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夜色漸濃，萬籟俱靜。
唯有裝飾低調簡易的書房中亮了一盞檯燈。
傅燃處理完手頭工作，時間已經臨近十一點。
他靠在椅背上，捏了捏鼻樑。
不知怎麼的，他腦海中忽然浮現那一晚的畫面。
明萱與他站在甲板之上，面面相覷。
良久，明萱眼中的霧氣散去，開了口，聲線冰冷。
她說，「管好你自己。」
傅燃從沒見過明萱露出過那樣的表情。
印象太過深刻，以至於事情過去了一周，傅燃偶爾還會想起。
難不成真是他哪句話說的太過分了，給人家說哭了？
正當他暗自費解時，桌上手機震了起來。
來電的號碼他沒見過，他的私人號碼也很少能接到陌生來電。
傅燃拿起手機，思忖片刻，點了接聽。
「你好，哪位。」
對面起初沒說話，靜了幾秒后，弱弱開口問，「是……傅總嗎？」
是個女人的聲音。
「嗯。」
女人一聽，鬆了口氣，隨即又很興奮，「傅總，我是紀輕靈！您還記得我嗎……」
傅燃蹙了下眉，打斷她，「從哪裡知道我號碼的？」
紀輕靈也沒打算掖著藏著，直言，「是明萱給我的。」
「……」
掛斷電話后，傅燃單手扶起額頭，一隻手的手指輕敲著桌面。
良久，低笑了聲。
行。
頭一次見到把自己丈夫的號碼地給別人的，明萱這招果然出其不意。
他撈起手機，點開與明萱的聊天頁面，打了句話發過去。
傅燃：「把我手機號給別人了？」
*
明萱剛好在敷面膜。
看到傅燃的消息，想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
那天她與傅燃不歡而散，回到宴會廳上，又撞見紀輕靈暗搓搓的，正在說她的壞話。
什麼——
「勾搭張導演不成，又賣慘，讓傅燃去解圍。」
「演了一出柔弱戲碼，可不就把傅燃勾搭了嗎？」
「但她趁早斷了這個念想吧，傅燃不可能看得上她。」
話里話外就是不滿傅燃替她出頭。
怕她把她心心念念的傅少爺勾搭走。
當時明萱心裡就一個想法，「她嘴這麼賤，和傅燃剛好相配！」
她直接就把傅燃的手機號碼甩了過去。
「你既然喜歡，拿去吧。」
看樣子，紀輕靈多半是已經打電話給他了。
明萱躺在沙發上，咬了咬酸奶的吸管。
她需要和他解釋一下嗎？
其實情緒沉澱下來后，明萱冷靜思考了。
那天是傅燃替她出面解圍。
也是因為他邀請自己來參加晚宴，周芙才能重逢老同學，替明萱拿到了一個試鏡的機會。
於情於理，她該對他說聲謝謝。
但……
誰叫他不僅說話難聽，還在她特別難過的時候非在旁邊蹦躂呢？
誰叫他有一群多嘴多舌的朋友呢？
誰叫他是討厭的傅燃呢？
這聲道謝還是免了吧。
紀輕靈喜歡他，她成人之美，行善積德，也沒什麼可解釋的。
明萱揭掉面膜紙，回復傅燃。
明萱：「舉手之勞。」
*
試鏡這天約在周一早上九點。
七點鐘，經紀人周芙風風火火衝進明萱家，「起床了起床了啊！今天可不能遲到。」
剛繞過客廳，一抬眼發現明萱已經穿戴整齊，坐在梳妝台前補口紅。
她驚掉下巴，「這麼早？」
明萱戴上墨鏡，「走吧。」
路上。
周芙再三和她確認，「你真的確定要去試鏡？」
「不確定我就不會起床了。」
這次機會來的挺突然。
宴會那晚，周芙抱著試試看的心理轉了一圈，沒成想還真遇著個熟人。
她的大學同學，也就是陳導演。
原本兩個人並不熟，屬於路上見到了會點個頭的關係，大學畢業后就沒再聯絡。
偶然重逢，為了明萱的資源，她也算是豁出去了，厚著臉皮以一句「你當年刷過我的飯卡」為由，求他務必給個機會。
陳導演無奈之下，也就應了。
「這位陳導演的劇，拍一部火一部，但他對演員要求嚴苛，只要出演他的劇，絕不可以用替身。」周芙掰著指頭給明萱舉例，「吻替不行，手替不行，動作替身更不行……」
「我知道。」
明萱沒抬頭，聚精會神地看著這部劇宣傳冊上的幾個人設。
「你這細皮嫩肉的。」她是真怕她吃不下那樣的苦。
明萱對此不甚在意，「無所謂。」
兩人提前了半小時抵達。
卻沒有按照約定好的去試鏡，而是被帶到了陳導演的辦公室中。
又足足等了四十多分鐘，才把人等來。
「抱歉，有點事耽誤了。」
陳導姍姍來遲，他吩咐助理端了三杯茶進來，坐到了兩人正對面。
能讓人空等這麼久，又沒按約定行事，周芙心裡已經猜到了七八分。
「老同學。」不等陳導演說話，她率先開口，「你新劇的幾位角色，明萱這幾天通宵達旦的一直在看，初步有了自己的見解。她很欣賞你的作品，強烈希望能一起合作，所以推掉了不少行程。您看下，咱們什麼時候安排一下試鏡？」
周芙一開口就把人的話堵得死死的。
但陳導演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喝了一口茶，嘆了聲氣，「合作么，我也是想合作的。但太不巧了，我這劇只剩個女四號了。」
女四號，與男主角僅有一面之緣的角色，全劇出現的時間加起來不到四十分鐘。
不想讓人蔘演的目的也太過明顯，周芙心生不滿，「陳導演，咱們那天可……」
身邊的明萱忽然開口打斷，「可以。」
陳導演與周芙同時一愣。
「明萱。」周芙看向她，「女四號的出場時間很少的。」
陳導演順勢補了一句，「確實是個不大重要的角色。」
「沒關係。」明萱卻沒有知難而退。
她直直地看向陳導演，平靜道，「每一個角色都有自己的靈魂，都是有血有肉的，所以沒有重不重要之分。」
明萱說的很認真，「無論是怎樣的角色，我都會全力以赴，賦予角色生命。」
陳導演放下茶杯的手頓住。
*
北城雲山俱樂部坐落在西郊。
是一座集馬術運動、休閑於一體的娛樂場所，也是業興地產最大的一塊產業。
傅燃為評估其價值，特地抽空來實地考察。
他手拿一杯冰美式，一邊看風景。
俱樂部經理一路陪同，全程為他講解，「佔地面積近600畝，南邊是高爾夫球場，東邊就是騎馬場了。馬場的優良種馬目前是320匹……」
「燃哥……這裡這麼大，我走的腳都疼了，又渴又累。」
程浩忍不住開口抱怨。
他今天本想約傅燃去賽車場玩玩，聽說他要去騎馬場實地考場，一時圖個新鮮就跟來了，沒想到這麼累。
傅燃回過頭掃了他一眼，把喝的只剩一口的冰美式塞他手裡，「送你了。」
眼看著考察的差不多了，經理提議，「不如去休閑區休息會兒？」
程浩開口歡呼，「好耶！」
一行人來到球場旁的休閑區。
「這裡分室內和室外活動區，室內主要有滑冰場與游泳館，室外有射箭與射擊場。」
程浩還挺興奮，「燃哥，我記得你射擊還挺厲害的，咱們去比試比試？」
傅燃剛想拒絕，結果目光一掃，恰好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明萱。
他饒有興緻地勾了勾唇角，竟然能在這見到她。
明萱梳著馬尾，穿著一身白色運動裝，看上去清秀又奪目。
此刻正聚精會神地對著黑白鮮明的靶子練習射箭。
箭道旁站著一位指導人員，不厭其煩地對她進行著指揮，「兩腳自然分開，誒，對對。手勢別忘了，左手持弓，沒錯，聰明！」
又是一箭射出去，結果半路就掉在了地上。
明萱泄了氣，果然沒那麼容易。
上午的試鏡談的雖然不順利，但好歹是先把機會拿到了。
只不過對方提出了兩個嚴苛的條件，「女四號是個英姿颯爽的異域公主，所以一定要會射箭。二十天，我給你二十天的時間，把這些練好再來試鏡。」
明萱一口答應下來，當即就找了個北城最大的場地，想加以學習。
可這第一步就難倒了她。
時間臨近中午，陽光越來越毒辣，不留情面炙烤在暴/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膚上。
失策了。
早知道是戶外場，她就戴好防晒護具全副武裝再來了。
她上周才剛做完光子嫩膚啊o(╥﹏╥)o。
明萱放下弓箭，喝了口水。
一小時不到，額頭上已經滲出細密的汗水，她舉起一隻手對著臉頰扇了扇。旁邊的指導人員問，「明小姐，還練嗎？」
明萱看了眼時間，「再練一會兒。」
她重新拿起弓箭，按照指導姿勢，拉滿弓，瞄準靶子，深吸一口氣，剛準備鬆手，聽見旁邊傳來聒噪的男聲。
「肯定射不中。」程浩笑嘻嘻的。
傅燃「嘖」了一聲，「喝也堵不住你的嘴。」
不知什麼時候，兩個人來到了她旁邊。
傅燃正好整以暇地看著明萱，而程浩則是在旁邊議論個不停。
「嬌滴滴的小姑娘來玩這個，也就是秀秀花把式，她能射得中什麼？」
「……」
你說人壞話可以再大聲一點？
明萱青筋冒起，深深呼了一口氣。
又聽程浩道，「燃哥，你快開個弓讓她見識見識，肯定能把她迷死。」
話音剛落。
只見明萱忽然一轉身，將弓箭調轉了個方向，箭頭直接瞄準了程浩的嘴。她一隻眼睛微眯，右手將弓箭拉滿。
一陣風拂過，她髮絲微動，弦上的箭也似乎隨時會一觸即發。
程浩見狀，嚇得差點跳起來，「你你！你幹嘛啊！」
明萱另一隻眼睛也睜開，歪了下頭，將藏在弓箭后的另外半張臉完全露出來。
她冷聲開口道，「我雖然射不中三十米的靶子，但是射中三米之內的你，還是綽綽有餘。」
「別別別，大小姐，我錯了還不行嗎。」程浩是真怕了，連忙往傅燃身後躲，只露出一直眼睛，「咱們有話好好說」
明萱又把矛頭轉向傅燃，「能管好你身後那隻蟬嗎？」
傅燃聞言，揚了下眉梢，嘴角漸漸漾起一個弧度。
「這樣。」他回身扶住程浩的肩，將他重新推了出去。
隨後，漫不經心開口，「幫你摁住了，動手吧。」
程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