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那晚是意外,親幾次根本就不重要。

聽到他這麼問,沈檀反而放心了些,畢竟他懷疑的範疇只限制於嘴唇上的接觸。其實那天晚上,他們做的遠遠不止這些。

定了心,沈檀收回手,掌心與嘴唇觸碰的感覺尤在。

她好看地笑了下:「你說錯啦,你應該問你自己。」

陸鶴然不解,幽深的瞳仁顯出疑惑。沈檀指指自己的唇,「是你親的我。」

陸鶴然語塞,耳根的紅再度漫了上來:「……你當時怎麼不說?」

「我跟醉鬼說什麼?」沈檀問。

「後來醒了不也沒說?」他窮追不捨。

「我說了你就認嗎?」沈檀像在回憶,歪著頭想了一會兒,「誰知道你喝多了是那副德行。窮凶極惡。」

「那我餓了。」沈檀好笑地捏了捏他的手指,「你給我賠個不是吧。」

「平時你也自己做飯?」

他動作很麻利,前後不過幾分鐘,一碗麵條端上餐桌。

思緒跳回到項鏈上,她無意識地咀嚼口腔里的食物,在心裡點醒自己,有什麼立場叫他天天戴著?有什麼資格生氣呀?

好不容易控制自己轉開視線,小奶鍋里的水沸騰起來,他把手裡的挂面下進鍋里,又摘了幾根綠油油帶著露水的新鮮菜心。在水重新翻騰著冒起氣泡的時候,菜心下鍋,很快被卷了起來,綴在麵條上秀色可餐。

嘴裡的麵條搭配醬油紅湯,是浦城人喜愛的口味。

麵條還在冒著熱氣,麻油一淋,香得人都迷糊。

沈檀放慢了進食的速度,沒有去回他那句意有所指的話。她小口小口吃一根菜心,咀嚼數下,咽下:「最近怎麼沒戴項鏈了。」

這句話更像陳述,並不是質問,但陸鶴然還是察覺到了她語氣里極其細微的變化。

陸鶴然微怔,很快知道她在問什麼,答道,「兩個人的話,對方的口味更重要。」

「之前看你總戴,這次沒看見隨便問的。」這句話是在寬慰對方,也是寬慰自己,沈檀徐徐開口,「我真沒有別的意思。」

這口地地道道的鮮,清淡,容易下口,才是老浦城的味道。

夾起最上面的荷包蛋,輕輕咬了一口,邊緣煎得酥脆可口,再往深處咬一口,黃澄澄的心兒像厚乳似的流了出來,居然是她喜歡的溏心蛋。

小貓舔完爪子,把小爪一左一右搭在兩人身上,烏溜溜的眼睛來迴轉。

還以為他要點外賣,簡單沖了個澡出來卻發現客廳沒有人,只有廚房傳來丁零噹啷的響聲。往聲音源頭走,粒子也蹲在門口,被一扇玻璃移門隔著,眼巴巴地望著裡面。

沈檀睜大眼,「怎麼可能。」

奶油色的長毛貓,露著奶油肌的漂亮姐姐。

都這個點了,沈檀在沒吃上晚飯的情況下還做了場運動,可想而知空蕩蕩的胃有多可憐。

半碗面下肚,空虛的胃被烘得懶洋洋的。

「嗯。」他握緊她的手。

聽到響動望過來的時候,陸鶴然看到的就是蹲在廚房門口,乖巧的一人一貓。

沈檀柔聲問:「真覺得對不起?」

就是……隨便一問罷了。

慢條斯理地咀嚼完,沈檀挑起一小撮麵條,隔著水蒸氣朦朦朧朧地看向他。

只能慶幸在關鍵時刻肚子沒出賣她,也沒發出不合時宜的咕嚕聲,堅-挺到了現在。

「做些簡單的。」陸鶴然安靜地坐在對面,在她沒開口前絕不打擾。想了想或許這個話題會在自己這結束,他又補了一句,「一個人效率比較重要。」

隔著小貓抓住他的手,掌紋貼在一起。

沈檀腿蹲麻了,在他路過時伸著手請求幫忙,「陸鶴然,拉我一把。」

啊,怎麼回事。

沈檀舒服地眯了下眼,鬼使神差地問:「兩個人呢?」

這話有點昧良心了。沈檀重新想道,大多數時候只是她滿足。

「……」

他在為那天醉酒的吻道歉,可事實是……她誆他的。

「你在生氣嗎?」他問。

彷彿受到鞭策,男生遲遲開口:「對不起。」

這些年不知道受哪裡影響,外邊總覺得浦城人嗜甜,開的那些本地菜館往地道的路上越走越遠。菜是越做越齁,連炒個蛋都恨不得放一勺糖的吃法,沈檀一點接受不了。

她索性和粒子蹲在一起,屬於男生的棉質睡衣差點要蓋到膝蓋,這麼一蹲,滑到了腿根。

她心裡在想,不過是一條她戴過的二手項鏈。奢侈品放二手都得打個大折,她隨手送出去的,沒什麼特別含義。而他們之間又只是簡單的py關係,互相滿足……

半晌,朝男生的方向奶聲奶氣喵了一下。

怎麼會有這麼乾淨,這麼純情,說什麼都信,隨時叫她整顆心都皺巴巴的男生啊。

陸鶴然不語,沒去拉她,反而一躬身,輕而易舉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沈檀驚呼一聲,穩穩落在餐桌椅上。面前是一塊灰色麻織餐墊,青綠色的日式厚壁大碗,木質筷子,看得出這些物品的主人挺有情調,也有閑心搭配。

「拿去修了。」陸鶴然打斷她不中聽的后話,「鎖扣有點松,我怕掉了,所以拿去修一下戴著才放心。

看沈檀表情怔愣,他又說,「後天應該能拿到。」

「噢。」她乾巴巴地回。

半晌,沈檀試探地問道:「要不我送你一條新的吧?」

「理由?」男生淡聲問。

沈檀毫無底氣,只好說:「你不是挺喜歡的么。」

其實怎樣都無所謂,只要不是因為厭煩這段關係才不戴,就行。

沈檀打開官網,挑了幾條更中性的擺到他面前:「這條怎麼樣?」

「還行。」

手指往下划:「那這條呢?」

「也還可以。」

「還有這條?」

「……嗯。」

沈檀微微嘆息,故意道:「要不全買了吧。」

果然他的表情變了變,聲音沉著:「你對別人也這麼大方?」

「你——」

沈檀想說,你在想什麼屁事。

但門鈴一響,把她後邊的話堵了回去。

她驚訝地望向門口,「你還叫了外賣?」

不怪她多想,今天他這什麼都沒準備,靠自己紓解一回算是委屈的了。這會兒再叫跑腿送點東西沒什麼不能理解的。畢竟血氣方剛,又綳了一晚上。

哪知陸鶴然搖了搖頭,「沒。」

她低聲:「那是?」

「我去看看。」

男生拉開凳子,徑直往門口走。門口的人像在跟他開玩笑,用一根手指堵住了貓眼,望出去黑漆漆一片。

沈檀在餐廳問他,「誰?」

陸鶴然依然搖頭,「你待著,我看一眼。」

以她現在的打扮,穿著oversize的男式睡衣,下半身失蹤,確實不適合出現在人前。

料想這個點要麼是走錯了的外賣小哥,要麼是被業主叫起來的物業,也不會有別人了。沈檀定定心心地低頭,抄起碗底的最後幾口面。

吸進口腔的一瞬,門邊響起輕快的陌生男聲。

「sur——surprise!」

陸鶴然單手撐在門框上,抵住:「你來幹嘛?」

「你這麼說我就傷心了啊。」陶盛舉起手裡的小蛋糕,「還有一小時,你猜我來幹嘛?」

現在北京時間晚上十一點出頭,還有一個小時,是陸鶴然身份證上的生日。

浦城人喜歡給小孩過陰曆生日,再慢慢長大了,孩子有自己的圈子之後,日子都跟著公曆走,連生日也更習慣過身份證上的陽曆生日。

久而久之,和家人過一個,和朋友過另一個,就變成了習以為常的事。

沈檀小時候也是這樣的。

所以當他的朋友從門縫裡擠進來的時候,看到那盒小蛋糕,沈檀第一反應是——糟糕,她壓根不記得陸鶴然的生日——即便在簽合同時核過他的身份證。

難怪。

難怪剛才在說送他項鏈之前,他問了一句:理由。

如果當時她的回答是生日禮物的話……

他應該不會沉默。

這次真的很糟糕。完全被自己搞砸了。

來不及想太多,他的朋友怔在門口。要不是陸鶴然動作過快,他手裡的蛋糕很可能會在此刻砸個稀巴爛。朋友張大嘴,啊啊啊的口型做了好幾十秒,愣是一個字沒說出口。

「我都說了讓你等等。」陸鶴然不客氣地擋在他前面,將人拎去沙發,「不方便。」

「我我我我他媽沒想過是這種不方便啊。」朋友終於找到嗓子的正確發音方式。

把筷子放下,沈檀想起來了。

那是跟他關係不錯的朋友,在籃球場見過,有個奇怪的名字。似乎是叫……陸家嘴?

比起跟他的朋友打招呼,她現在下半身失蹤的狀態不適合見人。

背著人跑進陸鶴然的卧室,陸鶴然也適時跟了進來,從衣櫃里翻出一條運動褲,褲腿挽了一道,問:「這個,行嗎?」

沈檀尷尬地說:「總比沒有好。」

長長的褲腿挽了幾道后還拖在地上,沈檀不得不將腰裡的系帶重新弄緊,整個弄完再看鏡子,雖然有種偷穿大人衣服的既視感,但總的來說不算很奇怪。

起碼他身上常有的鬆弛感,好像烙在衣服里似的,穿在她身上竟也有了。

當然,還有他身上那股很自然的陽光味道。

跟陸鶴然一起走出卧室,他朋友果然直勾勾地望過來,滿臉八卦欲積壓在臉上。估計是被陸鶴然交代過什麼,他只敢表現,不敢問,眼睛咕溜溜轉了幾個來回。

「吃……吃蛋糕嗎?」

陸鶴然沒什麼表情,「吃吧,早點吃完——」

「知道知道!」他的朋友說,「早點吃完我早點滾蛋。」

說著,他突然站起身,很善解人意:「要不我現在就滾?」

沈檀沒忍住笑出聲,「你朋友性格真好。」

「對啊對啊,姐姐,我性格很好的。我們見過兩次,你還記得吧?」

沈檀只記得一次,但她還是點點頭。

「記得的。你叫陸家嘴。」

「……」

兩邊倶是一震,陶盛用「你倆都發展成這樣了怎麼還沒把這事講清楚」的恨鐵不成鋼嘴臉,猶豫著說,「姐姐,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實際上叫陶盛?」

陶盛是陸鶴然最初接近她用的名字。

這張臉,這個名字,她曾經配對過一段時間。所以當重新配對到別人身上時,沈檀好半天都沒適應過來。最多以為當初這個名字是他胡謅的,沒料到真有其人。

這個真陶盛居然還配合他在籃球場上演了那麼一出。

男孩子之間的友誼真的是……

沈檀無語。從鼻子發出哼氣聲,她道:「原來是這樣。」

她這算是小小地刺了陸鶴然一下,沒有別的意思。

陶盛不了解沈檀,只是從好朋友平時透露的隻言片語來判斷,他覺得面前的女人是個漂亮但相對冷情的人。這副表情,這種語氣,說不定已經到了難哄的邊緣。

他在桌子底下踩了好朋友一腳,好朋友兀自擺弄蛋糕盒上的蝴蝶結,沒理他。

陶盛又是一腳,這腳動靜有點大,連對面的沈檀都注意到了。

她不著痕迹地往下瞥了眼,得體微笑:「我沒那麼容易生氣。」

眼下更難哄的應該是生日在即的某人吧。

趁著兩個男生在那搗鼓刀叉,沈檀正在殫精竭慮地想,怎麼才能在短時間內弄到有誠意且不顯得倉促的生日禮物。

偷偷在桌子底下給老楊發消息。

Ksenia:【江湖救急】

老楊:【?】

Ksenia:【有沒有什麼半小時之內能搞定的生日禮物,要送人,來不及了】

老楊:【商場應該都關門了吧?你這……】

老楊:【PS,先說要送誰?】

Ksenia:【陸】

老楊:【easy。給自己打個蝴蝶結送出去,完美[狗頭]】

Ksenia:【我認真的!】

老楊:【我看起來不認真?】

老楊這條路算是堵上了。

沈檀悄悄打量桌子對側的男生,他的好朋友在喋喋不休說話,聲音壓得很低,以為這樣她就聽不到似的。他說早知道你說一聲我肯定不會過來啊,他說難怪打你電話也不接,陸鶴然一一應了,很有耐心地把蛋糕上多餘的裝飾拿掉。

他眉眼漆黑,皮膚被餐桌頂上那盞燈照得份外白皙。

他太好看了。

也因為太好看,現在她手裡並沒有可以匹配得上的禮物。

禮物……禮物……

滿腦子都是這件事,導致給他唱生日歌的時候都走神了。沈檀尷尬地閉上嘴,主動起身去關燈。燈光驟暗,屋子裡唯一的光源只剩蛋糕上小小一支蠟燭。搖曳的珠光在他眼睛里跳動,等回過神來,沈檀已經舉著手機拍了一張記錄此時此刻的照片。

手指按在屏幕上,透過冰冷的屏幕碰了碰他的鼻子,眼睛,和嘴巴。

那一刻氣氛使然。

沈檀想,要是他言之鑿鑿地說禮物想要她。

說不定她也是願意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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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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