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燃，燃哥，你不能這樣。」

程浩嚇得眼睛都閉上了。

看他哆哆嗦嗦的樣子，明萱索性把弓箭一收，「沒意思。」

她轉過身和身邊的指導員道別，「我明天再來練。」

說完，徑自轉身離開。

晦氣！

實在晦氣！

明萱換衣服的時候還在想，傅燃和他那幾個朋友真是十年如一日的討厭。

上高中那會兒就是，三五成群，招搖過市。

以傅燃為主心骨，其他小跟班每天都圍著他轉。

那時候在大家心裡，能跟傅大少爺做朋友，簡直比考進年級前十還有面子，甚至一度成為了風靡全校的潮流，來的莫名其妙。

程浩作為眾多小跟班之一，追的最牢。

他情商低嗓門大，為了吸引傅燃注意，每天不是評判這個，就是八卦那個。

明萱最討厭的就是他，但也從未與他作對過。

當時她處於少女時期，無知懵懂，滿心滿眼都被他所吸引。

為了在傅燃面前極力表現自己溫柔的一面，每逢與他相見都微微一笑，乖巧可愛。也就給了程浩一種她為愛痴狂，任人拿捏的錯覺。

她記得她送了傅燃不少東西，傅燃從不稀罕，最後或多或少都進了程浩嘴裡。

都說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整整一年半的時間，就算喂個狗也能喂出來感情了吧？

怎麼偏偏程浩的嘴越來越大，越來越損。

「嬌滴滴的小姑娘能射中什麼？」

看不起她。

「你快開弓把她迷死！」

這更是羞辱！

就當年這點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她作為當事人，早就當做黑歷史給埋葬了，怎麼這群狗男人還嚼不爛了？

不是……

想到這，明萱心裡也不由生出疑惑來。

她不喜歡傅燃了，他早就知道了吧？為什麼不跟程浩澄清？

*

「她以前不是在你面前很溫柔的嗎？」

程浩想起剛剛，仍心有餘悸。

傅燃單手扶著方向盤，姿態閑散，聞言，漫不經心地掀了掀眼皮，「誰叫你招惹她。」

「我沒有啊！」程浩還覺得自己挺冤枉，「可能我說話是不中聽，那她也不能動手啊……」

「又沒射中你。」

「萬一呢！！就那箭，萬一她不小心鬆手了，真就出人命了！」

說著說著，程浩又扯上了他，「我以為她怎麼也會看在你的面子上，對我客氣點呢。」

看在他的面子上？

傅燃稍微聯想了一下明萱懟天懟地的樣子，不由得淡笑一聲。她早就不是以前那個跟在他身後跑的小姑娘了，三年前他就知道。

只不過現在的她跟以前比起來，似乎更多了幾分鋒芒畢露。

「難怪追不上你，凶，太凶！燃哥你可不能給這種女人機會啊！」

「行了。」傅燃瞥他一眼，「就這麼大點兒事，快別念了。」

他語氣雖淡然，但程浩似乎總覺得他在替明萱訓他。

奇怪了，他燃哥從來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這會兒怎麼還幫起她說話了？

程浩正納悶，忽然看見一輛紅色保時捷迅速超過了他們的車，緊接著併入他們的車道，又在離車身不遠的地方踩了個急剎。

「卧槽前面有車！」

眼看著就要撞上去了，傅燃反應及時，點了腳剎車，又飛速掃了眼後視鏡，果斷變道。

兩輛車擦肩而過。

「呼……」

程浩嚇出一身冷汗，他捂著心臟，嘴上罵罵咧咧，「這他媽什麼情況啊？哪有這麼開車的，這不是故意別車嗎？」

傅燃舌尖抵了抵臉頰，不咸不淡開口，「你說對了。」

他雙眼始終鎖定前方的車，不多時，剛剛的場面再度重現。

寬敞的大路上，只見一輛保時捷一會在蘭博基尼側面，一會又跑到它前面。

旁邊車道上的車主見狀，先是看熱鬧似的「嗬」了一聲，「保時捷918和蘭博基尼revuelto杠上了，666。」

湊完熱鬧，又默默駕車遠離，生怕有錢人之間的較量波及到自己。

蘭博基尼保守，保時捷激進。一個躲，一個追，別了一路，終於到前往的紅燈處雙雙停下。

程浩雙手死死捏著安全帶，這麼幾回合下來，他心臟病都快犯了，涔涔冒著冷汗。

反應過來后，趕緊摁下車窗，「我說哥們，你這是在幹嘛？」

保時捷車主這時也降下了車窗，一張白皙精緻的臉驀然出現在眼前。

看得程浩一愣。

他沒想到這麼一番炫車技的人，竟然是明萱。

相比較於程浩的獃滯，傅燃表現得比較淡定。

他像早有預料一般，將身子朝方向盤的位置偏了偏，恰好與明萱對視。

她略帶挑釁地對他揚了揚唇，傅燃也彎起唇角，回給她一個禮尚往來的微笑。

紅燈倒計時。

明萱將一隻手伸出車窗外，豎起大拇指，隨後調轉方向，拇指向下。

程浩見狀，愣上加愣。

這是……鄙視的意思吧？！

三秒后，綠燈亮起。

蘭博基尼還未起步，保時捷一腳油門竄了出去。

明萱特地挑的大排量超跑，直接彈射起步，將臭男人們遠遠甩在身後。

瞪大眼睛，看看到底是誰追誰！

吃老娘的尾氣去吧！

紅色的跑車在陽光下閃耀著張揚的光澤，一如她這個人，明艷又高傲。

「燃哥！！」

程浩指著明萱離開的方向，「她剛剛鄙視你！」

傅燃下巴微揚，單手轉了下方向盤，淡淡扔下一句，「她是在鄙視你。」

*

九月中旬，炎熱的氣溫隨著時間流逝，進入到了尾聲。

北城即將迎來初秋，澄澈的天如同一望無際的海，溫度不冷不熱，剛好適宜。

但到了晌午時分，強烈的日光不甘示弱透過淡淡的雲層，打下地面。

周芙被晃得睜不開眼，曬了這麼一會，只覺得腳底板都跟著發燙。

她擔憂地看了眼身邊的人，「你不休息一下？」

「再等會。」明萱穿著防晒服，戴著遮陽帽，一遍又一遍拉弓，射箭，再拉弓，再射箭。

竟然這麼能堅持。

周芙看著明萱日漸消瘦的背影，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她猶記得剛接手明萱的時候，對她印象並不好。

明萱沉默寡言，性子高傲，看起來非常不好相處。

但凡苦點累點的角色，不接，需要風吹日晒的戲，不演，一言不合，轉身就走。

從不給人留面子，也從不跟人打交道，更要命的是，吃飯嘴還挑。

這嬌滴滴的傲氣模樣，一看就是哪家千金大小姐出來體驗人間疾苦來了。

周芙因為接下這樣的藝人，頭疼的要命。

但接觸時間久了，才慢慢發現明萱的好。

她看似高冷是因為慢熱，熟悉起來會發現她話並不少，尤其滔滔不絕吐槽起來還可愛的。

她不與人接觸，只是因為警惕，一旦你對她的好被她知道了，她就會掏心掏肺，湧泉相報。

所有的初印象都在日積月累中被改變，唯獨不願風吹日晒這一點，三年如一日。

周芙根深蒂固地認為，苦，明萱是吃不了一點。

但如今她一天不落地在這練習騎射，就跟被奪舍了一樣，周芙刮目相看的同時，還有些心疼。

只是為了個女四號，她明明不缺錢，為什麼要這麼拼？

手機鈴聲響起，周芙回過神。

片刻后，她一臉愧色地走到明萱身邊，「萱萱，我得回醫院一趟，中午就不能陪你一起吃了。」

慚愧啊，藝人還在這拚命，她這個經紀人卻要先跑。

「沒關係，家裡的事要緊，你快去吧。」明萱不甚在意，「給小趙打個電話。」

「不不不，我自己打車過去。」

「這裡不好打車，叫他送你吧，把你送到了再趕回來接我就成。」

周芙也就沒繼續推辭，囑咐了幾句話后，急忙離開了。

明萱喝了口水，沒一會，又拿起弓箭，繼續練了起來。

她從起初的箭都碰不到靶子，到如今已經能射中內環。

已經進步太多了，但她總覺得不夠。

據說拍攝是一鏡到底，她想著既然做了，就做到最好。只要她不遺餘力，陳導演也就不好再推脫了吧。

取箭，上弦，瞄準。

「嗖」的一聲，又一道箭飛了出去。

這次中了九環！

明萱眼睛一亮，彎唇笑了起來，連忙拿起手機想拍給周芙看。

「九分，不錯。」

一道低沉又帶了幾分懶散的男聲自身後響起。

明萱聞聲，又迅速板起臉將手機放回原位。

傅燃今天來辦事，恰好路過，就順便過來看了眼，沒想到她竟然還在。

他邁開步子走到她身邊，朝她輕飄飄投去一個眼神，「又見面了大明星。」

明萱面無表情道，「哦，真不巧。」

「幾天不見，你進步很大。」

「多謝誇獎。」

「怎麼？準備不做演員了，改射箭？」

「那就不關你的事了。」

他說這話純屬是在逗她，其實從第一次在這裡看到她，稍微一打聽便知道她在做什麼。

但在傅燃的認知里，藝人為了試鏡，往往只要做到姿勢標準，大差不差就可以了。明萱練這麼久，倒挺叫人意外。

傅燃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看她練了一會，二十分鐘過去了，她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汗水在白皙的肌膚上清晰可見，臉頰也因天氣悶熱變得通紅。

再這麼練下去也不是個事兒，他開口叫她，「明小姐。」

明萱拿箭的手微頓，「有事？」

傅燃也拿起桌面上的另一把弓，站到了旁邊的賽道上，問她，「比一場嗎？」

明萱反問，「我為什麼要和你比？」

他拿起一支箭，預開弓，定位，轉肘。

本就修長的身體，拉弓時看起來更為挺拔。

他這一套動作下來，流暢標準而美觀。一看就是練過的，明萱不自覺投去了目光。

「自己練多沒意思，有比試才會有進步。」

他瞄準后又放下，轉頭沖她揚了下眉梢，「怎麼樣？」

明萱被說得有點心動，她別開臉，「一局定勝負。」

對練習正上頭的人用這招，果然很管用。

傅燃揚了揚唇角，「可以。」

為了穩定發揮，明萱把遮陽帽摘下放在手邊。又深吸一口氣，分別捏了捏雙手，轉了幾下脖子。

可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爭點氣，務必要把他比下去。

她暗自給自己鼓勁，拿起筐中的最後一支箭。

「那就開始了？」傅燃問。

「好。」

她看起來很認真，動作標準地開弓，瞄準。

一隻眼閉起，另一隻眼微眯，一寸不讓地盯著靶心，從側面看上去還帶了幾分銳利，颯爽英姿，大抵如此。

大概是察覺到他掃過去的視線，明萱低聲開口，「看靶子，看我幹嘛？」

傅燃聞言，笑了下。

這邊也拉開了弓。

一切準備就緒，箭在弦上，蓄勢待發。

忽然一陣風拂過，吹起她柔順的髮絲。

一股濃郁香甜的洗髮水味道猝不及防飄來。

倒叫他有片刻的分神。

與此同時，耳邊「嗖嗖」兩聲，雙箭齊發。

向來百發百中的傅燃竟然失手，只射中八環，而明萱正中靶心。

yes！！！

明萱興奮捏了捏拳，頓時心情大好。

她轉過頭，頗為得意地看向傅燃，「十分，我贏了。」

她眼裡帶著光，嘴角抑制不住地揚上去，像個等待誇獎的臭屁小孩。

傅燃淡笑了下，「甘拜下風。」

明萱意猶未盡，「還比嗎？」

「不比了。」傅燃慢條斯理地將弓箭擺回到桌上，語氣悠然，「我餓了，要一起吃個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