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三合一

第二十七章 三合一

第二十七章三合一

吉田熏,今年23歲,大學畢業一年整,愛好是觀察人類。

雖然這麼描述有點中二病的嫌疑,但自從在家裡蹲了整整一年、終於被趕出來到姨媽的情人旅館工作后,這確實成為了她在工作中為數不多的小小樂趣。

在全新的公共道德法案公布后,除了歌舞伎町外,所有酒店內部都不得布置過度的愛情酒店設施,導致日本境內大部分旅館的生意一落千丈。

但姨媽的這家情人旅館坐落在新開的遊樂園附近,常常有背包客或者年輕情侶過來住店,小店仍然保持了不錯的人氣。

因為無論是選擇房間、收銀還是出售食物,都使用智能販售機器代替了人工,她一天中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在客人退房后收拾房間、給自動販售機補充新的貨物以及通過監控觀察客人的行動。

並非是客人們最恐慌的小電影里對於隱私的窺探,監控布置在販售機器和房間的走廊上,主要是為了防止情到深處的客人還沒有進房間就開始脫衣服……這時候她就要戴上口罩一臉尷尬地衝出去,提醒衣衫半褪的客人先進房間才能做些別的事。

今天是周末,生意自然不錯。除了最昂貴的那間情景套房外全部售罄——火車車站主題酒店套房,使用時間三小時售價卻高達18000日元,6小時售價30000日元。雖說只是模擬場景套房,房間里各個場景都做得很精細,無論是月台、檢票室還是列車本身都巧妙的排布在不算太寬闊的房間中。

但吉田熏完全不理解這個設計的意義,除了能讓有執手相看淚眼經歷的情侶憶苦思甜一把當年不得不分開的難過經歷,然後牽起對方的手許諾從此不再分離柔情蜜意共赴愛河之外,完全沒有情人旅館該有的氛圍。

據姨媽說,本來的設定是電車特色房間,但是和大阪的TOWER』SHOTEL的設計重合了,她不屑拾人牙慧,就改換成了火車設計。

總之,又貴又毫無意義,以上原因讓它成為了整個酒店裡空置率最高的房間。吉田熏也曾勸過姨媽好幾次更換房間陳設,比如給這個房間改換塗裝,哪怕是改成原來的電車特色呢,但被姨媽拒絕了。

不過看來今天這間房間要迎來它本月內第一次入住的客人了,真是可喜可賀呢。這麼想著,吉田熏面無表情地開了一罐可樂。

她對五條悟喝醉酒有深刻的印象,當年某日他們四人小聚,酒豪家入硝子照例拿了瓶酒自斟自飲,對酒量還沒有有自知之明的春日遙陪她喝了兩杯。純粹是出於好奇的最強二人組也拿碟子倒了一點點。

春日遙有些唏噓。

「只有禪院直哉那種蠢貨才會覺得沒有刀之後你就是手無寸鐵。」

這就屬於純粹的無中生有了,春日遙本想反駁,但也許因為面對的是一個醉酒後顯得沒什麼進攻性的五條悟,也許是因為她難得地想說實話,她最後給出的回答是:

「悟,我以為你明白,」春日遙的聲音輕得就像一句嘆息,「這件事和現在的你其實沒有什麼關係了。」

太大意了。

紅髮的女孩姿容端麗,戴著圓框眼鏡,耳邊墜著小巧的流蘇耳墜,看起來就像是重點大學里品學兼優的乖巧學生妹。

女孩攙著男孩往裡走,他們選擇的房間在二樓,這裡的老樓是沒有電梯的,把他弄上去恐怕有點費力,吉田熏還在想著要不要下去幫個忙。然後就在監控里看到女孩一手摟住男孩的膝蓋一手按住他腰背,神態自若地把銀色頭髮的男孩打橫抱上了二樓。

回到房間,五條悟還保持著被她扔到床上去的姿勢,呼吸勻凈,乖巧又柔和。春日遙坐到他身邊,戳了戳他的臉,五條悟發出輕微的夢囈,大概是因為她手的溫度比他臉頰的溫度要涼一些,他又蹭了蹭她的掌心,有些留戀的樣子。

「你還和禪院那種下三濫糾纏不清——」五條悟繼續說。

但有那麼一瞬間,春日遙會以為五條悟是想要親吻自己,在絕對的黑暗中,感官被無限放大,柔軟的髮絲和溫熱的呼吸同時灑落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帶來一陣深入骨髓的戰慄。又在一秒不到的停頓后,越過臉頰,繼續向後,直到落到她圓潤的耳垂邊,吹拂得落在床沿外的流蘇耳墜搖曳晃動。

隨之而來的是難以控制的戰慄。人類最脆弱的咽喉和心臟毫無阻礙地暴露在對方面前,最重要的視覺被剝奪,而她甚至連拿刀的機會都沒有。

春日遙脫離咒術師的生活已經太久,之前的四年她面對的都是些普通人,不需要刻意留意,她的反應速度和力量都遠在他們之上。可這次從背後襲擊她的是五條悟,直到全身受制、失去視覺,她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嘖,吃軟飯的男人。

沒想到姑娘看著纖細,公主抱起這頗有些肌肉線條的男人時卻面不改色,原來是一位女壯士啊,吉田熏面露敬佩之色。

五條悟摸索到春日遙膝蓋以上的位置,隨手一抹,苦無、千本、精巧的懷劍和破甲的肋差,各式各樣的武器全都叮叮噹噹地掉落在地上。雖說大部分時候,這些東西都不會派上用場,但論起暗器的使用,禪院直哉那種小孩子玩的飛鏢在她面前只有跪下才能找到自尊。

紅髮女孩不太熟練地操作著系統,很顯然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大概只是想為喝醉了的男朋友找一個暫時休息的地方……從系統後台可以看到她選擇了休息3小時,女孩猶豫了一下,從錢包中掏出信用卡支付。

吉田熏滿頭冷汗。

「嗨嗨,我們悟天下第一帥。」她只能笑著敷衍喝醉后不講道理的人,一邊又有點疑惑,「喝醉了竟然是這個樣子嗎?」

吉田熏不屑地心想,喝醉了還要刷女朋友卡開房的男人就是遜啦。

早知道自己就不大驚小怪了,還浪費了18000元,都快夠自己坐車去盛崗的車票了。春日遙有點理解伏黑惠的心痛了,自己這普通家庭哪經得起這樣的花銷啊。

這一路上他並沒有始終昏睡,而是時不時提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像「我都特意換了衣服你難道不覺得是超級大帥哥嗎」這樣從前說出來很合理為人師表后現在他不大可能說出口的問題,都是張口就來。

沒過一會兒,五條悟就站起來聲稱自己要放個煙花給大家助興,於是在沒人放帳的情況下,對準半空來了一發「茈」。過了一會兒夏油傑又非要說今天是盂蘭盆節,應該來個百鬼夜行才對。本該充當滅火隊員的春日遙不僅沒有阻止還起鬨說炸的好看再來一個……差點被定義為特級咒靈集體入侵級別的暴動。

隨著他們來到二樓的監控鏡頭下,吉田熏終於看清了男孩的臉——也就在那一刻,吉田熏理解了這蘭花般柔軟知性的姑娘折戟沉沙在軟飯男身上的原因。

春日遙突然明白了這個房間設計的用意——在這裡,永遠不會錯過,只要你想,你永遠有機會帶回你當時錯過的那個人,和他在車廂里熱情地接吻擁抱或者在超大size的床上做些這樣那樣的事情。

這對新來的情侶是紅髮的女孩和半伏在她肩頭的銀髮男孩。

春日遙打了個寒戰,心臟的跳動在黑暗中就像密集的鼓點。

「悟,你好好休息,我走——唔——」

活該他銷售不出去啊。

面前的監控熄滅了,細密的雪花噪點密布在整塊屏幕上。

見鬼!吉田熏突然意識到,這男人雖然伏在女孩的頸窩裡,可眼睛里一片澄澈,全無醉意……他原來一直是清醒的嗎?

明明知道對方看不到自己,吉田熏還是有一種被那雙眼睛看透的錯覺。她感到有些不適,於是打算把監控換個方向,可她手還沒碰到遙控桿,就看到男人的嘴唇輕輕開合:

吉田熏下意識地跟著口型念出了那個音符:

「peng——」

絕對的黑暗霎時籠罩了視野。

五條悟從身後拉住她的腰帶,把她放倒在柔軟的大床上。她本能地想要摸自己的刀,雙手卻被對方抻直后單手按到頭頂,她最後能看到的景象是五條悟低頭,把自己特製的墨鏡扣到她眼睛上方。

總之那是非常雞飛狗跳的一晚,事後四人每人寫了一份三千字檢討……

以收銀機作為參考,個子差不多有一米七,在日本算是罕見的高個女孩了。而她身邊的男孩因為腦袋埋在她脖子里,看不清楚臉,身高大概突破了一米九,光看穿著也許是現在女孩子們最流行的黏著系奶狗男友……

和他比起來,以往出現在旅館里的男人一下子就都變成了庸脂俗粉。高挺的鼻樑,薄而鋒利的嘴唇,還有從滑落墨鏡下露出來的一雙極目遠眺天空盡頭才能窺得一角色彩的蒼藍色眼睛……

這兩天他們像真正久別重逢的好友一樣沖彼此打招呼,帶著孩子來遊樂園玩,一起坐摩天輪一起吃東西……虛假的和平麻痹了她的神經,甚至讓她有可以一直這樣下去的錯覺,選擇性遺忘或者說迴避了他們兩人之間最大的問題。

這姑娘還沒意識到,自己懷裡看著眉目生春的男孩不是什麼一朵請君憐惜的嬌花,而是磨牙吮xī、隨時準備把獠牙刺入她脖頸的猛獸吧?

懷抱猛獸而不自知的姑娘隨手把五條悟扔到圓形大床上,一邊揉著發酸的手腕一邊參觀頗具神秘色彩的情人旅館大床房。這裡倒是和想象中不太一樣,沒有艷俗的打光配色也沒有肉*體糾纏的浮世繪,在不大的房間里精巧地安插著安檢處、月台和在站台等待的列車的等比例縮小場景,春日遙登上列車,車上甚至有按鈕可以選擇開動火車模式,按下后模擬火車車廂會輕微震動,擴音音響播放火車開路時尖銳的「嗚嗚」聲,同時電子屏里虛擬的景色飛速向後掠過。

灼熱的手指輕輕按壓在她的頸部左側,在皮膚上下陷,即使這個人不是五條悟,作出這個動作對於她的生命也是巨大的威脅。

作為情人旅館,玩的概念居然是純愛那一套。

他的聲音低啞模糊,似乎很快就要消散在風中,濕熱的吐息順著耳廓向里侵襲。

「心跳得很快呢,遙,你難道是在害羞嗎?」柔順乖巧的男孩果然只是虛妄的錯覺,當代最強的咒術師在黑暗裡微笑著露出了他的獠牙。「這裡。」

他的手指下移到鎖骨以上的位置。昨天見到春日遙的時候,這兩處地方都留下了鮮明而曖昧的紅痕。

「還有這裡。」五條悟漫不經心地說,「在相識多年的我面前害怕到顫唞,卻毫無顧忌地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暴露給見面沒多久的陌生男人,無論是作為普通人還是咒術師,都是不謹慎得過頭了。」

「這一點,就讓五條悟老師給你個教訓怎樣?」

直到鋒利的犬齒在頸部薄薄的皮膚里下陷時,春日遙還沒想清楚發生了什麼。她的思維一片遲滯,只有溫熱嘴唇和輕微刺痛的鮮明觸感在黑暗中被無限放大。

她沒法掙扎,只能試圖從之前五條悟零星半點的言語往前追溯:

「……你是說禪院?」

「對哦,還有禪院。」五條悟隨手撥開她耳畔的一縷長發,「禪院家老頭還做著以禪院直哉那個蠢貨正室的位置做誘餌、讓你去給他們生孩子的美夢,會這麼想,他恐怕還以為你是他們家那些木頭樁子似的女人——你要是去那裡,想必能引起京都的腥風血雨——畢竟,」

他的語調裡帶著雖然已經時隔四年之久、但仍然如同發硎之劍般鮮明的憤怒和冷意。

「你可是能用自己的性命做籌碼,把五條悟和高層的爛橘子一起,」他在一起這個詞上加重了語調,「玩弄於股掌之間的人啊。」

四年前的夏油傑叛逃事件中,作為和報告事件的輔助監督第一時間接洽的人,春日遙不僅沒有及時向高層彙報情況,還失聯了幾個小時,隨後夏油傑父母失蹤,而她本人也在短短數天內肄業、後來又參加高考,進入京都大學讀書。

雖迄今為止,高層還沒有真正能找到她接觸夏油傑父母的證據,但就憑這一列反常行為,如果不是顧忌著五條悟本人的存在,高層早就把她打入詛咒師相關名單了;而五條悟這邊,也為了避免高層的懷疑而一直沒和她接觸——畢竟五條悟能保護任何人,但不能也沒有理由庇護任何詛咒師。

兩邊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和共識,而事件的漩渦中心春日遙就這樣去了京都,一去不回。

雖然並未將她判定為詛咒師相關,但針對她的全方位監視持續了整整兩年。包括她的交友、行蹤、日常種種瑣事,都形成了一本厚厚的資料送到高層手中。

同樣的資料五條悟這裡也有一份,於是隔著三百七十一公里的距離,在因為日益增長的咒靈數量的繁忙工作之餘,五條悟能看到她入學、上課、和朋友們聚會、打工,偶爾還會收到幾封情書和禮物,生活平靜歡欣,像絕大多數普通人那樣。

而往昔的一切成長的經歷,就像過期的通訊錄那樣,被她無情地丟進了廢紙簍里。

在去年的12月7日,因為把伏黑惠從禪院家帶走的事,五條悟和五條家的族老爆發了劇烈的爭執。那些固執的老傢伙無論怎麼說都還堅持著「如果將禪院家繼承了家族術式的人帶走,就等若和對方宣戰」的態度,而五條悟則冷冷地表示「也要他們敢才行啊」,雙方不歡而散。

回到寓所的五條悟捏著眼角疲憊地靠在沙發上,這時家忍剛好送來了駐紮京都的人關於春日遙的新資料和恭祝「生辰吉樂」的賀卡。

五條悟這才想起來今天是他的生日。以前他也不記得,但春日遙會準時送上各種各樣的禮物。自從那件事發生,三年級分崩離析后,他就懶得過生日了。

針對春日遙的監視工作其實在兩年前就停止了,高層那些老東西更是懶得關注這件事——畢竟一個沒有術式的普通人,再投注過多的精力也是浪費。京都那邊一年也只有兩三次會送些她的新照片和近況材料過來。五條悟隨手拆掉信封,資料上說她因為努力學習三年就修滿了學分,現在已經快畢業了,在京都找好了一份薪資待遇都不錯的工作。

而在那張不算太清晰的偷拍照片里,她戴著室友練手織的帶兩個絨球的滑稽針織帽子,坐在鞦韆上和身旁的人交談,容光清淺,詞氣安和,彷彿一下子就能將人心底的焦躁撫平。

如果是春日遙在,會做些什麼呢?

五條悟找了一張伏黑惠的照片,備註名字后匿名寄到了京都。京都那邊表示她收到了信件,但暫時沒有反應。

等到五條悟都差不多把這件事忘記的時候,在某次和族老們的會議上,有人提到了她的名字。

老頭子們好像突然覺得這是一個絕妙的好主意:這個女孩隨著婚約解除已經不算是五條家的人,由她來撫養伏黑惠,相當於是給禪院家的面子上蓋了一層遮羞布;而家主五條悟這邊——男人們心照不宣地露出了曖昧的笑容,男人嘛,哪怕是不喜歡,也會對向自己投注了一片真心的女人有幾分格外的憐愛,想必也是會答允下來的。

於是在五條家引起了無窮無盡麻煩的事就這樣迎刃而解了。

而遠在京都的春日遙將在不日內返回東京,接走這個年僅10歲卻有10億身價的孩子。

五條悟其實沒打算將春日遙重新拉進這攤子事中。

那張照片更像是一個邀約,某個時間已經過去很久、我們可以重新開始聯繫的暗示。但春日遙什麼都沒說,就出手解決了這個麻煩。

無論何時何地,她總還留有些別人不知道的底牌。

春日遙好像一直很擅長對付這些冥頑不化的高層老頭子。

不,她是一直很擅長算計人的心思。

連她自己的性命和感情,都是可以壓上桌子的籌碼。

「你今天選的房間很好,」五條悟環顧四周,「火車站主題套房不就是為了填補遺憾么?我有時候在想,那個時候我要是就這樣抱你的話,你是不是就會留下來?」

某個春日遙和硝子告別後踏上列車的記憶點在腦海中閃現,他隨手抱起春日遙,大踏步地走進火車車廂,把春日遙按在桌子上,火車模式啟動,虛擬機械女聲開始播報站台:

「列車即將關門,下一站,京都。」

「看,恰好下一站也就是京都,」五條悟一手卡住她的喉嚨,一手按在她的膝蓋上,鬆鬆垮垮的眼鏡在他們大幅度的動作中滑落下來,春日遙只感覺他的視線如同在自己身上灼燒。「可以很好地復刻那個時候的心情吧,不說點什麼嗎?」

「你不是都知道了么。」春日遙把頭靠在模擬成窗戶的顯示屏上,遠處的山野和房屋不重樣地在她背後掠過,「我沒什麼想說的。」

「理由呢?離開總要有理由吧。」

五條悟執著地把她的頭扳回來。他對這個答案的渴望程度甚至超過了自己的預期——五條悟並非是事事都需要意義引導的人,很多事情他僅僅是因為「想要做」就去做了。

「這個我在申請退學的報告上已經寫過了,『茲因該生不適應教學環境故申請退學』。」春日遙閉了下眼睛,哪怕知道五條悟今天一定要知道那個確切的答案,有那麼一瞬間,她還是因為要接觸到那段灰敗的記憶而瑟縮了一下,但她決定面對,於是說,「悟,你知道我整個三年級的任務量是多少么?」

「我不知道哦,很多嗎?」

「3個。」

五條悟愣了一下,整個三年級他們都是聚少離多,五條悟自己每天可能就要處理好幾個特級或者一級的祓除任務。春日遙雖然沒有評級,但高專可用的戰力也就那麼多,春日遙早可以作為獨當一面的咒術師去祓除一級咒靈了,沒理由放著不用。

何況五條悟偶爾回到學校時,春日遙也大都不在,一年下來執行的任務量怎麼也不該是這麼個少的可憐的數目。

「理子死之前,五條家召回了我,我被帶到家族最德高望重的老人面前,當時他們是怎麼說來著,」春日遙瓮聲瓮氣地笑著模仿,「春日遙,『你未來的丈夫是『六眼』,家族需要的是一位貞靜的大和撫子而不是一隻拿著刀劍上躥下跳的猴子,手上繭子太多,走路要學會小步跟在男人身後……』這要求真是蠢透了吧,悟。」

她忽然不笑了。

「可就是這麼蠢的要求,我還是答應了。等我好不容易達成第一階段的要求,帶著伴手禮回到學校時,理子死了。」

五條悟沉默地注視著她。

「大家告訴我,是被保護的普通人類雇傭的咒術師殺手殺了她。」春日遙說,「雖然以我的戰力,恐怕連站上戰場去的資格都沒有,可還是很愧疚啊,什麼都沒有做。」

「那段時間學校里發生了好多好多事,可是好像和我都沒有關係。我那段時間在忙於早上五點起床化妝、做好二十個碟子看著花里胡哨實則味道都差不多的早飯,花一個小時用菖蒲和三色堇插一瓶插花……其實裡面有些事未必對現在的我沒用,但對一個咒術師一定沒有意義對不對?」

「某天早上,我忽然被通知,不需要繼續那個蠢爆的新娘修行了。啊……怎麼說,雖然猜到會有這一天,但是如果能更早一點的話,會不會我也有點機會為我的朋友們做點什麼呢?」春日遙滿臉木然。

「我回到了學校,負責傑祓除咒靈的輔助監督找到了我,告訴我他在任務過程中暴走,殺死了114人。我對他的心理變化一無所知……我嘗試著聯繫了你和硝子,都沒有接通電話。按照程序,我應該報告高層,等待高層作出決定是否派出小隊殺死叛變的詛咒師。可我想到傑的父母就是普通人,他是那種做事情一定要有目的的人,如果他不再以保護普通人作為自己的職責,第一個要殺的大概就是他們了。於是我聯繫了靠得住的人把他們送走,事實證明我是對的。但我知道瞞報的時間差一定會被高層發現,他們也一定會下手調查我,除非我離開……接下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春日遙的目光陡然變得有些悲哀。

「悟,我確實利用你和高層之間達成的平衡離開,或許你會很生氣,覺得我是一個工於心計的壞人。」春日遙的語氣甚至稱得上誠懇,「但是我也必須得告訴你,曾經我為了活下來站在你身邊,謀算過的事情比你想象的還要多……但我已經,已經儘力保護好人、保護我的朋友們,最後走到這一步,也只是力有不逮而已。」

不知不覺,冰涼的淚水已經流滿了腮邊。春日遙有些訝異地擦了擦。

「看,我是真的不想回憶啊。」

「……抱歉。」五條悟原本放在她脖子上的手垂落了下來。他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但他同時獲得了一個重要的答案。

他還沒有想好怎麼平衡答案和錯誤之間的關係,於是唯有沉默。

「不,沒什麼說抱歉的,話說開了也好。」春日遙很有禮貌地笑笑,「這一次,我會照顧好惠。總之,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可以盡量別再見面了嗎?」

雖然百般不願意,吉田熏還是戰戰兢兢地去走廊上檢查壞掉的電路。突然紅髮的女孩獨自快速地從房間里走出來,眼睛有點腫,脖子上好像還有糟糕的痕迹……幾分鐘后,穿著白大褂看起來像是醫生的御姐慢悠悠地從樓梯走上來,棕發,眼角有顆淚痣,神態介於冰冷和慵懶之間。

「是在那邊嗎?」醫生指著某個房間門問道。

「……是。」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吉田熏還是本能地覺得對方就是來找那個白頭髮男人的。「請問……是有人受傷了嗎?嚴重嗎?」

因為是情侶酒店,偶爾也有人因為玩得太過火而受傷,從而請醫生上門或者直接送到醫院去。如果不鬧出人命就還好。

「不,」醫生說,「我想不是。」

她篤定地走到火車特色房間前,有禮貌地敲了敲門。

「是我,請問可以進來嗎?」

「是硝子啊。」五條悟正盤腿坐在大床邊的榻榻米上,手指上晃蕩著一條項鏈,鑲嵌在底座上的紅寶石鴿血般純凈無暇,顯然已經到了收藏級的水平,「你怎麼來了?」

「偶然遇到了井上監督,他向我描述了你的狀況,於是姑且打算過來看看……這是什麼?」

「是沒能送出去的生日禮物。」

「是么?恭喜你省錢了。」家入硝子打量了一下房間的氛圍,「說是情人旅館,我還擔心看到什麼不堪入目的東西,意外看上去很正經啊。」

「你遇到遙了嗎?」

「在酒店門口看到她很快速地走掉了,但她狀態不太好,就沒有上去打招呼。」家入硝子瞥了眼散落一地的零散小武器,「脖子上同時有咬痕和掐痕,雖然咒術師的體質遠較常人優秀,我還是不建議這麼做,尤其是那個人是你。如果反過來倒是隨你們喜歡了。」

「……不是因為你說的那種事啦。」五條悟揮揮手,「雖然也沒好多少。總之,硝子,你說遙她喜歡我嗎?」

「如果不是一年級的時候親眼所見,我一定不會相信這是真的。咒術師們多少都帶點瘋,遙看上去太過正常,沒想到瘋在喜歡的人上。」硝子說,「不過喜歡這個詞是帶有時效性的,鑒於她可以整整四年不見你,喜歡還存在的可能性已經很低了。怎麼,你為了驗證這件事做了什麼違反法律道德的事嗎?」

「……」

「很好,我就知道你遲早要走到這一步。」家入硝子摸出手機,「要不你還是選擇去自首吧?」

家入硝子下意識地要從口袋中摸出煙盒,又想起自己準備戒煙,遂換了個口袋掏出棒棒糖來。

「我要那個草莓口味的。」五條悟說,「我找她問了點當年的事。」

硝子把棒棒糖扔給他:

「你指你當年在18歲解除婚約的人渣行為還是她女性意識覺醒終於憤而離開你的事?」

「指她利用爛橘子和我之間制衡離開東京的事,她承認了。」

「這樣啊,沒有打穿整間旅館還真是辛苦你了。」

「是啊,最近發現她和別的男性走得近我都超生氣,今天終於確定我喜歡她,現在打算追求她來著。」

「嗯,還真是可怕的報復。」

「不是報復啦,是真心實意的追求。」五條悟問,「硝子你有什麼建議嗎?」

「這種隨便去網路上搜索不就好了,信賴感、陪伴感,對方鐘意的長相,豐富的金錢物資支撐。」

「我知道了。」五條悟點點頭,「對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她好像有個男朋友。」

「你這種人進入教師行業真的大丈夫嗎?」硝子只想翻白眼,「如果她結婚了你是不是還打算當第三者涉足啊。」

「也不是不可以考慮。」五條悟思考了一下,「還有,她走之前告訴我沒有必要就不會與我見面了。」

「那先恭喜你連進入賽道的資格都沒有了。」硝子一臉冷淡地往門外走,想到什麼事,又突然停住腳步,「你上次拜託我查的事有點眉目了,關於通過改造普通人身體生下指定術式孩子的方法,雖然同時在大大小小的咒術家族流傳,但最開始的起源,似乎是在仙台。」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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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最強分手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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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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