歡，那就值得。只要喜歡，儘管吃便是，誰敢笑話我的夫郎。」

艾葉覺得，這糖人還沒吃到嘴裏呢，他怎麼就感覺到嘴裏一股甜味呢。

兩人又晃晃悠悠走了一會，就到了位於城西高處的靜安寺。

時昭立在寺前，望着眼前的百年古剎。

當年雖母親來為父親祈福時，還是暮春時節，靜安寺前桃花綻放，頗有種「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的景緻。但那時父親蒙冤，自家正遭大難，自己心境也算不得好。

如今正值寒冬臘月，寒氣逼人，時昭卻從中體會到一種明媚之感。

「靜安寺？」艾葉突然反應過來，聲音都有些硬咽了，「夫君……」

夫君這是帶他把當年離開之前，和他一起走過的路重走了一遍，做過的事又做了一遍啊。自己為什麼這麼遲鈍，現在才反應過來。

「我們進去拜拜吧。」時昭道，「雖然當日菩薩沒能保佑到父親，但如今父親早已洗雪了冤屈，時家又能堂堂正正地立在這青州府的地界。母親的誠心，想來菩薩也是聽得見的。」

艾葉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自然是要去拜拜的。」

進了寺廟，時昭拿出之前買的一份桂花糕，供奉在大殿的案台上。與艾葉跪在台前的蒲團上，拜了三拜。

這會艾葉才知道，時昭多買的一份桂花糕是要作何用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