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吻別

第七十二章吻別

除夕夜的雪雖遲但到,絨絨的雪花落到蘇清涵的肩上，很快融化成水。她就這樣繃緊脊背靜靜地守在樓下，手指一下下點着與岑晞的聊天框。

【好。】她消息發過去,卻顯示為感嘆號的紅色標記，下方出現了兩排字,關於發送朋友驗證的信息。

蘇清涵的脊背徹底松垮下來,那隻已經凍僵的手連手機也快要握不住了,轉身逃出小區。寒風肆虐地吹起她的風衣，長捲髮在身後飛揚,淚橫在臉上,她已無心去擦拭。

岑晞站在樓上,往窗外看時就注意到了熟悉的背影，冬夜幽冷的月光盈在她的身上。

蘇清涵離開時落寞的身影，一點都不配今晚的氣氛。

岑晞像是被掃了興，也無心去欣賞煙花,窗帘一拉,重新返回沙發上坐着。

與岑晞分開的每一天對蘇清涵而言都是煎熬,她終於等到的開春，泥土裏都是淡雅的清香，路邊的梔子花盛開，花瓣潔白無瑕,陽光透過嫩綠的枝條投射到地面，瀉了一地斑駁的光影。

蘇清涵驅車趕往岑晞的工作室，在這之前,她思來想去,總覺得不能一直與岑晞保持着疏離的狀態，總要有一個人主動才行。

沒有提前預約,因為是老客戶，蘇清涵到的時候就有員工主動引她去了岑晞的辦公室。

岑晞正坐在桌前工作，她聞聲抬頭，看到蘇清涵時眼裏未有絲毫波瀾，「有事？」

「說說你的想法。」岑晞找了個本子，握着筆準備記錄。

「西裝什麼時候要？」岑晞將記錄本往桌上一放，隨口問了句。

蘇清涵按照她說的做了，只是比方才更加刻意地挺了挺胸，白而纖長的玉頸從圓領中延伸出來，氣質優雅。

她握著岑晞的手，搭在自己的腰際，「腰瘦了好多。」緩緩向上移動，快要接近胸`前的柔軟時，岑晞猛地將手抽回。

「好了。」

「我知道。」蘇清涵又搭上來一隻手，身體傾向她，水盈盈的眸子柔得能掐出水來，「可是客戶也有遠近之分啊。」

岑晞目光情不自禁遊離在蘇清涵圓潤的胸`前，弧度柔和且飽滿，一寸寸地移動，岑晞輕輕吞咽喉嚨，努力壓抑著翻湧的情緒。

岑晞神情一頓，不自然地看了她一眼。

岑晞垂眸，好一會兒才適應蘇清涵柔軟易碎的聲音，「你想要什麼特殊待遇？」

一陣短暫的沉默，蘇清涵已經將外套脫掉，黑色的打底衫將曲線的身材完美地勾勒出來，她又往岑晞的跟前走了一步，呼吸軟軟地湊近，「岑老闆再量量吧，真的不一樣了。」

岑晞偏頭看她，瞳仁里的光冷冷淡淡，疏遠生分得可怕。

蘇清涵輕輕搖頭，視線直直地盯着她，溫柔得不可思議。岑晞想要趕她離開的話衝到嘴邊，卡住了。

「想找你做套西裝。」

誰能與錢過不去呢？

岑晞微眯着眼睛打量她，一段時間不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厚臉皮了？前段時間蘇清涵還是一副很傷神的模樣。

一串數字呈現在紙張上，岑晞深看了眼，不禁讚歎，蘇清涵雖然看起來瘦了些，但是該有肉的地方一點不含糊，反倒顯得更加凹凸有致了。

「不量一下尺寸嗎？」

蘇清涵還是窮追不捨，一副不妥協的樣子，「可是我這幾個月瘦了很多，再用以前的尺寸，恐怕不合身。」

一個月，那個時間點，她應該已經走了。

蘇清涵就站在不遠處，目光柔柔地望着她。

「行，你待着吧。」岑晞抱起桌上的布料和工具就準備離開，蘇清涵見狀拽住她的胳膊，掌心的溫度動人，「戀人做不成，朋友也不行嗎？」

「亮色系，顯得幹練一些的，細節上適當加一點小配飾，不要太大眾款的。」蘇清涵紅唇微微開合，簡單道出她的要求。她與岑晞不過一個人的距離，岑晞低頭記錄的時候，她能看到她濃密的羽睫上染了一層蜜糖色的陽光，白皙的雪膚點綴著一點紅，氣色不錯。

曖昧的暖香一直縈繞在鼻端，擾得岑晞難以徹底沉下心工作，她抬頭，問：「還有事？」

「以前有底，不需要。」

「沒事做，在你這兒待一會兒不行嗎？」蘇清涵眸光瀲灧，她屁股一翹，便穩穩地坐在了岑晞的辦公桌上，挨着她的胳膊。細軟的布料蹭的岑晞露在外面的手臂，泛起一層輕淺的紅暈，衣袖卷在胳膊肘上。

「你只是我的客戶。」岑晞強調。

「一個月以後。」蘇清涵回她。

「按照我在你這裏做的套數和價格，怎麼算都該是VIP了吧？就沒有一點特殊待遇嗎？」

蘇清涵望着她玩味地笑，「也對，都這麼熟悉了，我的身材，你自然了解。」挺直了腰板，她下頜輕抬，說：「看吧，不過，要看仔細了哦。」

蘇清涵輕抿唇，微信被刪，電話也被拉黑，她不能提前聯繫岑晞，只能做個不速之客。

她給自己找了個合適的理由。

「進來吧。」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蘇清涵拿起一旁的外衣，沒有着急穿上，只隨意搭在胳膊上。剛剛岑晞望着她的眼神像是要黏在她身上一樣，複雜的意味從眼底溢出來，被蘇清涵捕捉到，她唇角開心地漾開。

岑晞皺眉，她私心是不願意再與蘇清涵有過多交流的。即便戀人做不成，但送上門的客戶她不忍拒之門外。

蘇清涵依舊溫柔的嗓音，並沒有因為岑晞的疏離而喪氣，「那用什麼？」

岑晞及時收回思緒，望一眼雙手抱臂的蘇清涵，淡聲提醒，「你站好了，手放下來。」

「沒有，到時候你直接過來取就行。」岑晞重新坐回到辦公桌前，埋頭繼續工作。

「不需要用手量。」她尷尬地說。

「用眼睛看就行。」岑晞再次使出了她的看家本領。

她現在就這麼讓她提不起興趣嗎？

近距離面對面了，還能走神。

「怎麼？不測了？」蘇清涵見岑晞即便是望着她，卻仍處在神遊的狀態，不悅地出聲提醒她。

「陪客戶吃個飯總行吧？」蘇清涵已經妥協了岑晞對她身份的認定，但即便是這麼卑微的要求，岑晞也沒有同意。

「不行。」她掙脫開蘇清涵的束縛，加快腳步離開辦公室。

門關上的剎那，屬於蘇清涵的馨香也被一併關在了裏面。

岑晞深呼了口氣，漸漸穩住加快的心跳。剛剛，她差點就崩潰在蘇清涵的溫柔鄉里。

岑晞已經做好了去南方的一線城市發展的準備，熊穎初已經替她安排好了一切，儘管內心對熊穎初的過分熱情有些抗拒，但只要能離開這座讓她傷心的城市，其他的，她都可以不計較。

臨出發前的一周，有朋友約她出來聚一聚，很多都是之前的老同學，岑晞向來不是很願意參加這種場合，但是最後一次了，她也想放縱一下自己。

聚會的地點定在了酒吧里，岑晞收到地址時怔楞了片刻。當初她為了討好蘇清jsg涵，放下手頭上的工作，匆忙趕去酒吧，在那裏，她獻上了她的首唱。

可惜，那時的她，在蘇清涵的眼裏，是另外一個人。

所以她才能夠輕而易舉地接近她。

為了蘇清涵，她真的是煞費苦心。岑晞無奈地套頭，當初她如果能順利地逃離蘇清涵，是不是就不會有之後那些痛苦的回憶了？

酒吧里的環境曖昧，光線忽明忽暗，給了微醺的人犯錯的膽量。

岑晞被幾個朋友灌醉，媚眼如酥地倚靠在皮質沙發上，不遠處有人將目光放在她身上，岑晞注意到了，刻意忽視。

「還要嗎？」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不知中途被誰帶來的，加入了聚會。自坐下時，他的注意力就黏在岑晞的身上。這會兒看岑晞眼裏的光迷離起來，他靠過去，又往岑晞的高腳杯里倒酒。

「想灌醉我？」岑晞多情的媚眼一挑，酥軟的誘惑感傳遞到那人跟前，男人肩膀一抖，酒杯就往岑晞的嘴邊送。

蘇清涵就坐在遠處的吧枱邊，雙手攥緊，看着這一幕，她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刻意的放縱讓岑晞長久以來繃緊的神經得到了放鬆，她順着男人的酒杯仰頭，將紅酒一飲而盡。

散台里圍坐着縱情恣意的男男女女，聚會散時，岑晞已經喝得醉意濃濃，撐著搖晃的身體往外走。她手機剛掏了一半，剛剛那個男人又纏了上來，「岑小姐，怎麼走？我送你吧。」他手勾在岑晞的軟腰上，故意貼近她。

「不用，我叫代駕。」岑晞吃力地向外推他，但那人死皮賴臉地不放手，抱着腳步不穩的岑晞就往台階處走。

「你放開她。」身後忽然有人沖他們喊，男人一臉怒氣地回頭，岑晞眼裏的醉意還未完全散盡，遲鈍地轉身，望向朝着他們走來的人。

蘇清涵將岑晞從男人的懷裏解救出來，護在身旁，深邃的眼神在望向岑晞時融進了溫柔的關切。

「你是誰？我是她朋友，準備送她回家。」好事被攪合，男人憤憤不平地瞪了蘇清涵一眼，手還想要往岑晞跟前伸，被蘇清涵擋開。

「你最好放尊重一些。我也是她的朋友，送她回家的事就不勞煩你了。」三言兩語將人打發了，蘇清涵扶抱着岑晞轉身離開。

岑晞腿上沒有力氣，幾乎將全部的重力都放在了蘇清涵的身上，兩人的呼吸纏繞在一起，微醺的酒氣，被淡雅的香水味一中和，反倒沒那麼刺鼻了。

「怎麼喝那麼多酒？」將岑晞扶到副駕駛坐好，蘇清涵貼心地替她系好安全帶。起身時，看岑晞痛苦地揉捏著額頭，忍不住怪責，「你前段時間剛洗過胃，還敢喝那麼多酒，不想要命了？」

「開心，就喝嘍。」岑晞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車子緩緩啟動，駛上燈火璀璨的街道。車窗半降，有微風拂過，岑晞側頭，被碎發半遮擋的目光落到蘇清涵的身上。

「今晚如果不是遇到我，你知道會有多危險嗎？」感受到凝視在她身上的目光，蘇清涵深吸了口氣，找了個話題放鬆緊張的情緒，餘光忍不住往岑晞那兒瞄。

岑晞輕輕笑，不以為意。看夠了，她的視線收回來，注視着前方，目光空洞無神，「如果那天，你也能像今晚一樣奮不顧身，就好了。」

一霎那，車廂內靜得可怕，只能聽到兩人輕淺的呼吸聲交替著。

「對不起。」蘇清涵說。

岑晞只是搖頭，胳膊肘抵在玻璃框上，眼裏的光被窗外的夜景絢爛，「不需要了。」

她不想問蘇清涵怎麼也會出現在酒吧里的，她那麼忙。但既然當初她有辦法獲取到蘇清涵的行動軌跡，以蘇清涵的能力，了解她簡直易如反掌。

不願再與蘇清涵交流，困意襲來的時候，岑晞便任由了那感覺的醞釀，緩緩闔眸。

蘇清涵本可以將岑晞送回家的，但好容易有機會與岑晞單獨相處，等紅綠燈的時候，她偏頭望向副駕駛安靜的人，岑晞細密的羽睫輕盈落下來，蓋住眼底的青黑，白瓷一樣的肌膚即便是昏暗的光線下，依舊清晰可見的細膩。

蘇清涵手背輕輕觸碰上去，嫩滑的觸感，如細滑的軟豆腐。

岑晞眼睫輕動，蘇清涵心跳驟然一口，手立刻縮了回去。

車子在公寓樓下停穩，蘇清涵繞到副駕駛去扶她。

「小晞，下車了。」蘇清涵輕輕喚她。岑晞半睡半醒，緩緩睜開朦朧的睡眼。她視線往蘇清涵的身後掃了一圈，皺眉，「這不是我家，我要回去。」

「你喝醉了，不要來回折騰了，我怕你會吐。」

「我沒事。」岑晞掙扎著躲開蘇清涵的觸碰，縮在座椅上不願下車。

「小晞，聽話。」蘇清涵嗓音提高了些，帶着幾分斥責。

岑晞圓睜着眼睛看她。

深夜裏的車庫格外幽靜，蘇清涵彎著腰抱着她，掌心按在岑晞露在外面的後頸，溫熱的呼吸輕輕落到她的臉頰，輕顫著。

岑晞沒有因為她的觸碰而抵觸，一隻手伸過去，撫摸上蘇清涵的臉頰，溫柔里透著耐人尋味的誘惑，「你···喜歡我什麼？」

大腦一瞬的空白。

接着便有恣意的欣喜翻湧上來，蘇清涵握住撫在她頰邊的手，唇瓣翕動，「小晞······」

「噓！」岑晞手抽出來，抵在她的唇間。

緩緩的，岑晞頭仰起來，湊近，呼吸漸緊的時候，馥郁的冷香從兩人的唇齒間散開，岑晞下頜一抬，唇覆了上去，微涼。

心臟一陣悸動，蘇清涵來不及反應，呼吸都窒了下。當她胳膊想要將岑晞圈抱住時，那唇齒間的溫柔卻毫無徵兆地退離開了。

她詫異地僵住。

指肚擦拭著唇瓣，岑晞眼底有一絲不屑，「吻別而已，蘇小姐不會貪婪地以為我想與你做什麼吧？」

蘇清涵的手沉沉地落下來，一起一伏的情緒藏在胸口，破碎得不成樣子。

岑晞掏出手機，撥通了岑宛的電話，她目光始終盯着兀自失落的蘇清涵，「姐，來接我可以嗎？我把地址發給你。」

眼睜睜看着人被接走，蘇清涵失神地獨坐在車內，關閉所有的車窗。她輕輕呼吸，鼻端有醉人的酒香。

指肚撫摸著剛剛被岑晞吻過的唇，蘇清涵輕抿著，想留住那微甜的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