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亡詛咒

汽車火光向上沖，點燃了路邊垂著的樹葉，一塊鋼板朝白牧川飛射，他向前撲，但是來不及了——帶火的鋼板朝他的腰腹斬來，不幸中的萬幸是背包中的金屬保溫杯緩衝了鋼板的力度，將鋼板碰偏。

被這股強大的衝力將白牧川向前甩，這一片人都倒下了，劉老師躺在地上已經昏迷。有人撥通了急救車的電話，正趕過來的交警拿著大喇叭疏散人群。地上全是流淌的血液，白牧川勉力站起，他的後背都是糊著的血肉，衣服被燒焦了，留下一個洞，布料與後背的焦肉連在一起，分不清究竟哪些是人體組織。

救護車還沒來，他受了重傷，正常的反應應該是躺在原地不動等待救護車。但是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跑！

他心裡隱隱覺得，如果再不跑，自己可能真的就要交待在這裡了。白牧川使出全身力氣，像個沾血的瘋人朝學校相反的方向跑，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快沒有了力氣，最終「砰——」地一下撲在地上。

白牧川突然覺得很渴。

他雙手撐地，低垂著頭，面前突然出現一雙穿著人字拖的腳。

「咋個弄成這樣了？」

抬頭，白牧川看到了包子鋪老闆帶笑的臉，他瞳孔驟縮——怎麼又回到了原地？！手腕上的手錶赫然顯示著「453m」……他怎麼跑回來了？

一個血人在大街上奔跑，周圍人看他的眼神驚恐又怪異。老闆此時在他面前蹲下：「哎呦，傷成這樣不好搞嘞……」

白牧川腦袋嗡嗡作響，沒有聽清老闆後面說的話，嘴裡就被老闆塞了一個小籠包。

「新鮮灌湯包，白送你吃。都是老顧客啦，你先嘗嘗味道怎麼樣？這個包子是我最新研製出來的，裡面加了……」

「……加了……替身……」

「……皮薄餡多，味道鮮美，死……」

「……我把這個包子給你吃，你接受了我的饋贈，那麼也要為我付出代價喔……」

白牧川耳朵忽然流出血，他只看得到老闆雙唇翕動，老闆的話語卻聽得很模糊。

他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把甩開前面的人，繼續朝反方向奔跑，但是每一次都能準確地繞回來，停在包子鋪門前。

老闆坐在店門口，朝白牧川和善地笑著，他連微笑的角度都是一樣的，在白牧川第二次停在店門前的時候在地上放了一杯豆漿。

白牧川沒喝。他掙扎爬起，第三次朝遠處跑……每次回到包子鋪，手錶上的時間都會「迴流」，此時距離早讀還剩十分鐘。

453m，十分鐘。

第四次，白牧川在周圍人躲避的動作中又跑了回來，老闆正在炸油條，沖他笑著。

第五次，老闆在煎餃子，沖他露出微笑。

第六次，老闆將手抓餅包裝好放到玻璃台上，饒有興味地看著他。

……

第十一次。

白牧川跪倒在地，他掙扎了一會兒，再也起不來了。

手錶上寫著「453m，距離早讀還剩十分鐘」。

照理說他的血應該已經流幹了，他會因為失血過多休克，缺氧窒息。白牧川的手臂的確因為失血變得灰白，他的骨頭也似乎因為爆炸一碰就碎。

「我要怎麼……走出這裡？」

白牧川發出微弱的呼救，沒有人能明白他的意思，他一身血撲倒在地，人流如梭，他卻像被世界孤立。而唯一能明白他的人，此時正在包子店裡對他露出真誠而又複雜的微笑。

他似乎快要死了。

白牧川的手掌掉了一層皮，他不知道跑了多少遍，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停在包子鋪前面。

他忽然笑了，在外人看來有些恐怖。

時間一直停留在「距離早讀還剩十分鐘」，白牧川爬起來，繼續奔跑。

只是這一次，是朝學校的方向。

手錶上的時間開始走動，距離也變成了「444m、398m、354m……」。

297m，距離早讀還剩五分鐘。

一隻瘋狗竄出，將他小腿上的肉撕下一塊，他忍著劇痛，因為時間正常流轉，背上停滯的血液又開始流，現在腿也快要支撐不住了，肉眼可見他小腿上的一截白骨。

他快要癲了，顫顫巍巍地手掌腳並用著爬起來，機械地朝學校移動。

tmd他倒是要看看他去學校這兩百米的路程是怎麼個死法！！

一口氣強撐著他，他一瘸一拐地朝學校走，體能越來越不足，似乎下一秒就要癱在地上，他經過的地方劃過一條血痕，露出白骨的腿拖到地上，血肉模糊。

100m，距離早讀還剩三分鐘。

學校近在咫尺，大門顯露在眼前。

街道兩旁的一層是商鋪，樓上是居民區，住在這種地方有些嘈雜，好處是購物便利，菜市場、學校、醫院都在附近。

一盆滾燙的熱水從天而降，白牧川身上的血液被燙凝固了，皮下脂肪散發出一點熟肉的香味。

樓上罵罵咧咧：「下面的不知道躲開啊？」

白牧川神志都不太清醒了。他七竅流血，只是重複著「行走」的動作，怪異又堅持。

他艱難地朝學校的方向行進，身子晃晃悠悠，雙手攀上一棵綠化樹，在極其強烈的信念下撐到下一棵樹前，如此往複。

50m，距離早讀還剩兩分鐘。

……

「噗通——」

白牧川倒在地上。

3m，距離早讀還剩30秒。

學校的廣播響了：「請所有學生拿出書本，做好閱讀準備，即刻起立。請每個班的班主任檢查學生是否到齊、著裝是否正常、書本是否合適。學校領導將會進行巡查，各班務必拉開窗帘、打開窗戶，不得阻撓檢查……」

穿著制服的門口保安從亭子里出來，一把揪住白牧川：「還有26秒，你要遲到了，同學。」

白牧川聽不見他說話，但是通過他雙唇的動作敏銳地捕捉到「遲到」二字。

「我沒有遲到。」他說，「還有24秒。」

白牧川手腳並用，最後只能躺在地上滾過去。

1m，距離早讀還剩五秒鐘。

「我沒有遲到……我沒有遲到……」

「我沒有遲到！！」

白牧川在「距離早讀還剩1秒鐘」的時候，定位距離終於變成了「0」。

「真是個瘋子。」保安的惡狠狠地對他說，以白牧川的視角看，保安的面部五官在融化，最後融成平整而又模糊的一塊……

白牧川雙眼緩緩闔上，他意志消沉，估計馬上就能做鬼投胎了。

【恭喜你，活著趕到了學校。】

他倏地睜眼——他沒死？

周圍景物變換，學校不見了，只剩下白色、冰涼的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