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尾聲

第九十二章 尾聲

第九十二章尾聲

又過去些時日戔戔肚子越來越大,距離預定臨盆日期只剩寥寥幾天。

姚珠娘辭去外面活計,專門在賀府中照顧戔戔起居。當然她也只能跑跑腿,細緻的活兒都由沈舟頤一力負責,事必躬親,姚珠娘無法靠近。

戔戔怨恨這親娘,當初是姚珠娘重男輕女將她賤賣,才催生出後面一連串的糟心事,對姚珠娘愛答不理。

姚珠娘難以從戔戔那裏討得好處,只得去求姑爺。誰都知道沈舟頤脾氣好,待人和藹可親又沒架子,姚珠娘試圖從沈舟頤那裏討些好處。

然而現在沈舟頤儼然就是妻管嚴,對戔戔的話唯命是從。戔戔叫他遠離姚珠娘,他便真不理。那副冷淡模樣,拒人於千里之外。

姚珠娘求遍了女兒和女婿都徒然無果,無可奈何,唯有沮喪地在賀府當個老媽子。

親生女兒戔戔雖在富貴之中,卻跟姚珠娘沒半分關係,那潑天富貴姚珠娘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也算她當年賣兒鬻女、重男輕女的報應。

賀老太君自從與戔戔冰釋前嫌后,也盼著戔戔平安生產,賀家好歹混個四世同堂。

天氣清朗又閑暇時,賀老太君拄著拐杖,來桃夭院陪卧床的戔戔說話解悶。

賀敏殘廢已久,侍女把賀敏推過來讓戔戔看看這親哥哥。賀敏和沈舟頤的傷勢很類似,卻沒沈舟頤幸運,那副嘴歪眼斜的樣子,端端這輩子都沒法當個正常人了。

「要愛舟,更要戔戔。」

沈舟頤輕輕伏在她高隆的腹部,

「戔戔,生辰那日你一定都要聽我的,我叫你用勁兒你便用勁兒,我叫你呼氣你便呼氣。必要時,我可能還會在你頭上扎幾針,減緩你痛苦,或者讓你咀嚼些清神志的草藥。你只消記得,天塌下來都不用怕,我會一直在旁邊替你扛着。」

雨水噼里啪啦地落在池塘里,激起一片片洶湧碎沫。鉛雲低垂,黑燕低旋,隔會兒響起悶雷,將緊張的氣氛加重。

他會儘力保住她和孩子的安危。

她好辛苦,秀麗臉頰沁著細汗,略帶憔悴,髮絲也蜿蜒貼在臉頰兩側,被汗水浸濕,沉沉睡着,似乎剛才已經耗盡全力,連喝口水的精神頭兒都沒有。

無論賀老太君和若雪來得多勤,最經常伴在戔戔身邊的還是沈舟頤。

沈舟頤倒抽口涼氣,毫白指尖微有顫唞。他墨黑眸子對向她,似蘊藏有深深的擔憂,深深摯摯說,

「戔戔,我怕。我怕失去你,我怕讓你生孩子是害了你。戔戔,我後悔了,如果重來一次咱們寧可不要孩子,也不要讓你承受這般苦楚。」

戔戔則累得暈了過去。

戔戔搖頭,「我不怕,當初我決定留下這個孩子時,就知道會有這一關的。事到臨頭,我期待,怎會害怕。」

丫鬟們進進出出卧房,端出帶血的手帕和血水。

萬一戔戔出什麼事……

另外沈舟頤也對戔戔的安胎藥進行了調整,幫她在生產前最後這段日子裏過得舒服些。

「你定然會沒事,」

沒有人可以暗害到戔戔。

大宅院中主母想害死小妾,或小妾想陷害主母,常常會在對方臨盆時發難,買通大夫或接生的穩婆,蓄意將孕婦鬧得血崩,活活憋死,丈夫還蒙在鼓裏,白白損耗人命。

生個孩子,他比她緊張一百倍,幾乎快到走火入魔的程度。

沈舟頤伏在她床邊,一遍遍重複,

終於熬到臨盆那日,大雨如注。

他當然也愛愛舟,但得是在戔戔平安的前提下。

戔戔的悶哼聲斷斷續續傳出來,混雜着沈舟頤低低呼喚。

戔戔與沈舟頤十指相扣,他的手每每冰涼。

若雪為邱家婦,雖住在邱家,回娘家也很勤。她生過虎兒,對女子臨盆之事頗有經驗,幾日來常常掩起房門傳授戔戔一些秘訣。

雖然他有八.九成把握叫戔戔和孩子平安,可畢竟還有兩成失誤的風險。

賀老太君拄著拐杖,不斷擦拭額前冷汗。若雪和若雨也從娘家回來了,陪在賀老太君身邊。邱濟楚忙裏忙外地燒水、煎藥,以備不時之需。

愛舟誕生了,是個渾身皺巴巴的女嬰。沈舟頤將女兒妥善處理好,才告知外面等候的眾人,母女平安。

都是沈舟頤造的孽。

沈舟頤沉吟未決,「戔戔怕嗎?」

過程遠比沈舟頤想像的要順利得多,戔戔身體本健康,有孕期間又不曾受過驚胎,唯有一次誤食雪葬花,還被沈舟頤用自己的血完全解了毒,因而有力氣生孩子。

戔戔眨眨眼,故作輕鬆,「舟頤哥哥前兩天還興緻勃勃給愛舟取名,今日就不想要了嗎?」

「戔戔,你和孩子定然會平安。」

想當初他們的第一次,便是沈舟頤巧利用賀敏,逼她就範……

可沈舟頤不一樣,他是戔戔丈夫,也是大夫、接生,生孩子時他必然全程守衛她,外人只是輔助,都得聽他安排。

賀家上下所有人精神緊繃,守在桃夭院避雨的鵝頸長廊里。

戔戔夫婿本身就是大夫,還是臨稽首屈一指的名醫,哪似邱濟楚那般渾渾噩噩,娘子生產就知道干著急,想來沈舟頤不會讓戔戔有事。

沈舟頤語塞,垂垂眸子,終是長長一聲嘆。

賀老太君等人對小愛舟疼惜得不像話,邱濟楚和若雪他們也在,若雨和夫婿湊上前去,鬧哄哄的,誰都想看小小姐一眼。

他把自己這條命賠給她都不足以悔恨。

戔戔奇怪,她也沒問,他莫名其妙說這些幹嘛,是安慰她還是安慰他自己?

「哥哥怕了?」

加之沈舟頤施針如神,分娩過程中給戔戔用了少量麻沸,讓她在保持清醒情況下感受不到疼痛。整個過程雖小有挫折,但十分平安。

戔戔心裏暗暗嘆。

戔戔即將分娩,沈舟頤幾乎整夜整夜守在她身邊,不眠不休,她想要什麼他總是第一時間遞給她。

沈舟頤憐惜無比,又自責無比,留下來為戔戔換掉血衣、擦拭身子,又將枕頭墊得鬆軟些,使她頸椎少承受些壓力。

可惜她現在吃不下去東西,他只能小口小口喂她些水,潤潤她乾澀的雙唇。

只生這一個,只生這一個。

便生這一個他也後悔了。

沈舟頤握著戔戔的手,眼角濡濕。

戔戔迷糊睡夢中,感到周身虛脫無力,黏膩膩很是難受。

過去少頃,黏膩感消失了,一陣極其輕微的清風湧進來,令她舒服許多。

她躺在那人懷中,感到很安心。

她隱隱約約聽見嬰兒哭聲,是她的愛舟嗎?可惜她實在太精疲力盡了,想睜眼看看愛舟,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有人給她喂些溫水,戔戔神志稍稍清醒。又磋磨半晌,太陽穴疼痛如裂的感覺消失,她一陣酣暢淋漓。

再後來,力氣慢慢被凝聚起來,戔戔的呼吸逐漸均勻,緩緩睜開眼睛。

視線由朦朧變得清晰,第一眼看到的是沈舟頤。

他滿懷擔憂。

見她終於醒轉,沈舟頤喜色,輕輕道:「戔戔!」

俯身親下她額頭,如風之輕。

「你沒有真是太好了,咱們的愛舟是女孩,長得和你一樣好看。」

戔戔扯出個蒼白微笑,手臂作勢要揚起來,沈舟頤立即會意,將裹了好幾層的小愛舟抱在她身畔,

「你看看,咱們女兒。」

愛舟小眼眯成一條線,還不太會睜眼但可可愛愛的,惹人喜歡。戔戔打疊精神,愛溺地貼了貼女兒。

這是從她肚子裏掉出來的肉嗎?

她有些恍惚,一時還無法相信自己也是當娘親的人。

沈舟頤早為愛舟備好嬰兒床,精精巧巧一個木質搖籃,所有稜角都被削去,看上去溫馨又可愛。

「她有了她自己的床,以後我倆又可以單獨睡在我們床上了。」

此時屋外大雨正好停休,房檐滴答滴答地墜著晶瑩剔透的水珠。

烏雲排開,天朗氣清,躲在烏雲后的太陽遙遙露出來,薄薄日光隔窗射進屋中,灑下一道彩虹。

房檐下,鳥語啁啾。

暖融融,安安靜靜,和和諧諧。

戔戔逗著小愛舟,疲累的臉上略略現出悅色。她痴痴望着沈舟頤,嗔怪道,「我拒絕女兒將來給你帶,否則你肯定也把她教成醫痴。」

沈舟頤笑笑,「醫痴不好嗎?」

戔戔搖頭,「一點不好,」

他無辜抿了抿嘴,「你和你若雪姐姐一樣,都喜歡書香門第。但……」

輕輕揉揉她腦袋,「怎麼都好,都聽你的。」

只要她不把他掃地出門,只要她不帶着他的女兒去投奔晉惕,什麼都好說。

沈舟頤將愛舟妥善放在嬰兒搖籃里,拿來糕餅和水,扶著戔戔起來,略略吃一點東西。

她身體仍然很虛弱,須得極其緩慢地進食才行。粥是方才邱濟楚熬的,五穀熬得稀爛,戔戔嚼兩下就可以直接咽下去,跟喝黏糊糊的水同樣。

沈舟頤從背後圈着她,當成她的着力點。戔戔懶懶困困,口中粥微甜。一個喂,一個吃。

最大的關卡都被他們闖過去了,沈舟頤難免有點恍惚,以後,他和戔戔就是幸福好日子了吧?

·

小愛舟可愛,她爹她娘是膚白又高挑之人,小愛舟自然也生得好看。雖尚在襁褓之中,亦能看出來將來是個美人胚子。

賀老太君榮升為太.祖母,對小愛舟愛難釋手,恨不能一天到晚抱着。

雖戔戔與賀家並無實在血緣關係,賀老太君仍把小愛舟當成親曾孫看待。

這些年來賀家慘事多而喜事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添丁進口了。

若雪的孩兒虎兒姓邱,到底非是賀家人。唯有愛舟姓賀,曾輩里第一個孩子。

大皇子聞沈舟頤喜得貴女,命人送來大批大批賀禮,趁機問沈舟頤傷勢好全了沒有,何時來太子府述職?

沈舟頤和大皇子約定,在戔戔出月子那天。

他無心仕途,更無心參與到複雜的皇位爭奪中,此節早晚得和大皇子說清楚。

沈舟頤畢竟是新手父親,許多照料孩子之事尚不分明,擬請個奶媽媽來。

邱濟楚在旁打趣道,「何須請奶媽媽,照顧孩子我門清。」

當初若雪坐月子時,虎兒的吃喝拉撒都由邱濟楚一力完成。

沈舟頤半信半疑,「好,那可勞煩濟楚兄。」

沈舟頤醫術上的造詣比邱濟楚多得可不是一星半點,他平日愛讀書,學問也比邱濟楚深厚,還從沒向邱濟楚討教過。

邱濟楚洋洋自喜,拍胸脯保證道,「包在我身上。」

於是兄弟倆一天到晚圍着孩子轉。

托沈舟頤的照顧,戔戔恢復得很快。有那些男人伺候孩子,戔戔和若雪樂得清閑。

有時戔戔在房中練練字,研墨之時沈舟頤過來抱她,細膩吻着她脖頸,噴灑熱氣。

瞧他那低垂的眼皮,頹廢之神色,像被孩子折磨得慘了。

戔戔忍俊不禁,被沈舟頤弄得渾身痒痒,躲避連連。

沈舟頤偏要粘着她,求她啵啵嘴,親親他,好讓他得些精氣神兒再去伺候愛舟小祖宗。

戔戔甜凈笑,對着沈舟頤唇瓣輕輕沾一下,敷衍得緊。

沈舟頤不滿,綳著嘴角,「你便是這麼敷衍你夫君的嗎?」

戔戔無辜道,「你還要怎麼樣啊?」

沈舟頤對準她紅彤彤雙唇,啵了一下又一下,逐漸加深,吻的時間也逐漸延長,氣氛變得旖旎。

他手臂纏在她腰上,喃喃道,「戔戔,我好想你。」

那語氣像只落敗的小貓,甚是討憐。

戔戔,「我不是日日都在你身邊?」

沈舟頤把下巴往她脖頸深處埋了埋,吮xī她身上溫熱的氣息。

好想你……缺個要字。

從戔戔懷着身孕逃往北地開始,他們就沒親近過。

他已經快忘記她身子的美妙滋味了。

只可惜現在戔戔身體還很虛弱,無法經受那事,這些個淺嘗輒止的吻權當隔靴搔癢。

戔戔被沈舟頤擺弄得手中毛筆晃晃,硯台險些打翻。

她只好棄了練字,與他和衣卧在床帳中。

「哥哥。」

「愛舟呢?」

「剛哄睡了。」

「那,」

「那戔戔現在是否可以哄我入睡了?」

戔戔沒停休地親着他。

這樣哄還不足夠嗎?

沈舟頤略略露出滿意的神情,但她力道還太輕太小。

「讓我教你……」

戔戔與他肌膚相親,驀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沈舟頤答應過她,待愛舟降世,就把無辜沉睡的晉惕救醒。

現在,他是不是該履行諾言了?

戔戔手臂驀然僵了僵,正正經經扳住沈舟頤的肩膀,制止他下一步動作。

沈舟頤見她忽然如此嚴肅,也是一愣。

「女兒給你生了,還記得答應過我什麼事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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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指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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