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 殺局

第五百四十七章 殺局

我把釘在牆上的那一對眼珠拿下來,倒了一碗水,浸泡上,點起三炷香,插在地中央,然後拔出一柄工藝品店借來的寶劍,坐到廣慧對面的蒲團上,取出上次自鐵床上採的血污,用黃裱紙抹開了,也不畫符,只寫了個大大的「斬」字,一撕兩半,一半燒成灰化進裝了眼珠的水裏,一半拿在手中擦拭著劍身。

約莫三分鐘的樣子,本來安詳閉眼的廣慧猛得睜開眼睛,面容扭曲,口鼻流血,發出痛苦的哀嚎,雙手忙不疊地把流出來的腸子往肚子裏塞。

我招呼道:「回來的挺快啊。」

廣慧收拾好腸子,又把扯開的肚皮掩上,撕了僧衣緊緊纏住,顫聲問:「你都做了什麼?」

我一邊擦著劍,一邊慢慢說:「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三,為道數之基。你們密鬼徒雖然號稱承襲中密屍身法術,可這屍解術卻是不折不扣的道術,再怎麼改也不能超出道法之理。

這寶閥,你最多就能有三個,渡命,正命,備命。你這牛皮吹得再怎麼響,也依舊還是要去找邵明亮奪舍復生。

我跟陶明亮說那麼多話,就是為了誤導你,讓你以為我需要用陶明亮施行儀軌才能阻止你復生。可事實上,我已經在陶明亮身上提前施術,護了他的心神魂魄,讓你無隙可尋,無法奪舍。

你拿話來騙我,又把替物扔下不管,不過是想讓我用這替物做指引去追你的復生寶閥。我猜你一定在事先準備了這樣一個與替物有聯繫的假寶閥,只要我用替物為引去追,就會追到這個假寶閥身上,而你則可以趁機逃走。

九獄屍解,已成八獄,誰又能想到你居然能捨得拋棄替物,讓之前的所有努力全都付諸流水呢?密鬼徒以死求生,這份看破虛枉的果決,還真是有些可尋之處。」

廣慧問:「你倒底是什麼人?怎麼對九獄屍解法知道的這麼清楚?」

我哈哈一笑,輕輕一彈劍身,將劍橫在水碗上,道:「好說,本道爺姓孫名固,地仙府銀三元位神氣真人!」

廣慧緊盯着我,道:「不可能,地仙府的真人從來不參與人間爭鬥。」

我說:「地仙府不參與人間爭鬥,哪來這麼大的威名,哪來這麼大的基業,哪來這麼多的神通?你不過是見了幾個老不死的,就自以為知道地仙府的真面目,真是可憐可笑!」

廣慧一臉不甘心地道:「我們無怨無仇,你為什麼要殺我?」

「理由我已經跟陶明亮說過了。這買壽續命的買主,就是下蛋的金雞,我當然要看護好,將來我進京的時候,事半功倍。

說起來,我倒有個疑惑,不知道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你居然會讓自家的備命寶閥去金城買壽續命,這是什麼道理?

這個備命寶閥出了問題,完全可以棄了換一個嘛。願意說,我給你一個痛快,要不然的話,我這點疑惑一天不解,我就要把你的魂魄熬煉一天。

聽說你們密鬼徒以屍身煉魂魄,能夠不懼陰風陽火,可以平世轉生,不死不滅,也不知是真是假。正好我煉了些丹火,拿來燒烤一下,看看成色。」

我說着掏出裝着丹火的小瓶,沖着廣慧晃了晃。

紫色的丹火在瓶中微微閃動。

丹火煉魂的痛苦,就是千刀萬剮也不能相提並論。

水碗中的眼珠輕輕轉動了一下。

廣慧道:「當時我正要破土獄,偏偏廣秀為了搶地盤跟人打架,惹到了個外道術士,被打成假死狀態,陶明亮也中了詛咒,爆發多種重病,身體快速衰敗,土獄天機當前,要是錯過了,就不知道還要再等多久,重煉寶閥肯定來不及,我正好前陣子路過金城,見了葛修一面,知道他們在搞買壽續命的買賣,就打發陶明亮過去。本來是打算之後,就換個備命寶閥。可沒想到我破獄成功回來,發現陶明亮已經傍上了貴人,經營起了好大一片基業,要財有財,要勢有勢,就這麼棄了倒是可惜,這麼多年也就這麼將就了下來。」

我摸著下巴說:「所以廣秀和陶明亮早在之前,就已經被你煉成了寶閥,一直跟你享用人血肉?四九城裏這麼多神仙,就沒人發現你這個密鬼徒的真實身份?」

廣慧道:「有黃元君餘威在,哪個不開眼的真神仙敢進京城來找死?直到九零年之後,黃元君多年不露面,才慢慢有人進京來顯聖揚名。

結果三年前,黃元君攜小陸元君進京,小陸元君與高家衙內為首的那幫人起了衝突,大殺四方,一人一槍,連敗十多個想要攀附高家衙內顯聖揚名的各道高手,嚇得進京的神仙們連夜四散出逃。

高家衙內一夥最終被名正典刑斃了九個人,好幾家都因為這事吃了掛落,從此一蹶不振。這事嚇到了所有人,都以為黃元君要重新出山,觀望了一年多,見沒了動靜,這才陸續有再入京城的。

可大家才剛有些起色,前陣子就有風聲傳出來,說小陸元君要來京城道教學院學習,不光進了京的神仙們怕,當初跟這事有牽扯的各家衙內也都怕,所以才會有人要組局劫殺小陸元君。」

我問:「他們就不怕因為這事激怒了黃元君,惹出破天的大禍事來?」

廣慧道:「有關係透出消息……」

他說到這裏,聲音突然變念糊,語速也變得遲緩,「……不喜歡……害黃元……」

頭慢慢地垂下去,全身都透出一股子死氣。

我失笑道:「這招你在旅社用過一次了,上次就沒好使,難道這一次就能騙到我?」

突然,「咚」的一聲悶響。

一股陰冷的氣息自腳下升起。

無形的力量層層疊疊地盤繞上來。

彷彿有無數雙手按着我的手腳四肢,便是一根手指,都重愈千鈞,無法挪動。

廣慧猛得抬起頭,惡狠狠地瞪着我,抬手從自己胸膛里拔出兩根肋骨擲向我,彷彿擲出兩柄短刀。

緊跟着又擲出兩根,再擲出兩根……一口氣擲出了十二次。

他的胸膛完全敞開,心肺在空氣中微微晃動。

我看向地上的水碗。

上面橫著的寶劍翻了個身。

碗中泡著的那一對眼珠子齊中裂為四瓣。

廣慧雙眼迸碎。

幾乎在同時,擲向我的肋骨在我身左右繞了一個圈,轉頭飛向廣慧,一根不落地全都刺在了他的胸膛里,把沒了遮掩的心肺扎得稀爛。

廣慧仰面摔倒,身體破裂,腸子內臟嘩啦啦淌了一地。

「咚!」

又一聲沉悶鼓響。

我「哼」了一聲,口鼻滲血,低喝一聲「出鞘」,水碗上的寶劍一躍而起,閃電般刺向牆上的那幅佛像。

佛像一晃,無火自燃,冒起濃濃黑煙。

一個身影自黑煙中跳出來,高舉一面小鼓,用形狀奇物的鼓錘快速擊打小鼓,發出持續不斷的「咚咚」悶響。

隨着小鼓響動。

我身上無形的壓力越來越大,皮肉凹陷出一道道深深的血痕,儼然就是一個個手掌印。

摔得內臟四處流淌的廣慧又站了起來,歪扭著身子,搖搖晃晃地向我走過來,手臂伸得筆直,十指的指甲又黑又長,如同十把細長的匕首,直插向我的咽喉。

「斬!」

我瞋目大喝。

飛在半空的寶劍掉頭刺向黑煙里跳出來的那人。

那人揮舞鼓錘,把寶劍攔腰打斷。

廣慧漆黑的指甲刺到。

我奮盡全身力氣偏頭躲過指甲,跟着一躍,撲過廣慧的懷裏,把他撞得倒摔出去。

廣慧肚子裏淌得裏外都是的腸子好像活蛇一樣纏上來,牢牢系住我的手腳,還在脖子上纏了兩道。

我整個人都被捆在了廣慧的身體里,臉埋進了血腥刺鼻的胸腔,又順着他被肋骨刺得稀爛的後背探出去。

從後面猛一瞧去,倒好像是我的臉長在了廣慧的背上。

廣慧向前撲倒,把我壓在地上。

「咚,咚。」

又是兩聲鼓響。

我口鼻同時噴出鮮血。

鼓聲停止。

那人緩緩走到我身旁,居高臨下地俯視着我,說:「地仙府的真人也不過如此。」

語調生硬,平仄起伏混亂,儼然是不太會說普通話。

他頭戴高冠,身上披着件人皮法衣,左手持着人大腿鼓製成的鼓錘,右手拿着同樣是人皮蒙就的小鼓,脖子上還掛着一串拳頭大小的嬰孩兒骷髏頭。

我奮力掙扎了兩下,沒能擺脫廣慧身體的束縛,只能無奈地停下來,看着來人問:「你是誰?」

那人微笑道:「不是你想見我嗎?我是自大黑摩明寺來京城傳法的洛丹索那措傑,你可以叫我洛丹仁波切!」

我愕然道:「廣慧真的聯繫了你?」

洛丹仁波切道:「廣慧已經拜在我的門下,遇事絕不會虛妄隱瞞。」

我說:「那廣慧在茶水裏下藥,想要害我,也是你指使的了?」

洛丹仁波切道:「沒有足夠的本事,死了也就死了,沒資格站到我的面前。要是能夠識破廣慧這一招,我倒是有興趣同你談一談解決陸塵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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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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