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怎麼不算求婚？◎

深夜，楓榕居頂樓躍層公寓。

牧歸泠獨自坐在陽台外的露天酒吧，冰桶里埋着沒有打開瓶塞的烈酒，手邊擺着一杯尚帶熱氣的茶。

作為歌手，為了保護嗓子，他這些年煙酒不沾作息健康。隨身攜帶保溫杯，茶葉泡枸杞，因此被粉絲吐槽『老幹部作派』。

不過，他今夜突然想醉一場。

夜幕繁星明明滅滅，恍若一個個幻滅的夢。牧歸泠盯着瞧了好一會兒，手邊的屏幕始終沒有亮起。

發給夕棠的消息，遲遲沒得到回復。

她已經睡了，或者……

牧歸泠腦海中浮現最糟糕的想法。

——該不會被某位『前男友』哄好了吧？

嘖，牧歸泠舌尖擦過犬齒。

消息發送成功，他思緒悠悠回到七年前。

夕棠又傳來第二條語音消息。

「嗚嗚，還是你對我最好，我們過一輩子吧。」

「什麼語音啊？」

彼時他才19歲，絢爛又孤勇的年紀。傍晚灑滿夕霞的音樂教室，喜歡的女生向他告白，場景如此唯美。

牧歸泠莫名放心。

他把那兩條語音重播幾遍，然後鄭重的放進收藏夾，同時備份到網盤。

對話框的文字打了又刪，修修改改，許久沒有發過去。

牧歸泠溺愛地想：果然醉得一塌糊塗啊。

「夕棠。」牧歸泠輕輕叫她的姓名，生怕打破這一刻的朦朧，「我是誰？」

夕棠酒量差，已經醉暈乎了。她迷迷糊糊拿開手機，見頁面上確實有兩條語音消息，發送對象也確實是牧歸泠。

「牧歸泠……嗎？」她語氣不是很確定。

約莫過了半分鐘左右，夕棠帶着睡意的聲音，才模模糊糊傳到耳邊。

沒資格的醋，吃起來酸得發苦。

「那就好。」牧歸泠確認完畢，聽她聲音帶着混響，疑惑地問，「你在哪裏？」

不過……

等待接聽的時間格外漫長，牧歸泠不禁有些焦躁。

但是夕棠退後的半步，成為牧歸泠揮之不去的夢魘。反反覆復，已經形成深及靈魂的PTSD。

熱搜掛三天的大明星？

——我結婚應該能掛半個月吧。

[Lris：語音消息]

語音？

牧歸泠按下播放，聽筒響起女孩染了七分醉意，含含糊糊的抱怨，回蕩在自帶混響的空曠房間。

「是我。」牧歸泠明顯鬆了一口氣，「夕棠，我再次向你確認。剛才的語音，是發給我的嗎？」

想到這兒，告誡自己『不能操之過急』的牧歸泠，忍不住又發過去一條消息：

[牧歸泠：睡了嗎？]

此前等了兩個小時，一直沒有收到回復，牧歸泠原本不抱太大希望。

『抱歉，我弄錯人了。』

然後略一猶豫，按下語音通話。

按照常識，這個地方應該是——

她老老實實回答，「廁所。」

下一秒，夕棠退後半步，將他從天堂推進地獄。

「我好睏啊……」夕棠靠在洗手台旁邊，暈乎乎抱怨，「頭昏，醉得好難受。」

牧歸泠清楚，她不是屬於自己的月亮，只是須臾的光短暫落在他身上。

牧歸泠眯了眯鳳眼，思索應該回復些什麼。

「啊？」夕棠迷茫地思索幾秒，才記起這道今天聽過的聲線。

牧歸泠聽完沒有猶豫，立刻回復：好啊。

「你說得對！我要找個比周渠紅的大明星！公開熱搜能掛三天那種！」

就算夕棠發牢騷，聽起來也那麼可愛。

發過去沒多久，微信響起『特別關注』提示音，備註名Lris的好友發來消息。

「嗯，發給你的。」夕棠扶著洗手台邊沿，陳述客觀事實。

——沒關係，我會當真。

雖然不知道她在跟誰聊天，但是沒有原諒前男友，還好。

夕棠眨眨眼，抬頭看向換氣風口，低頭瞧瞧旁邊的智能馬桶。

有資格競爭上崗嗎？

空氣沉默幾秒。

「……夕棠，你在廁所向我求婚？」

「是啊。」夕棠懵懵地點點頭，事無巨細補充道，「馬桶旁邊。」

牧歸泠明顯語塞了下，然後才說，「行。」

金枝玉葉的大小姐抱着馬桶求婚，至少比音樂教室告白印象深刻。

勉強也算扳回一局。

就說贏沒贏吧！

夕棠腦袋已經被酒精麻痹，回答完牧歸泠的問題，抱着洗手台身體滑下一截，腦袋枕着洗手池的邊沿，困困地閉起眼睛。

牧歸泠聽到跌到的聲音，無奈又擔憂，「夕棠，不要在那裏睡。」

「困……」夕棠可憐兮兮哼唧，「嗚嗚，我腦袋好痛啊。」

「能站起來嗎？先回房間再說。」

「能。」夕棠雖然醉得厲害，好歹還有行動能力。

她勉強站起來，頭疼得更厲害，忍不住又哼唧著抱怨兩句。

牧歸泠沒辦法立刻趕過去，只能隔着屏幕，好聲好氣哄，「你回到卧室，我唱歌給你聽，好嗎？」

「……好。」夕棠慢吞吞點頭。醉得神志不清，卻能聽出耳邊的聲音非常悅耳。

如果他願意唱歌給自己當哄睡曲，一定更好聽！

音樂人，音樂魂！

夕棠憑藉巨大的意志力支撐，搖搖晃晃回到卧室，把自己摔進柔軟的大床上。

「我已經躺好啦！」夕棠翻了個身趴在床上，雙手捧臉，腳丫有節奏地一晃一晃。眼睛亮晶晶盯着手機，滿懷期待等他唱歌。

她喝醉以後加倍可愛，一副很好欺負的模樣，軟乎乎的。

牧歸泠惡劣的想捉弄一下小醉鬼。

又怕把人弄狠了，姑娘委屈的哭出來。

——先忍忍吧。

他清清嗓子，漫不經心哼出前奏。

「Sokeepyourheadupprincess'foreyourcrownfalls（親愛的公主抬起你的頭，別讓皇冠落下）。」

牧歸泠遙望璀璨的星海，為她唱了一首旋律舒緩的英文歌。曲風不似他以往的風格，治癒柔和，娓娓道來。

如果夕棠現在清醒，就會發現，他選擇的這首英文歌，不但應景，還跟《孤嶼》的曲風有些相似。

夕棠明明醉得一塌糊塗，聽着聽着，還是忍不住沉迷於歌聲之中。

「Knowthesevoicesinyourheadwillbeyourdownfall（腦海中的那些聲音只會阻礙你閃閃發光）。」

「IknowithurtsrightnowbutIknowyou'llmakeithome（我知道此刻難免痛苦，但你終會回到你的城堡）。」

牧歸泠安安靜靜吟唱，即使他最死忠的歌迷，也沒有聽他唱過這種類型的歌。

如同枕邊情話，只為了一個姑娘，徹底顛覆以往風格，近乎誘哄般的溫柔歌聲。

蠱得要命。

「Onedayyou'llliveinyourdreams（終有一天，夢中一切都會變成現實）。」

牧歸泠唱完最後一句，聽筒對面只剩淺淺的呼吸聲，均勻又綿長，墜入溫柔的美夢。

「夕棠？」

牧歸泠叫了聲，沒有得到回應。

小醉鬼好像真的睡著了。

牧歸泠收回視線，才發現手邊的熱茶早已涼透。

這個夜晚開始的時候，他明明想要用酒精逃避現實，最後卻清醒的安慰一個醉鬼。

還真是大起大落。

幸好，收穫了意外之喜。

他揚起唇角，低低說，「你聽，我也可以唱這種歌。」

.

「唔……」

清晨，夕棠從睡夢中醒來時，腦袋有些昏沉。

她用力揉揉額角，後知後覺想起：我昨晚被一瓶低度數的起泡酒灌醉了。最後的記憶，是跟禾冬青在微信上辱罵周渠。

夕棠摸索著拿起手機，想問問禾冬青，自己喝醉后發了什麼瘋。

結果——

屏幕鎖解開，赫然是牧歸泠的對話框。

她看見牧歸泠回復的『好啊』，右眼皮狠狠跳了下，有種歷史重演的既視感。

不、會、吧！

夕棠輕輕拍撫胸口，自言自語嘀咕『人不會在同一個坑裏跌倒兩次』，鼓起勇氣點開之前發送的語音。

然後，她聽見自己神志不清的醉話：

『我們過一輩子吧。』

『過一輩子吧。』

『吧。』

夕棠再次看向那句『好啊』，兩眼一黑，差點心臟驟停。

我還有機會撤回嗎QAQ……

她絕望地往下滑動，看到更加炸裂的記錄。

[通話時長09:14]

夕棠窒息了，手指用力戳戳那條消息！

救、命、啊！

我！昨晚！！究竟！！！幹了什麼！！！！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