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啊啊啊啊啊啊————」像是壓低喉嚨包含骨血的嘶吼，這是青目取的第一次聽到「它」的聲音。

「還、給他.」透支力量也要說出口的話語攜著尖利的怨憤，青目取聽懂了它的意思。

[把眼睛還給我的孩子。]

少年卻絲毫不顧神明的憤怒，甚至想要更加激怒它一般將那顆寶石捏在眼前自己端詳，「.原來如此，力量是直接鐫刻在靈魂里，而不是單純的眼睛嗎。」

所以這雙特殊的眼睛，也單單隻是因為偏愛而已。

「愛」啊。

「你們原來真的會這樣愛自己的造物嗎。」與其說是問句，青目取的語氣不如說更像疑惑與嘲諷，然後他收起手，將那顆備受寵愛的寶石存於無人可觸及之地，起身離開。

伏黑甚爾對一切都無感，也不想取理會咒術師之間的淵源，他早就前往取尋找「星漿體」的存在了。

而青目取卻被絆住了腳步。

世界意志不顧法則的禁錮於束縛，竟然動用了全部力量，不惜以自我毀滅的代價來報復他。

「無情才是神的代名詞。」青目取說，他並沒有下死手，即便他擁有可以「弒神」的力量，但他卻好像要證明什麼一樣，「你是錯誤的，而我會證明。」

——然後面對這悲慘的未來。

「如果是力量還未被削弱的你，我尚且會忌憚，但現在的你已經虛弱成什麼模樣了你心裏應該清楚吧？」

也是你無望、悲慘的結局。

「真是可憐啊，神明。」少年不自覺流下眼淚，他無表情地抹去那透明的液體。繼續抬頭仰視着高高在上的「神明」，只是那目光卻好像沒有觸及到它，而是透過它在看其他人一樣。

力量相撞失敗，世界意志被重創，即便這不是致命傷，但它也已經沒有憑依繼續跟青目取戰鬥下去了，暫時撤退休養生息，重新積蓄力量，這是它如今唯一的選擇。

可以毀滅世界的能量將天空穿透化作恐怖的漩渦，像是黑洞要把萬物都吞噬，如同它此刻的憤怒與恨意。

面具脫下，偽裝消失，他也沒有了繼續隱藏下去的理由。

「我會讓你知道，這一切都是錯誤的。」

快點醒來吧，五條悟。

少年說：「這就是你不顧造物主的權柄，盲目毀滅自己的代價。」

憤怒的神明早已失去了理智，它叫囂着力量席捲而來，宛若雷霆的攻擊好似狂風驟雨侵襲而來，而青目取卻沒有絲毫畏懼的神色，連笑容都沒有，只是冰冷的平靜，好像那才是他最原本的樣子。

青目取緩緩閉眼，復而睜開，平靜的眼底寫着譏諷的悲憫，「真是可憐啊，明明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卻不惜為了不值一提的造物而分裂自己.愛？那是最不值一提的東西。」

同樣的本源力量從他身體里迸發，颶風之中，他腳尖微點，緩緩向上漂浮，直視着「天」。

混沌的天空猛烈翻滾著，青目取能看到它不甘憤怒的情緒只能悲慘地化為無力，最終黑色敗退，天空重歸白雲的懷抱。

但他還沒有使出全力。

但這些無法傷害到青目取。

青目取重新笑起來，藍色咒力輕輕注入，柔和的光令少年慘白的唇色重新微微紅潤起來。

少年低眸看着五條悟蒼白的臉，他知道他沒有真正死亡，也知道他現在正在昏迷中領悟著最終的反轉術式，但他並不想痛下殺手，因為有些東西就是要活着面對才最痛苦不是嗎？

那麼就讓他祝他一臂之力吧。

「接着看吧，你摯愛的孩子將會怎樣悲慘地繼續活着，這個世界又會怎麼因你的錯誤走向滅亡。」

他伸手，力量控制的颶風擋下了那雷霆一擊，兩者相撞最後歸於虛無。

東京高專最下層，是名為「薨星宮」的秘密宮殿，這裏是天元大人的腳下，是國內所有結界的基底。

抱着黑井美里哭泣一番，做好最後的道別後，天內理子在夏油傑的帶領下走進了薨星宮的內部。

「順着樓梯走到大樹根部，在同化前，天元大人會保護你的。」夏油傑說，「或者.」

你仍可以現在轉過頭去，和黑井離開這裏。

意料之外的話令年輕的少女睜大了眼睛，她抬起頭看着夏油傑的側臉，眼中已然開始積蓄起淚水。

夏油傑繼續講著，他說自己與五條悟早在接下任務就討論過的話題，如果天內理子想要繼續活下去，那麼就算與天元大人為敵，與整個咒術界為敵，他們都無所畏懼，無關情誼無關交情，他們就是這樣的少年，擁有自己的底線與標準，還有實力。

「這其實也是一種罪過，你無需自責。」

「你明白了嗎？我們是最強的。」夏油傑無比自然篤定地說出了這句話，表情那樣溫柔驕傲，「所以理子妹妹，無論你做出怎樣的選擇，我們都能保障你的未來。」

【星漿體】。

自記事起，天內理子就被打上了標籤，她也早就接受了自己後來的命運，與天元大人「同化」，成為延續人類存續的「無名英雄」，她以為自己不會畏懼，不會悲傷，但是沒想到自己還是那樣一個普通的女孩，也會害怕，也會不舍。

她不想消失，她想和朋友、家人繼續快樂地生活下去，哪怕前路未知，哪怕不止有歡樂，也有痛苦，她也不想這樣死去，她想要見識更多的事物，她想要活下去。

少女說的很大聲，這段話幾乎是哭着吼出來的。

夏油傑欣慰又無奈地笑起來，他微笑着伸出手，「那麼.我們回家吧，理子妹妹。」

希望的曙光在此綻放，天內理子哽咽著含淚伸出手，「嗯」

隨着一聲槍響，話語戛然而止。子彈嵌入血肉的聲音那樣刺耳，天內理子摔倒在地。

而夏油傑睜大眼睛，心臟在此刻幾乎停滯。

倒地的天內理子很快反應過來，看向身上將她撲到為她擋了子彈的人，「你、你受傷了！」

「沒事的。」紅瞳的少女微笑着安撫她，將嵌在皮膚表層的子彈挖出，傷口很快痊癒，她避開了天內理子，不想讓她看到這「異常」。

但不遠處的伏黑甚爾卻看得清楚，一瞬出現的少女和她詭異如同怪物的癒合能力。

也是天與咒縛嗎？不，並不像。

不過怎麼都無所謂，他們的下場只有一個。

「真是麻煩啊，還以為就可以這樣結束呢」伏黑甚爾抱怨道，他做好了戰鬥姿勢。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確定天內理子平安無事後，雖然不知道突然冒出來的敵人為何會救了她，但夏油傑顯然已經沒法先想這個問題了。

「什麼為什麼。」伏黑甚爾一開始沒理解他的錯愕，後來反應過來，語氣平淡道，「哦哦，這個意思啊。」

「因為五條悟已經被我殺了。」

冰冷。

但夏油傑頭腦卻異常的清晰，「那太宰呢？」

「太宰.」伏黑甚爾不在意地困惑道，「那是誰？」

他說：「如果是另外一個小鬼，那你就沒什麼好問的了。」

冷靜，冷靜。也許是天內理子如今還完好無損地站在他身旁，夏油還殘存了一絲的理智，努力控制着自己繼續問道：「你在來的途中應該還遇到了一位女性，她怎麼樣了？」

「哦，那個女僕嗎？」伏黑甚爾說，「大概是死了吧，我下手時並沒有在意她的死活。」

「是嗎？那沒什麼好說的了。」夏油傑面無表情地召喚出咒靈，暗紫色的瞳孔里是從未有過的冷靜，「你也快去死吧。」

青目取到場的時候，伏黑甚爾正在用槍口對準天內理子。

而對此一無所知的天內理子在看到他身影的一瞬間便睜大了眼睛，向他大聲道：「不要過來，快逃！」

淚水在她臉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迹，而青目取也看到了受傷昏迷在地的夏油傑，和渾身是血狼狽不堪，明明被打到支離破碎卻還在努力站起的鶴見茶花。

「真是比咒靈還頑強啊這是第幾次了，你是不死之身嗎？」伏黑甚爾邊問道邊收回了槍，準備先解決掉非人類少女再去執行任務。

「我絕對不會，讓你殺死她。」鶴見茶花咬牙道。

青目取在這時進場：「真是狼狽啊，茶花醬。」他微笑着。

天內理子慌張起身還要提醒幫助他趕緊逃跑，青目取漠然地看着這一切，微笑不達眼底。

「看來你偽裝的很好。」伏黑甚爾說。

青目取笑：「多謝誇獎。」

看到這一切的天內理子怔住了，「這是什麼、意思.你們認識嗎？」

鶴見茶花拽住少年的褲腳，仰起頭來，血色的眼瞳里是灼灼燃燒的屈辱：「救她.我知道你做得到。」

「求人可不是這個態度呢，茶花醬。」青目取說。

不過在這之前，這個願望已經有人請求過了，雖然她已經死了，不過對於他來說依舊生效。

「不過真沒想到你會一直跟到這裏，還在關鍵時刻救下了她。」原本他的預想中，到來的時候理子已經是死亡狀態，沒想到現在依舊活着。

那就完成一下那個願望吧。

「怎麼，你要阻止我嗎？青目。」伏黑甚爾出口的名字對於天內理子陌生無比，她呆愣地看着眼前上演的一切，努力去理解一些改變的現狀。

「只是需要向盤星教交差的話，這個應該也行吧？」青目取沒有正面回答他，他手輕輕一揮，面容與天內理子毫無二致的屍體便出現在地面上，這是他動用本源力量製造的身體，就像當初「書」給他的這具身體一樣，不同的是，這個「天內理子」並沒有靈魂。

只要能拿到錢，道德什麼的對伏黑甚爾來說都算無所謂。就算他想較真，眼前的人估計也不是什麼好惹的，麻煩。

於是他欣然接受了青目取的提議。

男人抱着屍體離開的時候，青目取突然叫住了他。

「對了，甚爾君。」少年輕笑道，「惠醬我會一直幫你照顧的。」

「惠？」伏黑甚爾轉過頭，困惑地緩慢地反問，「那是誰來着？」

「不，沒什麼。」青目取說道，禮貌表示道別，「再見了。」

——請你安心地去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