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沈檀從來不會當個合格女朋友。
她的戀情都像單方面逗狗,高興的時候比誰都好，噓寒問暖無微不至，不高興的時候直接忘之腦後。她從沒全身心地投入過,所以抽得也很快。
如她所說,至今沒吃過感情的虧。
在吹滅蠟燭的那一刻，她生出的那點不切實際的想法很快隨著火光一起熄滅了。
何況陸鶴然也沒說這麼過分的要求。
他的朋友打趣問他許了什麼願,他鬆開許願的手,語氣平靜地說：「身體健康，順利畢業。每年不都這樣嗎？」
朋友失落地大叫,「你一個學霸許什麼順利畢業！太浪費願望了！」
沈檀笑著為他們開了燈，表情維持得很好，心裡卻有股說不出的失落。
他的願望,居然與她無關。
從這裡走回家只有兩個街區，沈檀同時拒絕了陶盛順路帶她一程的好意。她的絲襪破了,裙裝底下是光溜溜的雙腿,初冬的風一吹，渾身瑟瑟。
陸鶴然看著她,沉默好半天。
小河面色難看地遲疑數秒，「公司里傳的沸沸揚揚，說你睡男模特。」
「嗯？」這個問題來得突兀，沈檀想了想，還是認真地回，「現在還真說不好。」
二部畢竟在她手底下做事，略有收斂，一個個綳著神經假裝在忙手裡的事。
日常寒暄完，她正要往裡，小模特拉了下她的手。
離自己的辦公室還有幾步之遙，在看到小河緊張又氣憤的表情之後，沈檀終於想明白為什麼會被攔下示好了。很有可能，TRE又有什麼關於她的傳聞。
說她睡男模特，最穩妥的就是把男模特都丟出去，換同性回來。
在她路過時，腦袋伸了出來，用小心又好奇的目光從背後打量她。
陸鶴然的消息如期而至。
關好門，放下手裡的購物袋，沈檀波瀾不驚地問：「這次又是什麼？」
「挺好的。謝謝姐姐。」
以為這一晚會輾轉反側的，結果卻驟然相反。也許是累極了，很快她就睡了過去。
途徑第二家便利店的時候,她拐進去，買了杯熱咖啡。
什麼事能發展到洗過澡又穿了陸鶴然的衣服？
這種蹩腳到隨隨便便就能拆穿的借口誰都不願意說破，陶盛去看陸鶴然,發現他臉上的表情不像裝的,平靜到早有預料。他拎起自己的外套：「我送你。」
這天晚上沈檀沒留宿。
到了。
迎面碰到二部的新人模特，小聲同她打招呼：「ksenia姐姐，afternoon。」
無視掉周遭目光，沈檀閑庭信步地回應：「好些天沒見了，最近怎麼樣？」
可以說皮囊優越的人與生俱來這個優勢，從小被注意慣了，很容易就捕捉到旁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她一邁進公司，就看到前台兩顆腦袋不約而同地埋了下去。
和相熟的SA約好第二天上午過去取東西，沈檀躺進被窩。
陶盛臉上顯出驚訝，「啊？是不是我……打擾了？」
早上請了半天假，沈檀放心地睡到日上三竿，而後收拾妥當自己，去公司的路上特意去SKP取了預約好的禮物。
站在台前結賬的那幾秒，鬼使神差，又拿了兩盒必備品。凸點，超薄，最大號。
「不用,吃了蛋糕熱量有點高。我走回去,正好消消食。」
沈檀回完，將聊天框擱置一邊。在他的生日正式到來之前，禮物是來不及準備了。但還有一個24小時，她可以在結束之前雙手奉上。
到了大辦公室的走廊，一部和三部望過來的眼神尤其多。
Ray：【到了嗎？】
所有的一切都在她預計的軌道上，直到走進公司的那一瞬間——
在陶盛準備逃之大吉的時候,她做了決定：「這麼晚了,我也回去了。」
回家后連包裝都沒拆，一股腦塞進床頭櫃。
「那以後有機會的話……」小模特說，「姐姐考慮帶我吧。」
對旁人的視線，沈檀通常是很敏[gǎn]的。
想通這點關竅，沈檀倒是覺得合理起來。
最後還是不得不妥協：「……好。」
她笑了下：「然後呢？」
「姐姐，你以後會考慮帶別的模特嗎？」
「沒有沒有。」沈檀答，「我本來就是要回的。之前是因為……找他有點事。」
放禮物的手頓在半空，忽然明了。難怪新來的姑娘一心想跟她，原來是傳出來這檔子事之後，正常為了避嫌經紀人通常都會將手裡的模特進行調換。
就這麼兩盒，她特意要了個塑料袋，臉皮薄得包好，塞進大衣口袋。
「老大，是你和Ray。」
「啊？什麼然後？」小河震驚。
「光傳聞？」沈檀問，「不弄點確鑿證據嗎？」
「……」
不得不說，在經歷多次被造謠之後，她的老大，已經隱隱有了出世的豁達狀態。
小河忍不住捏捏鼻樑，「待我再去打探一番。」
小河一出去，佯裝淡定的沈檀綳不住了，一屁股坐在沙發椅上用力掐了下自己。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以往每次謠言，她都能舉重若輕地懟回去，因為不心虛，因為有底氣，所以嗓門大，氣勢足。可這次呢？
這次她是真的和陸鶴然睡了。在這件事上辨無可辨。
如今只好先觀望，看小河能打探什麼回來。要是空口白牙隨便扯的，那她裝沒聽到，風頭過了也就淡了。要是真有什麼證據……
怎麼可能呢？明明已經很避嫌了。
沈檀抓了下頭髮，突然站起，難道是昨天在休息室？
不到一小時，小河打探歸來。
她急匆匆喝灌了自己兩口水，「老大，打聽到了，源頭在一部。」
昨天離開休息室時，碰到別人了嗎？
沈檀細細回想，隱約記得有兩個人跟自己打了招呼。
是三部的文員？一部的小助理？
結合小河所說，極有可能是因為自己一時腦熱，在上班時間、辦公區域犯了規，才讓人抓個正著。無論是口紅斑駁被人發覺，還是衣服褶皺不夠得體，總歸錯在自己。
沈檀捏了下眉心，沒有追責的意思。
「具體怎麼說。」她嘆了口氣。
「就……」小河小心打量她的神色，「你倆私底下是那種關係。」
「哪種？」沈檀問。
小河心裡痒痒的，沒直接回答：「老大，你倆是一個高中的啊？」
沈檀詫異：「這都被扒出來了？」
小河用一副「還真是」的表情望過來，「這和謠言對上了。謠言說你倆一個高中，高中早戀，大學分手，工作后再碰到乾柴烈火一碰即燃，噼里啪啦全著啦！」
沈檀心裡一陣發虛，勉強扯了扯嘴角：「編得還挺像。」
「所以那麼幾個部門Ray只選你，你就徇私把其他模特都遣散給部門員工，自己專心帶他一個。資源全線傾斜，想著法捧他。他們說老大你德不配位，在這個位置資歷更是不夠……哎，反正就是那一套唄！」
「全公司都知道了？」沈檀又問。
小河惴惴：「基本上吧。」
「還是那句話，證據呢」
「昨天你從休息室出來，好像被人撞見了。」小河舔了下嘴唇，「說你和Ray單獨鎖在裡邊不知道幹嘛，總之就是，成何體統。」
沈檀承認，昨天突如其來的越軌行為很不沈檀。
他們在休息室堂而皇之地接吻，今天想起來還覺得離譜。
「老大，你準備怎麼辦？」小河問。
沈檀決定了，這次不出頭，要當縮頭烏龜。
她幽幽道：「還能怎麼辦，就當沒聽見唄。」
當然了。
風聲淡化之前，她還是得保持職場素養，在人前和陸鶴然保持一定距離。
想是這麼想的，但擋不住沈檀想夾著尾巴做人，別人不讓。
接連好幾天不見她闢謠，傳得更誇張。
連早戀分手是因為不小心玩大了，把她搞懷孕這種無稽之談都出來了。真以為是什麼古早青春傷痛文學？
沈檀有點忍不了。
周六早晨在茶水間偶遇cathy，她提醒了一句。
「能不能傳點像模像樣的？小學生把戲就不要拿出來玩了。」
Cathy邊接咖啡邊笑，「你在講什麼呀？」
「我說……」沈檀鄭重其事，「墮胎，私奔，棒打鴛鴦散這種劇情不流行了。」
Cathy天真發問：「怎麼不流行了？今年天熱的時候我看電視里還在放瓊瑤暑期檔呢。哦對，昨天晚上老闆打電話給我。」
說到這她故意停了停，想在沈檀臉色看急不可耐的神色，結果讓人失望。
沈檀端莊地抿了口面前的咖啡，沒搭理。
Cathy又道：「老闆也很關心這件事。」
沈檀淡聲答：「謝謝你在老闆面前美言。」
「說句實在的，你這事兒得早點解決。」Cathy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樣，「再這麼傳下去多難聽。老闆的意思呢，讓我隱晦地提點你一下，現在掐死源頭不算晚。」
掐死源頭是什麼意思沈檀不會不明白。
就是讓她重新調整下手裡的人事關係，把陸鶴然讓出去，至於讓給Cathy還是Vivian，以目前的優勢來講，Cathy很是胸有成竹。
這件事讓沈檀不得不想到前段時間與Cathy的爭吵。
她們在爭一個早秋巴黎的席位。
現在她出問題，人和位置說不定都會被撿走。綜合考慮，最大受益人是誰，誰就有最大的可能在背後推波助瀾。
始作俑者在面前晃悠，沈檀能沉著應對實屬不易。
她好脾氣地問：「怎麼算掐死源頭呢？」
「這還不簡單？」Cathy道，「人我幫你帶一段時間，等你那邊消停了，再原封不動給你送回去。」
沈檀給她拍了拍手，「你這算盤珠子都崩我臉上了。」
Cathy要笑不笑地端起咖啡杯，「建議就給到這，你要不答應我也沒轍不是？」
兩人從茶水間出去，一改在裡邊的劍拔弩張。
Cathy佯裝無事地跟她打趣了幾句各自往辦公室走，路上不消停，碰到個容易上頭又喜歡作對的Vivian。冤家算是聚頭。
Cathy隨便一挑，Vivian就陰陽怪氣地望過來，用她特有的尖酸調子說，「哎呀怎麼還有空在這喝咖啡。我要是你都愁死了。」
「我愁什麼？」沈檀淡定地回。
「都好幾天了，我要是你肯定站出來說清楚。現在還不說，不會是心虛吧？」
沈檀是心虛，但她不會表現在臉上。
她好笑地問：「我說了你就信？」
「當然了。」vivian說，「我們在一起工作這麼久，這點信任總是有的吧？對嗎？」她扭頭，朝Cathy眨眨眼，「你說呢，Cathy姐。」
Cathy笑著打圓場，Vivian偏不放過。
她嗓子尖，故意用正常的音量說話就足夠把其他人的注意引過來。
雖然大家看似低頭在忙自己的事，用腳趾都能猜到有多少雙耳朵正聚精會神地聽著這裡的八卦。
Vivian道：「不過你敢保證嗎？你和你的小模特確實幹乾淨凈？沒有傳言里說的那些？」
傻瓜才喜歡把私事拿到公開場合講。
無論答是與不是，都是以後別人閑暇時的笑料。
沈檀沉了臉，沒來得及生氣。
走廊上驀然多了一道身影，身材勻稱，西裝革履。腳步聲沉著踏在走廊上，臨到她們跟前，那雙戴了男士腕錶的手一伸，將沈檀與其餘兩人劃得涇渭分明。
「為難同事可不是我們TRE喜歡的作風。」老闆徐徐開口，「Vivian，來我辦公室一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