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看到陸鶴然一個人來接粒子,陶盛很好奇。

他敞著門,又等了幾秒鐘,四下張望:「沒了?」

數天沒見主人的粒子百米衝刺,喵喵叫著蹭男生的腿。他蹲下,手掌搭在小貓腦袋上,輕柔地捋了一下,而後才低聲:「什麼沒了?」

「就你一個人來的啊?」陶盛問。

陸鶴然懶得抬眼,手腕搭垂:「我得請一個儀仗隊?」

沒跟他開玩笑,陶盛手舞足蹈地比劃幾下,「你不是和你的美人姐姐一起出差去的嗎?這麼好的機會,你沒邀請她一起來?」

「沒。」陸鶴然言簡意賅。

陶盛望望空曠的大門口,終於相信不會再有人進來。

他帶上門,遺憾地說:「聽我的意見不要上趕著舔是沒錯,但你也要注意把控機會嘛!萬事萬物都有兩面性,不舔,不代表不熱情。」

「哦。」陸鶴然神色懨懨。

「你跟貓發什麼脾氣嘛。」陶盛說,「其實我覺得你不用這麼悲觀。總比……」

陶盛張了張嘴,沒忍住什麼?

「哪點?」陸鶴然木著臉,「怎麼好辦?」

「你倆?」陶盛鼓起勇氣,「你倆是一團亂麻。」

「我不信。」左邊這人說。

「你別這樣。」陶盛小心地說,「你也說是訂過婚的關係,想象一下,他倆曾經是個交點,但越往前看,分得越開。他倆沒希望啦!」

陶盛咽了口唾沫,察覺到事情的複雜性。沒了剛才的玩笑態度,他精準捕捉到了「訂過婚」,陸鶴然用的是過去式。

「不知道。」陸鶴然語氣森森。

陶盛形容得沒錯。

眼下隨著這句話的說出,心情跌落谷底。

「那你還問?」右邊這人答。

「喵——」

陸鶴然陰著臉:「你怎麼知道我和她就不是交點?」

「哥們,想通這點後面就好辦了!」

陶盛忐忑開口:「……那你知道為啥又不訂了呢?」

「炮友。」陸鶴然用力甩開手,重重垂在沙發上,表情難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只上床的那種關係。」

「沒有。」陸鶴然說。

一團亂麻,所以無限纏繞,無限相交。

冷刀子似的眼神刮過,陶盛用屁股往前挪了幾步,盤腿坐到他身邊。

峰迴路轉,陶盛舔舔唇:「……那?」

粒子好像也在表達驚訝。

陶盛嘖了兩聲,「我懷疑你在故意炫耀。就那點啊——你倆那方面契合。美人姐姐認可你。」

頓了頓,陶盛才說:「總比咱隔壁學校那個揮刀那啥的哥們幸運吧?起碼人家是認可你某方面能力的,是吧?」

如今的陸鶴然才不會想到多日之前,他期望的是和她產生更多關聯。

貓從地板跳到沙發,再跳到男生頭頂,尖利的爪子收在掌心,軟軟地踩過他的頭髮。

他智商不低,秒懂,現下唯一的答案就指向一處——沒忍住,跟美人姐姐睡了。

陸鶴然還是那副說辭:「好得很。」

陶盛猛地咽了下口水,「所、所以,你們之間……那啥之後就結束了?」

原來他們的關係早就超脫於他之上。

易拉罐落在地板上,發出清脆響聲。那隻捏著易拉罐的手貼在眼皮上,擋住一室的光。陸鶴然閉上眼,索性坦白:「這趟出去,我沒忍住。」

陸鶴然拎起啤酒罐,仰頭喝了幾大口,捏扁:「我才知道,她以前和別人訂過婚。」

哪怕只是自己的身體被喜歡也沒關係。

他只想到老闆那麼有底氣地說——從這一刻起,我們算是徹底平起平坐了。

「嘿嘿,你知道就好。」陶盛笑,「你對我沒信心啊?該不會,你不好意思說吧?」

看得出,他捏易拉罐的手彷彿掐在那個和她訂婚的野男人脖子上,指腹用力到青白,恨不得把對方生生按死。

在和沈檀在一起的時候他尚且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緒,一離開,胡思亂想蔓延,情緒就像泛濫的酸水、深不見底的淤泥沼澤。他壓不住了。

陶盛在他身邊蹲下:「出事了?」

人永遠是貪婪的。得到了一,就會想要二,他承認自己不是清心寡欲的人。

怕好友傷心,陶盛起開一罐啤酒,連人帶貓一起拽到沙發上:「跟我說說唄,我可是談過——」

陸鶴然煩躁地抓了抓被貓踩亂的頭髮,又拎著粒子揣回懷裡,「乖點,我現在不想揍你。」

「耳朵起老繭了。」陸鶴然不耐地碰碰耳廓,「談過四五段戀愛的高手。」

「哦。」陸鶴然心情稍微好轉了指甲縫那麼一點。

「你朝這方面努力努力唄?」陶盛說,「起碼你的身體,對美人姐姐有致命吸引力。我這麼說沒錯吧?你好好琢磨琢磨,發揚一下你的長處?」

「她冷我好幾天了。」陸鶴然打斷。

「冷怕什麼,誰說冷了不能再熱?回鍋肉要回一次鍋才好吃,蛋炒飯要用隔夜飯,兄弟,你非要我說那麼直白嗎?勾引一下子啊!」

***

粒子接回家后,陸鶴然先後用粒子當借口約過兩次沈檀,都被拒絕了。

不怪沈檀,第一次拒絕的那天她還沒從他的冷情緒里恢復過來,報復性地拒了。第二次是突然堆疊的工作,讓她不得不佔用私人時間。

也不知道最近走了什麼工作運,發到她郵箱的工作郵件比平時多了好幾倍。

有好幾個客戶都給她介紹資源,那些新客戶點名要Ray接拍,愣是把下半年重新排一遍都不夠。都是大客戶的朋友,誰都不能得罪。無奈真的排不開,沈檀只好破格帶了二部其他獨立經紀人和模特親去現場,好話說遍,才勉強熄平對方的不滿。

這麼一忙,她連著家的次數都少了,別說其他。

等沈檀反應過來的時候,好像已經快一個多月沒和陸鶴然聯繫了。

她不在公司,工作上的事都交給了小河。他們應該合作得很愉快,這麼久,兩人都沒因為什麼事找過她。

公司系統里可以看到小河的行程,每天的打卡滿滿當當。

還有一天可以回浦城。

沈檀刷完工作系統,把窗口切換回到聊天框。

老楊說她是大忙人,回了浦城一定要請她吃飯,替她找回點工作外的自我。沈檀笑著回好。陳轍說別人給他爸媽寄了好幾箱新鮮智利車厘子,空運剛到,什麼時候在家,爸媽說給她送上門。沈檀趕緊回不用不用,我厚臉皮自取。老楊妹妹探了個頭,悄咪咪地問,檀檀姐,好久不見啦,最近沒看到你找我姐我都沒有新東西可以磕,好無聊哦。

這條沒想好怎麼回,突然某個社交軟體跳出通知——您關注的主播@Ray開播啦,趕緊來看看吧!

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這個提醒。

前幾天正忙的時候也見過一次,當時客戶還在源源不斷給她輸出,說他的項目絕對比什麼abcde都有前途,最好的項目配最好的model,小沈你再想想。

沈檀迅速鎖上屏,一邊附和客戶,一邊卻想,他不都好久沒播了?怎麼突然記起自己那個直播號了?

隔天查閱工作日誌,小河那邊一切順利。

沈檀就沒再多管。

這次再看到,她本能地想點進去。一是好奇,二是確實有段時間沒見了,什麼情緒不情緒的都被拋到了腦後。直白點講,有點想他。

手指才挪到屏幕上方,正要往下摁,一通電話不湊巧地進來了。

哦,是老闆。

老闆近期確實如他所說,一直待在浦城,弄得浦城分部的工作氛圍緊張了不少。

大晚上的給她打電話,沈檀不自覺坐直身體:「老闆?」

「還在忙?」老闆首先關心了一下。

雖然手頭已經閑下來了,但哪個打工人不會說幾句瞎話,沈檀對著空氣點點頭:「嗯對,您有什麼事?」

老闆的聲音在夜裡顯得格外沉靜,「早秋巴黎,你準備讓誰去?」

沈檀不知他什麼意思,玩笑道:「我這邊還能有誰。」

老闆低低嗯了一聲,轉達:「主辦那邊告訴我,突然少了個名額,Cathy已經找我說了一晚上了。這件事——」

原先主辦那邊需要兩三張亞洲面孔,都被老闆的資源覆蓋下來,部門之間總歸能勻到點肉湯。這下縮成一個,免不了要搶。

沈檀立馬道:「您放心,我跟她商量。」

看直播的事又被放到腦後。

這晚上,她在電話加視頻里跟Cathy吵了一晚上的架。

而直播間,陸鶴然已經快習慣了。

這段時間被冷落,被無視的滋味他嘗得夠夠的。他不能用冷靜的思維來解釋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就賭這一口氣,等她主動來找他。

可她不找,人也消失不見,他只能藉由直播再次把自己送到她面前。

可惜這麼多次,沈檀竟然狠心到一次都沒點進來過。

陸鶴然煩躁地解開扣子,眼瞼低垂。

他隱約察覺到自己對她的吸引力正在不斷下降。

這種慌亂他在過去二十幾年中從來沒有嘗到過,連積壓得喘不上氣的日程也不能讓他的注意力從這件事上徹底移開。

白天在實驗室,無論做測試還是分析數據,他都無法靜心。

今天更是過分,沒注意到通風櫥的玻璃,指骨撞了上去。好在當時手裡沒其他東西。

師兄關心地問,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怎麼心不在焉。

陸鶴然搖頭,是我自己不小心。

回到家,安靜的氛圍更容易讓人胡思亂想。

他無數次點開沈檀的聊天框,想說點什麼,僅剩的那點自尊又叫停了他的手。

小貓喵喵叫著從眼前走過,他起身,餵了罐頭,添滿水,對著粒子拍了張落寞的背影照,發朋友圈——病了。

這條朋友圈模稜兩可,好多人跑來關心。有關心粒子的,說帶去寵物醫院看看。還有關心他的,問怎麼不舒服了?哪裡病了?

獨獨沒有他等的人。

所有的試探都石沉大海。

陸鶴然不甘心,在小河那得知沈檀已經回浦城后的那個晚上,他照例開啟直播間。

原先玩這個賬號的時候攢了一些顏粉,有些粉絲摸清他最近的規律早就嗷嗷待哺了,另一些才通了2G網,看到他開播驚奇地涌了進來。

【主播還記得自己有個直播間吶?進來沒看到臉之前,我都忘了關注的這是誰了】

【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愛了128個男人。但現在我決定回歸你的懷抱】

【別怪主播,主播忙的這段時間好像去當模特拍廣告了】

【我也看到廣告了!主播太不把我們當外人了[臉紅]穿著內褲在商場海報上勾引我】

【啊?內褲……在哪裡?地址呢?鏈接呢?三十秒內,我要知道所有信息】

【就這個鏈接,點進去開屏暴擊。主播身材真的好瑟,忍不住給我男朋友下單了7條,每天一換,就當是主播在炒我[狗頭]】

彈幕自顧自的瘋,陸鶴然絲毫不受干擾,時不時刷一遍貴賓列表。

他已經快要放棄。

鬆開第二顆扣,精緻的鎖骨露出一角,直播間人氣進入第二個小高-潮。

列表裡多了一個頂著小河頭像的賬號,陸鶴然抿了下唇,神色安靜。他還在等,等小河姐會把這件事堂而皇之地傳到另一個人耳朵里。

他播得十分安靜,除了小貓偶爾發出的呼嚕聲,整個直播間都處在奇妙的靜謐氛圍中。連偶爾喉結滾動的吞咽,也能被錄入麥克風。

彈幕受不住地尖叫。

【昂昂昂昂昂昂我以為我是來享受的,結果是來渡劫的】

【一想到這麼好看的男人不屬於我我就渾身難受,心如刀割】

【主播介意再解一顆扣子嗎?我沒別的意思,就是看你脖子淋巴好像有點大,再往下拉拉,我幫你看看】

【樓上算盤珠子崩我臉上了】

【主播到底要幹嘛?一聲不吭擼貓,見天兒的露臉露身材也不帶貨,不接推,不收禮物。主播難道是傳說中的男菩薩?】

小河進來后的第八分五十九秒,陸鶴然忽然發現列表裡多了一串熟悉的ID。

時隔一個月一十二天,她終於重新出現在他的世界里。

那串熟悉的ID在公屏打字:【這麼閑?主播是不是嫌白天工作不夠多?】

男生鬆開頸口第三顆扣,緊繃的情緒微松,終於說了開啟直播后的第一句話:「主播在……守株待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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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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