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最後還是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鬧鐘響了，該上班了。
沈檀快速沖了個澡，出來時他已經把床鋪收拾乾淨了,昨晚那床四件套扔在陽台臟衣簍里,卧室換了一床靛藍色的。與餐桌上綻開的睡蓮遙相輝映。
一晚過去，含苞待放的幾支也開了,空氣中縈繞著淡淡的香。
或許是家裡綻放的睡蓮,或許是電視機柜上的洋牡丹，也或許是她身上依然沒散發完的玫瑰氣味,所有味道都用於掩蓋了今早的那一刻。
她靠得那麼近，卻沒有嗅到令自己不適的腥膻味。
陸鶴然身上似乎永遠都是乾淨的氣息。
他們不約而同地沒提，安靜坐在餐桌兩側吃完早餐。
期間,沈檀查閱了昨晚到現在的工作郵件。
得益於昨晚好眠,今早起來她感覺精力充沛,於是在老楊發來簡訊約她晚上一起逛街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抬眼，看到老楊正看著她，不疾不徐地解釋道：「不是老闆。」
「沒有啦！」妹妹連忙擺手，「小說！你不感興趣的。」
「啊——」老楊拖長調子，故意道，「誰沒事給炮友送禮物啊，幹嘛？算嘉獎還是打賞？」
待到快要出門，陸鶴然問她晚上要不要過來。
「你倆現在算在一起了？」老楊問。
誰家貪食蛇要按那麼多手指的啊。
心情愉悅，她敲字回復：【今天冷死了，還打球】
見到她連手機都不看了，跑過來挽住她的手：「檀檀姐，托你的福，我最近磕了好多破鏡重圓的小說，好上頭啊！你要不要看看？我推薦幾本給你呀？」
妹妹看她的眼神自帶星星。
「誰說的？」沈檀一臉迷茫，「沒啊。」
「我在打遊戲。」
可是當她說完,發覺對方好像開心了一點后,突然覺得很值，以後可以多多益善。
她的第二件生日禮物果然受到了喜愛。
老楊不點破。
她乾咳一聲，沈檀立馬抬頭，手指在屏幕上劃了幾下，轉過來給她看。
想到和老楊的約會，沈檀搖頭,「我今天下了班有事的。」
他似乎還在懊惱早上的事,聲音悶悶的：「哦。」
正說著，手機一響，沈檀急忙翻包去找。
「不用不用。」沈檀覺得自己已經在軌道上越跑越遠，怕更上頭，連忙推拒。
老楊理直氣壯：「百度啊。」
老楊斜眼看她，「不會老闆叫你回去加班吧？」
「有需求了約一下，沒需求的時候理都不理。畢竟這種關係又不是要長遠發展下去，誰都不希望三次元有太多信息交換的吧？」老楊拍拍她的肩，「當然了，你倆本來就知根知底，這沒辦法。我的意思是……正常炮友也不是這樣微信電話不斷的。」
這算是變相解釋了。沈檀一般不屑於做。
沈檀放下手機，「那你說正常應該是怎麼樣的？」
他發了張照片過來，是一片空曠的籃球場。路燈將拍照的人拉出長長的影子，他應該是坐在哪，影子的雙腿微敞，手肘閑散地支在膝蓋上，捧著手機的姿勢。
除了投映在地上的人影，球鞋的鞋尖也入了框。
都走到電梯口了,沈檀還是折回,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我總要和朋友吃個飯，逛個街的吧？」
老楊把沈檀扯了回去，在她耳邊小聲：「喂，後來你禮物送了沒？」
「哦。」老楊秒懂，「就是那誰唄。」
再過了一會，她手機又響。
沈檀一眼就看出，是她送的球鞋。
「送了。」沈檀豎起兩根手指，「送了兩樣。我覺得應該算將功補過了。」
和老楊約好七點見面,沈檀難得早到，得知老楊在陪妹妹買手機，她轉道去了商場一樓。
老楊狐疑地望兩人一眼，「什麼話背著我偷偷說？」
嗯，確實。
將手機收回包里，沈檀點頭：「我覺得你說的對。」
看到消息，是陸鶴然的。
沈檀用「你好土」的眼神回望老楊，「你哪學來的？」
老楊揶揄：「你把自己算進去沒？」
然而晚飯時，菜才上了兩道，老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姐妹又從包里摸出手機，手指上下翻飛地在那發起了消息。
一天的時間在極高效的工作效率下很快過去。
老楊一副「接吧接吧我又不會說什麼」的表情嘲笑她。
沈檀正兒八經將手機攤在桌上給她看，來電顯示——媽媽。
到餐廳外面接通，果然不出她所料，姚女士是來問她過年安排的。
沈檀試探著問，「今年要不在浦城過吧？」
「不去。」姚女士斬釘截鐵，「我這開著店呢，過年生意不做白不做。」
「那我過完年早點回浦城？」沈檀又問。
「隨你。」姚女士道，「實在要忙，你不過來都行。」
「那哪兒行啊，我們都多久沒見了。」沈檀笑起來，「親母女也是要聯絡感情的。」
姚女士平時一直不讓她過去，逢年過節是難得的相聚機會，再怎麼貪戀浦城沈檀也不會自己待在這過年。
又問了問最近的生活。
姚女士話鋒一轉，突然說，「之前那個小余，你還記得嗎？」
沈檀早忘得精光了：「哪個小余？」
「上次推不掉，叫你相親的那個。」對方提醒。
知道自己女兒的個性，姚女士不緊不慢地說：「前個禮拜碰到小余的姑媽，就是王阿姨。王阿姨跟我說了兩句，我聽起來話裡有話的樣子。後來我沒事上網搜了搜，你單位怎麼回事？就那麼隨便造謠員工的啊？」
「等等。」沈檀扶額，「我怎麼沒聽懂你的意思。」
姚女士在電話結束之後，把自己搜到的東西截圖發了過來。
沈檀這才知道，TRE的那個內部論壇居然還有匿名專區。原本應該是設計給員工匿名投遞意見的，漸漸發展成了公司八卦吐槽聖地。
這個內部論壇還有個BUG。工作區只有員工可以登錄查看，匿名區誰來都可以瀏覽。
姚女士隨便一看，就看到了女經紀人睡男模特這種人性扭曲，道德淪喪……
嗯，雖然很不想承認。
但帖子里說的確實是她，甚至在某幾樓點名道姓了。
沈檀嘆了口氣，一邊欣慰姚女士的反應自始至終就是「單位有問題，我女兒鐵沒問題」的堅持，一邊很不虔誠地懺悔。
仔細瀏覽完帖子，她打算工作日再找技術小哥好好聊聊，爭取把這種向自家員工散發惡意的帖子刪個精光。
回餐廳路上，沈檀給姚女士發消息。
Ksenia：【你的老顧客不會因為這種帖子以後歧視你，不照顧你生意吧？】
一朵蘭花：【愛來不來。】
Ksenia：【……】
一朵蘭花：【倒是你。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多多少少還是要在意點自己的，被人說成那個樣子都不出來反駁。我有點生氣。】
Ksenia：【生氣我？】
一朵蘭花：【是我自己。氣我沒把你養得更凶一點，沒條件讓你更有底氣】
Ksenia：【上次說我壞話的人都被我大巴掌打走啦！這還沒底氣？】
一朵蘭花：【那這次怎麼人淡如菊了？】
那不是心虛么，沈檀在心裡道。
她回：【行了知道了，真沒人欺負我。放一百個心吧！】
回到餐桌上，老楊看向她：「阿姨想你了？」
「興師問罪呢。」沈檀笑著說，「在我們公司論壇上看到我和陸鶴然的帖子，以為我被人黑了，氣得要命。」
說著她把論壇打開，遞給老楊看：「就這個。你說我怎麼反駁？」
老楊快速瀏覽完，嚯了一聲：「你們公司怎麼這麼喜歡背後講八卦？這麼多年企業文化一點沒變哈？」
沈檀兩手一攤：「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沒辦法。我都膩了。」
老楊給她夾了一塊小酥肉，問：「阿姨說的對，就這麼放著不管啊？」
「上了班我去跟技術談談。」
「治標不治本吶。」老楊說，「你知道是誰傳的你得把人揪出來，要不然沒完沒了。」
「嗯。」沈檀囫圇應了。
兩天周末一過，沈檀把事情忘到腦後。
倒是在客戶的攝影棚看到個熟悉身影，她遠遠點了下頭，沒想到休息時間，小孟主動過來找她。
「姐，最近怎麼樣？」
「就那樣。」沈檀道，「年前把該忙的都忙完，爭取假期不加班。」
察覺到她的冷淡，小孟抿住唇，「解約的時候忘記謝你了。」
沈檀低頭看手機，有一條新消息進來。
最近陸鶴然經常給她發照片，這張是在實驗室拍的，牆壁上簡單工整的白色和灰色線條，看起來枯燥卻叫人心靜。
她邊回消息，邊淡聲回：「謝我幹嘛，我什麼都沒做。」
小孟看著她，突然道：「最近聽說公司的人在傳你和那個誰的事……」
他頓了頓，「姐，怕你懷疑，我先跟你說清楚。這件事我知道后一直藏在肚子里，沒跟別人說過。」
沈檀訝異地抬頭：「你知道？」
小孟靦腆笑了下：「我在TRE又不是沒有朋友。」
默了片刻，沈檀想到別的。之前碰不到還好，碰到之後不問清楚總覺得心裡膈應。考慮了一下，她還是問：「之前我和Vivian聊過，她說三部的飯局是你主動要求去的？」
或許是不存在工作關係也不需要避諱，沒見過沈檀質問得如此直白。
小孟僵了一下，「姐……有的時候真覺得他們說你玲瓏世故是假的，你明明就……」
他嘆了口氣，「有時候太剛正不阿了。」
沈檀沒什麼所謂，「我就是這樣的人。」
「確實是我自己去的。」小孟偏開頭，「跟你那麼說完全是因為我私心是想在你面前一直保持聽話，乖巧的一面。人都有私心，對吧。」
「哦。」問清楚后，沈檀心裡舒服多了，她點了下頭，「想保持好形象也不是什麼大錯。」
「那你現在算是信任我了嗎？」小孟問。
沈檀很直白：「得看情況。」
「那我再跟你說一件事。」小孟擰開礦泉水喝了兩口，慢慢道，「我TRE的那個朋友說，你的事是從一部傳出來的。當時早過了下班點，公司沒幾個人，他回去拿東西的時候聽到一部小會議室在說什麼你跟誰搞在一起。拿完東西路過，小會議室的門開了，Cathy的助理從裡面出來，我覺得這件事……」
「嗯，我知道了。」沈檀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我心裡有數。」
被風言風語纏身這種事經歷得多了也就習慣了。
沈檀覺得自己心裡平靜得很，就像駕船橫穿百慕大的風浪之後，旁人跑來跟她說錢塘江浪潮也很猛的——那種一覽眾山小的心境。
但她好像忘了一件事，一個人組不成一場傳言，風浪中心除了她還有陸鶴然。
這件事如老楊說的一樣，沒完沒了了。
臨近元旦放假，內部論壇上又冒出一個帖子。
這次不關乎於她，因為標題帶了科研所，沈檀下意識點了進去。才看了幾行，火氣蹭得冒了出來。哪個人這麼無聊，竟把陸鶴然的個人信息全掛了上去。
簽TRE的模特成千上百，真沒出過這麼個高學歷的學霸型人才。
大家好奇心很重，又涉及敏[gǎn]的職場男女上下級話題，半天就把貼轉發到某博，某瓣，某乎，外來人員大量湧入，帖子頂得飄紅。
【正兒八經的學術人才，還跑去拍內褲廣告啊哈哈】
【說他們倆沒一腿打死我都不信，公費戀愛，懂的都懂】
【好好的科研不搞跑這來，那我可得說一句了，這就是教科書級的假正經，真悶騷。建議把科研經費的支出明細好好查查，可別拿去哄女人了】
沈檀氣不過，奪過鍵盤就敲了一句：【拍廣告怎麼了？拍廣告也是正經工作】
論壇立馬有人頂上。
【TRE的員工吧你是？】
【快來看啊，有人急了。一說查科研經費就急，不會就是當事人吧？】
【我看科研所有舉報電話，說不定舉報一下真能查出點什麼】
真是氣過頭了。
沈檀按住自己胸口，後知後覺地想到，這個傻逼論壇的bug還在——匿名、對外開放。
她撂下工作第二次找到技術部。
「麻煩你們要麼刪帖，要麼關閉這個sector，對公司影響非常不利！」
技術部也沒碰到過這麼火爆的場面，說自己沒許可權，只能一層層職級彙報上去，工作效率拖沓到令人相信。
沈檀按住跳動的額角，忍住脾氣：「沒許可權是吧？來個人，跟我上去直接找老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