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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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姜檐拉下衛寂遮在面上的手,他還在燒,掌心的溫度很高,燙在衛寂的手背。

姜檐抓着衛寂的手,忽然在他食指內側發現了一條極細的疤,呈淺淺的肉白色,不仔細看根本瞧不出來。

姜檐問,「這是怎麼弄的?」

衛寂自己都不記得了,想了一會兒才道:「應當是調顏料時不小心弄的。」

姜檐捏著衛寂的食指,摩挲著那條蝦線一樣的疤,「調什麼顏料?」

衛寂不自在地動了動,「畫,作畫的顏料,研磨礦石被劃破了。」

姜檐皺眉,「這個要你親自調?」

衛寂似乎不知該怎麼說,想了一下措辭道:「那個顏色不好調,旁人調過很多次都不滿意,臣才上手試了試。」

姜檐:「那畫出來了么?」

衛寂對這樣的神情一點都不陌生,家裏的幼弟幼妹做了一件什麼事,想要誇讚表揚時便是姜檐這樣。

姜檐望着衛寂,俊美的眉眼含着得意,「我斗多、繭厚、掌相好、手比你的要大,指節也比你粗。」

指腹上圓形漩渦狀紋路為斗形紋,偏長形狀的紋路叫箕形文,常言道一斗窮二鬥富,三斗四斗恩科保佑。

斗形紋越多,命越富貴。

最後姜檐翹著嘴角,得意道:「你這隻手二個簸箕,三個斗,我的一個簸箕,四個斗。」

他這副模樣,若是身後長個尾巴,只怕早就搖起來了。

明明兩年前姜檐就知道自己斗多,如今還要再炫耀一遍。

衛寂:「不是臣畫的。」

姜檐一聽不是衛寂畫的,他也沒再多問,捏著衛寂的手翻過來覆過去地看,每個指腹都檢查了一遍。

數完指上的紋路,姜檐又開始跟衛寂比手相,凡是比衛寂好的,他都要拿出來說一說,就連掌心起的繭他也要誇誇。

姜檐來了興趣,問道:「在哪兒呢?明日你帶來我瞧瞧。」

簸箕跟斗一說還是兩年前,衛寂告訴姜檐的。

衛寂聞言也忍不住笑了,只覺得姜檐有點孩子氣。

衛寂正好與姜檐相反,他喜文杵武,四肢不怎麼協調,打個馬球還要旁人幫他牽一下馬。

姜檐精通騎馬射箭、投壺馬球,手上的繭就要多一些。

他父親曾在涼州駐了三年軍,也是在那個時候他認識了一位頗負盛名的世家子弟,那人與他年歲差不多,寫了一手好字,也擅長作畫。

衛寂的繭都長在食指、中指,一看就知道經常提筆杆子。

姜檐是絕頂的富貴命,九個斗,一個簸箕,衛寂命格也不算差,七個斗,三個簸箕。

衛寂:「畫出來了。」

衛寂忍不住誇道:「殿下真厲害。」

這是小時候衛寂母親說的,後來他說給姜檐,那日姜檐捉着他的手,挨個數他有幾個斗。

他嘴笨,夸人也沒花樣,兩年前知道姜檐有九個斗時,衛寂就是這麼誇的。

好在姜檐很好哄,一句『殿下真厲害』就能拿下他,因為他只是單純想衛寂知道他哪哪兒都好,哪怕只是手上的紋路。

他永遠都要做衛寂眼裏那個最好的。

雖然心裏十分在意,但姜檐卻不想顯露出來,昂昂下巴,「也就那樣。」

說完姜檐拉過衛寂另一隻手,饒有興緻地端詳,就連衛寂指甲上的月牙白,他都要挨個看一看。

衛寂覺得看手相的都沒他這麼仔細。

雨露期的陽乾都這樣黏人么?

-

晚上衛寂要走時,姜檐又用昨日那種的目光看着衛寂,瑩瑩燈火落在他精緻的眉眼,塗紅的唇,濕濡的眸,看起來凄楚無依。

衛寂喉嚨滑動了一下,「要不,臣再留一刻鐘?」

姜檐瞬間斂盡面上的情緒,把衛寂拽了回來。

又陪姜檐待了半個多時辰,眼看就要到宵禁的時間了,無論姜檐再怎麼看他,衛寂沒再心軟。

第五日姜檐精神好了許多,不像前幾日那樣時斷時續地高燒,但還是喜歡黏着衛寂。

衛寂坐在床榻上,一會兒被姜檐喂顆葡萄,一會兒塞塊糕點,膳房熬的補湯,姜檐都要勻半碗給他。姜檐困了就睡,醒了再喂,衛寂被迫吃了不少東西,整整撐了一日,直到半夜那些食兒都沒消掉。

雨露期終於過去,衛寂長舒一口氣,按以往的時辰去東宮。

到書閣時天色尚早,天邊綴著一輪慘白的下弦月,姜檐跟太傅還沒來,衛寂是第一個到的。

書閣內生着地龍,角落裏的香爐繚繞着清淡的白煙,外面朔風凜凜,屋內卻暖烘烘,亮堂堂。

衛寂打開先前太傅講的經史,溫了一刻鐘,然後起身用手爐給姜檐烘座,這樣他來的時候坐下是暖和的。

其餘人陸陸續續來了,兩個世子都頂着一張青紅交加的臉,不再像先前那樣神氣,臊眉耷眼地坐到自己的位子。

衛寂偷偷朝他們看去,只一眼就挪開了視線。

那日他被鎖在書閣,姜檐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看着凍壞的衛寂,下令讓人把三個始作俑者關起來給衛寂出氣。

一聽自家的不孝子惹惱了太子,三人回去后又挨了一頓家法。

方以安受的責罰最重,姜檐下令他不準再出入東宮,至此伴讀從四個變成三個。

衛寂雖脾氣好,但也不是全然沒有氣性,見他們受了處罰心裏還是痛快的。

他跟方以安一直不對脾氣,對方見他受到姜檐賞識,處處找他的麻煩。

在方以安眼中,衛寂為了討殿下歡心總弄些奇技淫巧之物,手段十分不入流。

偏偏殿下很吃衛寂這套,眼瞅著一直屈居他之下的衛寂越發得姜檐青睞,他眼睛都妒紅了。

如今惡食其果,衛寂小心眼地想——活該。

衛寂原本就跟這倆世子井水不犯河水,經過這次事後更不想多打交道,自顧自忙活着手中的事,不與他倆搭話。

兩人也覺得丟面子,伏在案桌旁佯裝溫書。

姜檐進來時看見的便是這副場景,書閣內三人各自坐着,只有殿門打開時,四角的燈盞微微搖動。

三人起身,一同朝姜檐行禮——

「殿下。」

姜檐一身玄色,革帶束腰,眉眼褪去了昨日的溫情,沾著幾許凜冽的冷意,他朝那兩個世子隨意一掃。

倆人後脊一寒,忍不住縮了縮脖頸,頭壓得更低了。

只有衛寂因姜檐恢復往日的脾性而輕鬆,前幾日他太古怪了,衛寂覺得不自在。

姜檐出聲警告,「倘若日後再敢欺衛寂,就不是關一夜這麼簡單。」

兩人面色戚戚,心裏恨不得剁碎了出餿主意的方以安。

姜檐不再理他倆,坐到自己的案桌。

他的座上放着金線繡的軟墊,已被衛寂用手爐烘暖,姜檐坐下去后,回頭瞧了一眼身後的衛寂。

衛寂抬眸亦看向他,姜檐飛快撇開視線,不一會兒又看來,他抿著唇,昂着下巴,像個驕矜的名門閨秀。

衛寂給他看得莫名心亂,明明也沒什麼。

直到太傅來了,姜檐才坐得板正,與衛寂他們一同行交手禮。

-

今日太傅講的仍是經史,還挨個抽查他們對經學的理解。

姜檐好武,對讀書並不上進。見他答不上來,太傅也不惱,突然點了衛寂的名字。

衛寂忙起身,恭恭敬敬朝太傅作了一揖。

太傅著丹青色官衣,衣袍寬大飄然,一派博雅淳正的儒師之風。

他溫和地看着衛寂,言辭卻十分直白,「你是殿下伴讀,殿下不解其意,由你替老夫再教殿下一遍。」

衛寂頭皮頓時麻了一半,忍不住朝姜檐看去。

這不是太傅第一次拿他擠兌太子,他們這些伴讀就是用來督促儲君上進好學。

前朝因為太子不好好讀書而挨板子的伴讀不計其數,本朝倒是沒有這樣的風氣。

其他仨人也被太傅這麼架在火上烤過,只是用衛寂點姜檐更管用。

果然姜檐的臉黑了下來,眼角垂垂地掃了一眼太傅,之後目光落到衛寂身上。

衛寂磕巴了一下,還是認認真真地答了,他受儒道影響極尊敬太傅,不敢不答。

太傅頷首,誇了衛寂一句,繼而轉頭看姜檐。

他言語仍舊溫和,目光也無責備之意,平和地問道:「殿下可懂了?若是不懂,再讓衛寂說一遍。」

姜檐縱是再張狂,也不敢跟太傅叫板,眉壓得很低,悶聲道:「懂了。」

敲打了姜檐一番,太傅不再多言,讓衛寂坐下,這事便這麼揭過去了。

下了課,姜檐癱著臉坐在書案旁,緊擰的眉心透出他的焦躁。

衛寂慢吞吞收拾著書本,眼睛總不自覺往姜檐身上瞟。

知道太子殿下心情不好,兩位世子不敢多待地溜了。

姜檐還有課要上,太傅要單獨給他講帝王謀略之道。

見衛寂要走,姜檐哼了一聲。

因這一聲哼,衛寂釘在原地,猶豫片刻他開口勸道:「殿下,還是要好好讀書。」

姜檐用力把臉扭到一邊,側臉輪廓被窗外難得的日頭染得綺麗,薄唇抿成一線。

隔了一會兒,他嘴硬道:「誰說我沒好好讀書,我只是一時忘了,你一說我便想起來了。」

衛寂哄他都哄習慣了,聞言忙說,「臣知道,殿下向來聰慧,若日後還有什麼一時想不起來的,那殿下便問臣,臣與您一塊溫習。」

姜檐喜歡衛寂說『日後』,喜歡他覺得他倆是『一塊』的。

他嘴角鬆了松,不再像方才那樣仇大苦深,心裏輕盈盈的,哼出一句,「我知道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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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暴嬌太子的伴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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