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

「柳紹朴，你能不能放手，我自己會走。」林笙嚷道。

她看了看四周，「這不是回家的路，你要帶我去哪兒？」

「庸醫小祖宗，你這麼大聲，都吵到別人休息了。」

「還不是因為你，姐姐讓你送我回家，你可倒好，你說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林笙雖然還在抱怨，音調卻小了很多。

柳紹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放心吧，我不會賣了你的，再說你又賣不了多少錢。」

「你混蛋！」

這個時辰街上哪哪兒都關了，柳紹朴隨意找個有台階的地方，他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土，才拉著林笙一起坐下。

「反正已經晚了，再晚一會兒也沒事，但如果你這個樣子回去，伯母不擔心才怪呢。」

林笙下意識摸了摸臉，「我看著像哭過么？真的很明顯么？」

「要是有個鏡子就好了，你看看你眼睛都腫成什麼樣了！」

柳紹朴沒必要騙她，也是，晚都晚了，不差這一會兒。

柳紹朴推了推林笙，「你不打算說句話么？」

「你別碰我。」林笙略帶嫌棄道：「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我看林小姐根本不必擔心，你看你伶牙俐齒的，哪像有事的樣子。」

林笙並不理會，柳紹朴便繼續調侃：「早就說過你不是當大夫的料，你偏偏不聽，果然出事了吧，你要早聽我的，不就沒這事了？」

「柳紹朴，你非要惹我生氣才開心么？」林笙瞪著他發怒道。

別人都是盡量顧及她的情緒，可這混賬卻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

柳紹朴才不管那一套呢，「好在你幸運，有驚無險逃過一劫，不過說真的，你現在還害怕不？」

「廢話，能不怕么？」

「不怕，我爹是知府，大不了以後你蹲監時我求他給你特殊照顧一些，絕對保證你能在裡面吃好喝好，我說你不用太感激我，憑咱倆的交情，這不算什麼。」

「你能不能把嘴閉上！」林笙憤憤道。

世上怎麼會有這種幸災樂禍之人！

其實柳紹朴是故意逗弄林笙的，他想藉此轉移注意力，免得她在心裡胡思亂想。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且你要這樣想，就算你當時沒有大意，未必就能改變得了什麼，畢竟你醫術不高的事實擺在那裡，所以我勸你還是趁早做些別的事情。說真的，要不本少爺就委屈委屈收了你？跟著我至少不用發愁那麼多雜七雜八的事情，而且每天還可以吃香喝辣，多好啊！喂，你別打我呀。」

柳紹朴還沒說完，林笙就對他拳打腳踢起來。

「有力氣打人，證明還沒有完全萎靡不振，不錯不錯。」

林笙打得非常用力，但是他沒有躲閃，甚至還有些樂於被打。

至少她還有精神揍人！

「誰叫你太欠揍了。」林笙沒好氣道。

「這不是擔心你嘛，怕你一直鑽牛角尖。」

跟柳紹朴鬥嘴的過程中，林笙一直緊張著的心終於慢慢緩和下來。

「我真的挺害怕的，這可是條人命，萬一出了什麼事，我…」想到那萬一，林笙就沒有勇氣再繼續說下去。

「可是沒有萬一，現在不是什麼事都沒有嘛。」柳紹朴趁林笙不注意時偷偷摸了摸她的頭，「乖，已經過去了，就當長個教訓，以後別再犯類似的錯就好。」

這突如其來的溫柔，讓林笙很不適應。

「我也不願意再想，可我真的很愧疚，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林笙還未說完，腦袋就被狠狠敲了一下，她捂著頭，狠狠瞪向柳紹朴。

她真是腦子進水了，竟然還差點被柳紹朴感動到。

「你太過分了。」林笙吼道。

「我說你怎麼這麼愛鑽牛角尖呢。沒錯，這件事就是你的錯，你推脫不了，可事已至此，你什麼都改變不了，但你可以讓自己以後少犯錯誤。我一直叫你庸醫庸醫，那是因為我對你的醫術感到懷疑，但你這人不壞，你可以對別人的痛苦感同身受，之後就把這份愧疚用在別的病人身上，警示自己盡量不要再犯錯不就好了。」

柳紹朴看著她，無奈道：「算了算了，跟你說這麼多也沒用，你這倔性子又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改的。」

「柳紹朴，謝謝你。」這一次，林笙是發自真心的。

「別這麼客氣，就當你欠我一個人情。」柳紹朴摟住林笙肩膀，「好了，你現在狀態還不錯，我送你回去吧。」

林笙嫌棄地撥開柳紹朴的手，「不要總是對我勾肩搭背的！」

「又沒人看到，怕什麼。」

～～～

「我到了，你回去吧。」

「回去什麼回去，我跟你一起進去。」不等林笙拒絕，柳紹朴就直接敲起了門，「這麼晚你一個人回來，他們肯定會問東問西，你這腦子絕對應付不來，但有我在就不一樣了。」

很快就有人來開門，謝光和謝蘊儀都沒有睡，他們一直注意外面動靜，這不一聽見敲門聲就立馬跑了過來。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我跟你娘都擔心死了。」

謝光還打算再說幾句，但沒想到柳公子竟在旁邊，他馬上停止絮叨，「柳公子，你和笙兒一直在一起？」

「是的伯父，您就別怪林笙了，是我有事求她幫忙，才耽誤了她回家時間，說起來也怪我考慮不周，應該讓人提前知會一聲，也省得您和伯母擔心。」

「柳公子您太客氣了，說起來我還要感謝您呢，一直以來這麼照顧我們笙兒。」謝光笑容滿面道。

「都是朋友，應該的。」

林笙心裡不停腹誹，這個柳紹朴就會裝好人，他哪裡照顧自己了，明明天天都在各種氣她。

「進來坐會兒吧？」謝光突然提議，謝蘊儀也跟著附和：「是啊柳公子，您進來坐會兒吧，喝杯茶再走。」

柳紹朴本想答應，但林笙一直在使眼色，他只好無奈道：「改天吧，太晚了，我就不打擾了，而且林笙也累了，她需要休息。」

「那好吧，我送您回去！」

「舅舅，他又不是小孩子，哪裡需要人送。」

林笙心裡非常不滿，真不知道這個人怎麼在別人面前總是裝得這麼正經！

「柳公子，您快點回去吧，不送！」林笙咬牙切齒道。

看她迫不及待要趕自己走，柳紹朴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就是喜歡跟林笙打打鬧鬧，特別特別喜歡。

「怎麼這麼沒有禮貌！」謝光訓斥道，他看向柳紹朴，「笙兒不懂事，您別放在心上。」

「沒事的，我早就習慣了，伯父伯母，我先走啦。」

柳紹朴不忘看一眼林笙，見她又恢復些精神，才放心地離開。

～～～

「舅舅說過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關好門后，謝光立即問道。

林笙頭都大了，但是又不好發作，只能隨口說道：「舅舅，我這幾天真的很忙，根本沒時間考慮，而且我今天真的好累，現在只想躺床上睡覺。」

謝光注意到笙兒臉色不好，就沒捨得繼續追問，「那你快回屋休息，女孩子沒必要那麼好強，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好，我知道了。」林笙感動道。

謝蘊儀陪著女兒進屋，她把被褥鋪好后，才問：「笙兒，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沒事。」

本來已經好很多了，但娘一問這個，林笙突然又想哭了。

她抱緊娘親，「我真的沒事，您別擔心。」

謝蘊儀也溫柔地抱住女兒，她本想再說下柳公子的事，但見女兒這樣，就決定先不提了。

「快點睡吧。」謝蘊儀拍了拍女兒後背，柔聲說道。

林笙點點頭。

她暗下決心，以後一定要謹慎行事，對所有人負責，絕不能再讓娘為自己擔憂。

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照顧好娘，讓娘的餘生可以安安穩穩、快快樂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