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宿命

第九十九章 宿命

第九十九章宿命

白日上高樓,春光入羅帷。

少女躺在床上,薄汗打濕髮鬢,眉間微蹙。

蕭妙音又在做夢了。

夢裏一直聽到那種滋滋的電流聲,像是來自深海的信號,遙遠不可聞。

「妙音……殺了他……」斷斷續續的男聲佔據她的腦海。

殺了誰?阿泠嗎?

不可以!她不想這麼做!

可是那聲音瞬間變作嘈雜的信號,宛如魔音灌腦,一直往她腦子裏鑽,蕭妙音費了很大勁才從那聲音中脫身。

像是經歷了一場鬼壓床,她驚魂未定地坐在床上,睫毛亂顫、心跳紊亂。

剛才那個聲音是系統嗎?

一道身影逆着光,貓一樣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陸觀寒艱難地睜開眼,滿腦子都是一個聲音不停地叫他「師兄」,等他睜開眼睛,那聲音卻消失不見,他心裏沒由來地悵然若失。

剛才,是妙音嗎?

「嗯。」日光下,他雪白長睫根根分明,眼珠琉璃般璀璨。

蕭妙音又伸手撫摸着他雪白的頭髮問,眼中的憐惜一閃而逝:「阿泠,那你真的會像師父說的那樣,早衰嗎?」

她會心疼……陸觀泠忍不住反覆咀嚼這幾個字,像是從沒有吃過糖的孩童吝嗇的抱着那一點甜,唇舌回甘,不肯吞咽。

他笑了起來:「好。」從善如流地捉過她的手指,又是細細密密地吻,就像是貓在舔舐主人的手指。

蕭妙音腦子一片混沌,整個人從水裏撈上來一樣虛脫,捧著心口不停深呼吸。

師姐,好像一盤晶瑩剔透的水晶糕。以往他厭惡的糕點,因為這樣的相似,竟然覺得變得有些誘人。

熟練得好像做過無數次。

她又是從哪裏來的?她的前世不是元望舒嗎?

為什麼這個聲音,她好像不止聽過一遍呢?總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可是每次都想不起來。

各種混亂的信息一股腦鑽了出來,她忽然冒出很多問題來。

見他臉色微變,她立刻又抱住了他,微微仰著臉看他:「阿泠,你在吃醋嗎?」

蕭妙音忍不住笑了起來:「癢,別鬧了。」

「不會的,我不會早衰短命的。」他唇角帶着笑意:「師姐,你忘了嗎?昨天被你親的地方,才是我的致命傷。」

「師姐,做噩夢了嗎?」他上前來,手掌穿過薄薄的紗簾,溫和捧住她的臉,手指細細摩挲她的唇。

「會不會有什麼副作用啊?」她望了過來,澄澈的眼裏是毫不掩飾的關心。

她凝視着他,看到他又恢復女裝的打扮,只是莫名的身材好像又有些抽條了。

他終於點頭:「好。」

「對了,阿泠,我們等會去看看陸師兄,你說好不好?」

他的動作輕柔、小心翼翼,讓她有種自己是他手中珍貴的琉璃花樽的感覺,他如獲至寶,連細小的塵埃都要被他拂去。

不太像。

看着他這副打扮,她問:「阿泠,你是藉助什麼藥物扮作女孩子的嗎?」

兩個人笑鬧了一陣,她終於放心下來,忽然跳下床,牽住他的衣袖。

她微微支起身子,伸手輕輕捏了捏他的臉:「我沒事。」

陸觀泠默不作聲。

蕭妙音又抱緊了他:「不要吃醋啦。我只是想知道,陸師兄心口的傷是怎麼回事?我不希望你每次都要用鮮血救他,不然,我會心疼的。」

他莫名聞到,有種蝕骨勾魂的幽香從師姐的衣袖、領口鑽了出來,絲絲縷縷,無孔不入。

陸觀泠感覺自己又被無形的繩索縛住了脖頸,聲音嘶啞:「不會。」

蕭妙音頓時撞入他漆黑的眼睛中,不免錯愕。

陸觀寒瞬間心跳劇烈。像是為了驗證什麼,他剝開自己胸`前的衣襟,卻發現心口的冰已經消失不見。

蕭妙音「哼」了一聲,輕輕戳了戳他的臉頰:「不許再說這個。」

他道:「是無極丹。」

蕭妙音回頭看到是陸觀泠,唇角扯出個笑來:「阿泠。」

他又要湊過來,想要親吻她,氣息黏黏糊糊的。

或者,是差一點點就能夠想起來。

這個系統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不過,他記得自己是因為寒疾發作而昏迷過去,他喘了一口粗氣,卻聞到口腔里是濃郁的鮮血的氣息。

她忍不住傾身過來,用額頭和他相抵,一雙眼睛比琥珀還要雋永,「真的嗎?」

卻被她捷足先登,蜻蜓點水的吻落在他臉頰:「好啦!好啦!別鬧了!」

他望梅止渴般,喉結隱秘滾動,貪婪又不動聲色地聞着她的衣袖、目眩神迷、心猿意馬、飢餓難耐。

是阿泠救了他。

「陸師兄。」一道脆生生的女聲打破了沉悶的氛圍,蕭妙音問:「你醒了嗎?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

得到回應,門被推開,迎著一地和煦的春光,蕭妙音牽着陸觀泠的手,朝着他而來。

陸觀寒看着兩個人親昵的樣子,下意識垂下了眼。

蕭妙音在他床邊站定,問道:「陸師兄,你怎麼樣了?」

陸觀寒道:「我沒事。」

對上少女那雙琥珀般澄澈的眼睛,他心裏不免奇怪,妙音的眼睛這麼快就好了?

蕭妙音蹙了蹙眉:「陸師兄,你好端端的,怎麼會昏倒呢?是阿泠,他用他的血救了你。」

陸觀寒錯愕地抬眼,看着陸觀泠:「阿泠……你……」

陸觀泠看着他,眼中沒有半分情緒,彷彿他只是一個死物,淡淡道::「兄長,是沒想到我會救你嗎?」

陸觀寒臉色發白:「不是,我只是,覺得很對不起你。」

陸觀泠一言不發,眼裏似笑非笑。

蕭妙音見他們氣氛很不對,輕輕捏了捏陸觀泠的手,打圓場道:「陸師兄,我們還是先說說你是怎麼會昏倒的吧。」

陸觀寒瞥了一眼陸觀泠,心裏嘆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寒疾會突然發作,不過,我在千佛塔的時候,感覺心口被一陣邪氣穿過了,或許就是這個原因誘發的寒疾吧。」

蕭妙音敏銳地捕捉到一個點:「誘發?難道說,陸師兄的寒疾早就存在了。」

「嗯。」陸觀寒並不覺得自己的身世是什麼大秘密,坦然道:「我的母親是雪羅剎,而我的父親卻是凡人,生下來的我便是一半天人、一半凡人的血統。我的身體孱弱,不能承受那一般天人血脈,所以,每到一段時間,我的心口就會結冰。」

蕭妙音愕然。

莫名地,她忽然想起,千佛塔幻境裏看到,玉妃懷裏抱着一個沉睡的嬰兒,嬰兒心口結冰,赫然就是陸師兄。

那麼問題來了,陸師兄那時候心口就結冰了,之後冰是如何解凍的?

蕭妙音不信是雪羅剎故意為之,雪羅剎雖然瘋,但到底是把陸師兄當孩子看的,沒道理這麼做。

所以,陸師兄心口結冰是如何解凍的,這應該是一個很關鍵的信息。

陸觀泠在一旁窺伺着她紊亂的心跳聲。

他不明白,為什麼師姐,這般在意這件事。抿了抿唇,他心裏浮現出一個可怕的念頭。

一切的一切彷彿有跡可循。師姐,或許也看到了很多前世的事情。

他莫名變得焦躁,他分不清楚,師姐的喜歡,究竟是喜歡他,還是喜歡元赬玉?

蕭妙音睫毛顫了顫,又問:「那陸師兄之前心口結冰都是怎麼處理的?」

陸觀寒的聲音嘶啞:「一直都是阿泠的血,救的我。」

儘管內心已經有了猜測,在聽到回答的那一刻,她還是忍不住回頭,輕輕捏了捏陸觀泠的手,聲音微微顫唞:「會不會很疼啊?」

疼?陸觀泠已經忘了這種感受。

可是,當對上少女毫無顧忌的雙眼,他心口竟然真的會一陣鈍鈍的疼,彷彿她的話是不可違背的言靈,法出言隨。

他沒出聲,只是緊緊回握她的手。

這樣就足夠了。

蕭妙音回過神,又問:「陸師兄,你知道千佛塔為什麼會忽然着火嗎?」

陸觀寒的瞳孔一瞬間睜大了,好像忽然回憶出不對勁來:「我記得,火最初是從千佛塔正中間那座佛像手上的蓮花燈芯燒起來的。」

蕭妙音身子一瞬間緊繃,問道:「陸師兄,那燈芯,裏面是不是有人血的味道。」

「沒錯。」

「那它究竟是怎麼燃燒起來的?是不是碰到了什麼東西。」蕭妙音語氣急促。

她知道,肯定不會是因為餓鬼道的邪氣而燃燒起來的,否則,那些佛像運往千佛塔不久,就會起火災的。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火災的「引子」被他們忽略了。

而且,蕭妙音覺得這個「引子」很重要。

陸觀寒卻面露猶豫,偷偷打量着陸觀泠。

注意到他的目光,陸觀泠忽然冷笑:「兄長,莫非,竟然和我有關么?」

陸觀寒一噎,嘆了口氣,終於道:「是,碰到了阿泠的血。」

蕭妙音錯愕,阿泠的血?那她在那盞蓮花燈芯裏面聞到了油膏的氣息,是阿泠的血的味道?

又或者是,蓮花燈芯裏面的,其實本就是赬玉的血呢?

陸觀泠冷冷地笑了起來,「兄長怎麼會有我的血?還隨身攜帶?」

陸觀寒抿了抿唇:「是在扶芒山那次,阿娘,曾經用冰刃穿透了你的心臟留下來的。」

陸觀泠又笑了起來,漆黑的眼睛如同吞噬光明的黑夜:「是么?我該說,阿娘竟然這般未卜先知么,那麼早取的血,偏偏在這個時候引起火災,好像料定會有這麼一刻一般?」

一切因果齒輪般轉動,環環相扣。

陸觀泠很快浮起一個念頭。

如阿娘所說,凈琉璃世界本來是師姐的劫數。可如今凈琉璃世界易主,陸觀寒若是死去,世界便會崩壞。

他冷漠地想着,憑什麼呢?

憑什麼他要一直用心頭血護着陸觀寒呢?如果凈琉璃世界之主不是陸觀寒,那他是不是就可以去死了呢?

還有,餓鬼道裏面的肖妙因。

她本來也不該出現的。

他為什麼要讓這些不可控因素,阻礙他和師姐永遠在一起呢?

三個人心思各異,一時間竟然都沉默下來。一道黑影卻忽然從窗前飛快略過,紅裙拂動間,帶來一陣濃烈的妖氣。

還不等陸觀寒反應,他枕邊的斷厄忽然破窗而出,直取那道紅色影子的後背。

聽到動靜,陸觀寒身影一躍,立刻跟着追了出去,提醒道:「有妖氣!」

聽到斷厄呼嘯而來的破空聲,憑藉着野獸的直覺,宴離立刻避開,她跳躍到屋檐上,狠狠地瞪着來人:「又是你!」

蕭妙音看到,她一隻手還抱着一個人,那人像是失去靈魂的木偶人,軟塌塌地倒在宴離懷裏,風吹起她的鬢髮,露出的眼睫輪廓如同低垂的雀羽。

明明從未見過,蕭妙音卻有一種強烈的宿命的感覺。

她心口不斷顫動,彷彿無數次夢回、無數次轉身,終於遇到她心心念念那個人。

該再見的人,終究會見面。

逐雙。

陸觀寒也有些錯愕:「程將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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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反派小師妹改邪歸正[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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