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斗酒
人類，愚蠢的烏合之眾。
或許是天經、蜃脈與仙脈的開拓，讓蜃行素頭一次有了這種想法，通過戰福的作為，他看到了凡界人類的愚蠢與塵世人類的愚蠢毫無二致，他們守着自己那桿大旗，寧可自己不進步，也要扼殺高明之人，防止他人超越。他們將自己的前途當做眾生的前途，將眾生放置在一個永久落後的基層領域，而自己則永遠帶領他們前進。
多麼愚蠢。
蜃行素懶得再揣度戰福，剛剛他使出必殺技時，自己彷彿看到他的靈魂，骯髒的靈魂。儘管他曾經閃光過，為崔堅之死挺身而出。
這，說明不了什麼。
說明不了他們所謂的天命所歸，說明不了他們領導的正確。相反，只能說明他們的愚蠢，說明他們高高在上的狂妄自大。
難道，這便是他們理解的天命么？
蜃行素慶幸起來，慶幸自己才是繼承天命之人，而不是戰傑、戰福或會稽山宗乃至五鎮聯盟。所以，儘管他坐了下來，但片刻都不想待下去，很快起身對崔總鏢頭道：「天降異象，預示著更大的動亂揭開了序幕，你們，好自為之吧。」
「什麼樣的動亂？」戰傑問道。
「與你們無關，好生準備五鎮宗門大比吧。」蜃行素已到門口，扭臉留下一句，「你得不了第一的。」
「誰會是第一？」戰情兒緊問。
「星嵐劍宗，蜃瓔珞。」天空中飄來軟綿綿的一句話，剛好鑽進眾人的耳朵。
仙客來門口。
蜃行素站定，瞅著金字招牌和那秘符，似乎看到妖主的笑臉，果然，一息后妖主便從門內走出來，笑道：「公子回來了？」
二人進得大堂，妖主把蜃行素拉到一張桌前，小清迅速擺上各色食品，跑堂的又拎來一壇酒水，妖主道：「公子，還沒吃飯吧？小的陪公子吃吧。」遞來筷子又道，「這是醉雞，這是醋魚，這是龍井蝦仁，這是乾菜悶肉，這是雪菜黃魚湯，那是油爆蝦、五味煎蟹。」
本無食慾的蜃行素被激起了飢餓感，索性坐下，拿筷子夾了塊兒醉雞，道：「店主，這醉雞是雞喝醉了酒宰殺的么？」
「公子愛說笑。」妖主道，「黃酒燉的，去腥解膩，添香發色還增鮮，是滋補身體的上上之選。」
「哈哈，原來不是喝醉了被宰殺，而是邊喝邊宰殺。」蜃行素道。
「公子怎如此嚇人，什麼宰呀殺呀的，小的害怕。」妖主夾塊悶肉餵過來。
「嚇人？那便來顆嚇人么。」蜃行素吃進嘴裏，指向油爆蝦道。
「好嘞。」妖主探身夾顆蝦仁，蜃行素剛好看到她勻稱的上半身，若不是那身衣服罩着，真有仙靈兒、蜃袖兒般標緻。
「給，行素公子，還想吃哪個，小的餵給您。」妖主擼擼袖口道。
「酒呢？仙客來的美酒配英雄，快給我嘗嘗。」蜃行素道。
聽到這話，妖主一怔，隨後叫小清打開，介紹道：「這是本店招牌仙客來，口感淡，入口柔，不上頭，公子海量，千杯不會醉。」
「你怎知我海量？」蜃行素道。
「看公子酒樓高挺，自然酒量不淺。」妖主伸手撫摸著蜃行素的額頭道。
「是嗎？」蜃行素一把抓住妖主伸來的手臂，緊攥之下看到拳頭散發出紫色血脈，便道，「不知店主酒量如何？」
妖主順勢倒在蜃行素懷裏，嬌嗔道：「得看公子量如何了。」
「怎麼說。」蜃行素叫小清倒了兩盞，遞一盞給妖主，自己捧一盞問道。
「公子千盞，小的便是九百九十九盞的量，陪公子盡興。若公子三盞，小的便只有兩盞的量。」妖主閃閃睫毛，眼睛裏汪起一泓秋波。
「店主，你這動人的睫毛，有人提過么？」蜃行素忽然道。
「是么？哎呀，小的還有吸引公子的地方，幹了這盞吧。」妖主閉上眼睛，輕啟紅唇，仙客來便似一團凝重之氣被吞了進去，隨着喉嚨的吞咽動作那長長的睫毛似也在呼吸般動來動去的。
蜃行素眼看着妖主喝完，在她睜眼之際一飲而盡，小清便又捧來兩盞。
「公子也愛酒么，日後可要常來我仙客來呦。」妖主道。
「店主，我明白仙客來是何意了。」蜃行素又飲一盞道。
「說來聽聽。」妖主換了個姿勢，坐在了蜃行素大腿上。
「字面意思。」蜃行素又端起一盞，妖主卻摘下來一飲而盡。
「你一盞我一盞才叫喝酒么。」妖主又命小清遞來一盞道，「公子您酒量是三盞么？」
「怎麼？」蜃行素問道。
「若是三盞我便該醉了。」妖主手指輕觸額頭道。
「醉了之後呢？」蜃行素摘下她手上那盞酒問道。
「若是醉了，小的便是你的人了。」妖主幽幽地看了蜃行素一眼。
「呀，這樣呀，店主敢醉可公子未必敢醉呀。」蜃行素朝天字三號房看了一眼，正瞧見踩踏着一抹九彩祥雲的仙靈兒默默地看着這裏，她臉上平靜如水，並沒有蜃袖兒或者瓔珞會有的醋意。
「呀，公子的伴侶來了。」妖主要起身，蜃行素卻攬住她的腰身，灌下酒水招手道，「靈兒過來。」
仙靈兒輕飄飄地落在桌旁，不慍不喜地看着二人道：「你回來了么？」
「是，剛回來三盞酒的時間。」蜃行素道。
「飯吃好了么？」仙靈兒道。
「還沒有，靈兒，幫我剝只蟹。」蜃行素瞟眼五味煎蟹道。
「想吃哪個，蟹腿、蟹殼還是蟹黃？」仙靈兒問道。
「蟹腿吧。」蜃行素道。
「你叫靈兒么？」妖主問仙靈兒，仙靈兒點點頭，她又問蜃行素姓字名誰。
「行素。」蜃行素道。
「這是名還是姓？」妖主道。
「複姓雲中名行素。」蜃行素道。
「行素公子，靈兒小姐是你什麼人？」妖主當面問道。
「愛人。」蜃行素毫不猶豫地答道。
「你，便是如此愛着靈兒小姐么？」妖主扭動着身子問道。
「是呀，怎麼？」蜃行素抱得更緊了。
「男人都是如此愛女人么？」妖主問道。
「那得看什麼樣的男人。」蜃行素不得不將自己與其他男人分開說道，「我這樣不著調的男人，便是如此喜愛了。」
「那小的與公子算什麼呢？」妖主道。
「陌路之人。」蜃行素這時撒開手，接下仙靈兒遞來的蟹肉棒道。
「好生悲涼。」妖主說着說着也拿來一根蟹腿，放入口中，咯叭叭咬碎了，剝開骨皮，將蟹腿肉遞於蜃行素道，「公子請嘗嘗，是我剝的蟹肉好吃，還是靈兒的？」
蜃行素叼進嘴，嚼了嚼說道：「你的蟹肉鮮嫩，靈兒的成色紅亮，吃起來都是香辣鮮甜香五味俱全，小的實在難分伯仲。」
「靈兒，你可看清了，你家情郎是什麼貨色。」妖主道。
「什麼貨色請店主明示。」蜃行素笑道。
「得隴望蜀之流，吃裏扒外之徒，左右逢源之輩。」妖主道。
「呀，店主高人！一眼看清我本質，了不起。」蜃行素道，「實不相瞞，除了靈兒，我還有袖兒和小珞呢。」
「靈兒知道么？」妖主道。
「你去問問。」蜃行素努努嘴道。
「靈兒，你可知道什麼袖兒和小珞么，他和她們什麼關係？」妖主來到仙靈兒身邊，把住她的手問道。
「知道。」仙靈兒楚楚說道，「袖兒早我一步，我們已見過。小珞更早，還和他定有……」
「婚約。」蜃行素接下話來，他生怕仙靈兒暴露自己天孫的身份，畢竟天契並非人人可定的契約。
「是么？」妖主察覺到「婚約」背後定有不可告人的隱情，便道，「行素公子好花的心，竟然贏得三位天人青睞，不簡單呀！」
「三位么？」蜃行素道。
「怎麼？」妖主道。
「好像是四位吧？」蜃行素叫小清舀來半盞雪菜黃魚湯，極其猥瑣地吸了一口道，「店主手藝不錯，湯鮮汁白咸香適口，配得上仙客來的金字招牌。」
「公子這番作態，倒是瞎了靈兒小姐的慧眼。」妖主惡狠狠地瞪道。
「店主這副嘴臉，是要現原形么？叫我看看是個什麼妖怪，竟這般拿人。」蜃行素覷道。
「噫！你知道什麼？」聽蜃行素提到妖怪，妖主以為被他看透了身份，頓時要發作。
「莫慌，美艷動人的女人，行素見得多了，個個都是迷死人的小妖精，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蜃行素換言道，「可也不像店主這般，說話便要取人性命。人的性命本是天生地長，可不是供店主任性妄為的玩物。」
「噫！伶牙俐齒的人類，青靈鎮你還是第二個。」妖主卸下戒備自顧自地吃着道。
「第一個是誰呀，店主怎麼弄死的？」蜃行素問道。
「去去去！」店主叫小清上來一盤生肉，被擺成人腳的模樣，盤中還有顆心臟在跳動不止。
仙靈兒見狀，摸一道仙息在眼眸上，見是熊肉，便開口道：「音兒愛吃生肉么？」
「生肉易消化，利脾胃。」妖主捧起那顆心臟道，「行素公子嘗嘗么，這便是那人，要被我生吞活剝了。」
「太古十族中，好食生肉的，除了鱗介族還有哪族？」蜃行素問向仙靈兒。
「蟲豸族好自相殘殺，但他們吃的不算動物。羽族有蒼鷹一脈，好食生肉，但不似這般大快朵頤。似音兒這般的，便是妖族、冥族和獸族了。」仙靈兒道。
「店主，你是哪族之人，說說吧。」蜃行素道。
「仙客來，自然是仙族嘍。」妖主撕咬一口心臟道。
「你絕不會是仙族，仙族餐風飲露，最忌生肉了。」仙靈兒笑道。
「那你們說我是哪族，便是哪族吧。」妖主一口吞了心臟，抹抹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