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龍偶師心魂永在

1. 龍偶師心魂永在

像是水滴濺落,又像是琉璃碎地。

冥冥中彷彿有什麼東西穿過了界限。

【天命之輪已啟動】

【龍偶師魔典開啟】

卡林坐在篝火前,眨了眨眼,一瞬之間獲得了陌生的記憶和認知。

卡林張開嘴深深地打了個哈欠,像是一口氣呼出了來自靈魂的倦怠。他抬起頭,仰望着如水彩盤般流溢七彩的夜空。

這裏是哪裏了?他是誰?

憑空嵌入的記憶讓他的自我有些混亂,他花費少許時間重新梳理自己的認知。

是了,這裏,是「翠河石畔」的混沌星河之中一顆小小的不起眼行星。

三千年前,摘花精靈發現這片由恆星的星耀風暴所充斥的星域,用大地魔法創造了一顆顆小小的星球,「鑲嵌」在這片魔晶塵埃所匯聚成的綠河當中,猶如河灘上一顆顆細小的石子。

這一顆顆星球此後成了魔晶河之中的港口行星,直至一千年前星耀期到了最為活躍的階段,一顆顆曾經繁榮的港口星球被淹沒在魔耀沸騰的綠河之中,這條航路也漸漸被拋棄。

但摘花精靈望之卻步的翠河石畔,對有些族群來說,恰好適合做遺世獨立的世外桃源。

於是,一支【桑女】族的太空移民來到了這裏,穿過了重重危險的魔耀風暴,降落在了這顆太倉星上,建立起了避世不出的世外文明。

在整條翠河之中,這樣的移民種族還有十多支,他們以低廉的價格從摘花精靈那裏購買這些星球,在這裏建立自己理想中的文明家園,隔着魔力沸騰的太空相互守望自己的鄰居們,三五年間隔往返一趟的太空貿易艦,是他們之間僅有的交流。

這樣安生的日子持續了近千年。

直到八年前。

一位妄想成神的死靈法師相中了這無人注目的翠河石畔,不知謀劃了多久,趁著魔耀風暴周期性的巨幅活躍,散播死靈蟲在太倉星上掀起了魔法瘟疫,企圖將這顆行星化為他的死國。

翠河石畔中的其餘文明行星也未倖免,或者孢子、或是病毒、又或者更具傳染性的恐怖魔法,被成神渴望所支配的死靈法師,使得這片環境喧鬧但人心寧靜的宇宙,瞬間淪為生靈絕望的末世。

死靈法師的確近乎成功了,當魔法星域的【聖蔭林庭】收到求援信息,派遣精英小隊傳送趕到翠河石畔時,太倉星上五成的桑女族人已經被死靈法師的死靈蟲轉化為了半死半活的寄生者,災變的趨勢已經難以逆轉。

精英小隊最終擊殺了那位死靈法師,但卻沒來得及幫助這裏的人們重建文明。

趕在愈發狂暴的魔耀風暴導致傳送通道坍塌之前,他們只來得及從太倉星上帶走寥寥數萬人,其餘的絕大多數倖存者們都留在了他們的家園上。

此後風暴禁絕,這顆星球徹底與太空隔離,倖存者在自己殘碎的家園遺跡上開始了流浪。

卡林同樣如此,他出生於這顆太倉星上,八年前經歷了第一次【大災變】,五年前又經歷了第二次【大淪陷】,如今生活在經常能看見野生喪屍活動的舊津山市城郊地區。

八位老師建起了一個小小的研究中心,從事研究魔法昆蟲與照料喪屍的工作。在城市毀滅、學區崩潰后,卡林便一直依賴著這座研究中心生活。

此時他正坐在一座樓房斷裂的樓面上,吹着冷風,為不遠處的研究中心望風。

他回頭一望,便能俯瞰研究中心的景象。

兩層高的樓房裏居住着八位老師與百餘位學生,他們都來自於過去的舊津山中學,厚厚的圍牆在樓房四周圍成庭院,層層鐵網和玻璃幕牆在庭院中圍成一塊塊隔離空間,將一個個喪屍關在其中,因而也漸漸有了「學堡」的名號。

透過鐵網,卡林能看見幾個喪屍正坐在庭院裏,在做和他剛才一樣的事情——靜靜眺望夜空。

這些喪屍,有的還穿着八年前樣式的校服,有的則是他們這些倖存者的親人,在倖存者們生活安穩后,他們便到城市中搜索喪屍,找回了自己的親人,將它們抓到這裏。

當然,大多數人的親人是找不回來的。

這所魔法和醫學的研究中心,在八位老師的帶領下研究著馭蟲魔法和死靈魔法,一直設法延緩這些喪屍的轉化速度,試圖拯救喪屍的大腦與靈智,使它們重新為人。

這聽起來便是一件希望渺茫的事,當年那位死靈法師施放的死靈蟲來源於為禍宇宙的太空蟲族,即便是摘花精靈這樣手搓星球的文明種族都不堪其擾。想靠太倉星上倖存者的奇思妙想,便要與其對抗,猶如天方夜譚。

但在這顆寂寥的失落星球上,倖存者們在潦倒生活中所能追求的人生意義已經不多。

即便希望渺茫,這卻也是他們如今少數能夠追尋的目標。

卡林收回目光,只留一半注意力繼續望風,半閉着眼進入了冥想。

他的腦子裏像是被塞入一本奇異的魔導書,覺醒了一些神秘的知識,使得他明白了自己的由來。

並非肉身上的由來,而是靈魂的根源。

恍惚之間,卡林彷彿看見一個盤桓於黑洞、縱橫於星光中的巨物,蔓延出無數根肉眼難見的絲線,盡頭所牽連着的,便是如卡林這般不同星域、不同文明、不同種族中的個體。

他是一名【龍偶師】。

很久以前,一位大魔女為了解決繁衍需求,以龍為藍本創造出了奇妙的生育工具,又參照「鵬洛客」的靈感加以優化,最終誕下的子嗣,繼承了魔女不死不滅的特性,以龍和人的肉身為蛹,成就了龍偶師這樣的精神種族。

原來,自己是化身千萬的龍偶師。

卡林的心中突然覺醒了這樣的自我認知,讓他神智恍惚。

自己在這顆太倉星上艱辛求存的一生,即便在他跨越星空的漫漫歲月之中,也是一段還算難得的經歷。

但若以萬年的時光作為敘事的尺度,這段短暫的人生依舊如此薄淡。

卡林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快速平復自己的心情。

八年前,亡靈災變使他的幸福人生驟然陷入跌宕不休的劇變。

而如今不過是又一次改變。

這這八年來所遭遇的每一場災難、每一次境遇變化,沒有哪次不是險死還生,沒有哪次是不特殊的。

二十四歲的卡林,如今還只是一位魔法師學徒,魔池淺得可憐,魔法造詣平庸,所學習的是太倉星自身千年來基於【影蠶】所發展出的光影魔法,可以想見他這些年以來的掙扎是多麼艱辛。

這具身體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御使蟲的能力。

這來源這具身體的種族,【桑女】。

桑女的古老詞源大約取自於「以桑葉餵養蠶蟲的農家少女」,他們這一種族體內天生便發育有名為「桑腺」的器官,其所分泌的物質對於太空蟲族來說具有一定的營養價值,因此形成了特色的文明和魔法師職業【馭蟲使】。

但與分外危險的太空蟲族相處,並不是一件特別愉快的事情。

所以一千年前,桑女的這支移民們拋棄了其他所有魔法昆蟲,唯獨只留下了【影蠶】,之所以要來到太倉星,便是為了尋找一顆沒有太空蟲族滋擾的純凈星球,掙脫與蟲共舞的種族命運,發展出不被蟲所限制的嶄新文明。

遺憾的是,如今來看,先輩們的選擇終究未能幫助他們逃脫種族的宿命。

八年前的那位死靈法師,看中了桑女一族體內桑腺的價值,利用死靈蟲襲擊太倉星。

這些死靈蟲能夠寄宿在活人的頭顱中,蠶食人類的腦組織,將人類變成為它們繼續提供營養的活死人,而桑女族的桑腺能夠分泌出極具育蟲營養的桑液,正是死靈蟲最佳的寄生對象。

倖存者們曾猜想,當年那位死靈法師也許掌握了一種能夠完全控制這種死靈蟲的魔法,所以將這些死靈蟲散播於這顆星球,便能使全球人都成為聽令於他的附蟲喪屍。

卡林喟嘆一聲,剎那之間窺見龍偶師本體的模樣,使他附上了某種高高在上的視角,讓他一瞬間也產生了悲天憫人的錯覺,竟哀嘆起文明和種族的命運。

抬手看了看腕錶,低頭檢查了一下長槍的功能狀況,卡林拿起手邊的對講機,呼叫學堡中的同伴。

「喂喂,路...路易士,醒了嗎,該交班了。」

一小會後,對講機中響起了悶悶的人聲。

「路易士已經醒了,他正在洗漱。今天的氣溫如何?」

卡林道:「不算冷,天氣漸漸回暖了。」

現在是凌晨五點,星空深處里流淌的塵埃河流顏色各異,但都以翠綠色為主色調,正因此才被摘花精靈形容為「翠河」,在遠方恆星太陽光芒的照耀下,這些河流愈發璀璨。

天色漸亮了。

卡林等了一會,出來換班的路易士已經到位,對方並沒有到卡林所在的樓房這邊,而是登上附近另一座的大廈,那邊的視野不如這裏,但更容易隱蔽,白天時他們會藏在那裏觀察喪屍活動的軌跡,研究它們的行動規律。

卡林站起身,開始收拾守夜使用的篝火爐。

說是篝火,其實是一個不會散發明顯煙火的小巧暖氣爐,只需將注入魔力的琥珀掛墜放入爐子上方的插槽里,爐內的濃縮液體便會被加熱成顏色清淡的暖霧。

卡林拔出暖氣爐上的琥珀掛墜,掛在了自己的步槍槍口下的扣環上,又用自己墊坐的毛毯將暖氣爐包好,放入自己的背包中。

暖氣爐的餘溫穿過毛毯與背包,將卡林的後背烘得熱乎乎的。他握持的步槍,從樓房的斷面往下,穿過冷寂雜亂的樓梯。

被雙手握持的的步槍始終穩定,槍口對着前方,槍口下掛着的琥珀掛墜,開始散發照亮四周的冷光。

這顆琥珀掛墜中封存着影蠶,是太倉桑女發明出的【造影機】之一,是施展光影魔法所需的施法器,照明不在話下。

窗口破碎的樓梯走廊里冷風抽灌,槍口下掛着的光墜卻只是微微晃動,光墜發亮的琥珀表面被銀絲以繁複的花紋包裹,冷光打在牆壁與地板上便印出花瓣與藤蔓的光影,猶如籠罩在卡林四周的浮動結界。

輕巧地繞開一路上的噪音陷阱——佈置在走廊上的各種不起眼易拉罐或是木板,卡林走出了樓房,穿過安靜的街道,有時會從無人的小店中穿過,拉開不起眼的暗門,以避過街道路面上的各種路障。

主恆星太陽已漸從地平線里冒出輪廓,明亮的光芒從遠處大樓間的空隙中泛出,讓所有建築的輪廓都變得朦朧,市中心那些失修日久的大樓彷彿也換上了輝煌的新裝。

只是在魔耀風暴過於猛烈的翠河石畔,陽光在不經意時便有可能灼傷萬物。

卡林沐浴著滾燙的陽光,在迷宮般的街區里快速前進,回到了研究中心所在的庭院。

庭院的正門只是幌子,被改造成了用來抵禦喪屍的碉堡,真正的入口在庭院側牆,卡林將鑰匙插入牆壁,一塊活動的牆體便被他推開,露出後面的走廊。

從走廊穿過庭院,直通莊園中部的樓房,走廊用縱橫交錯的鐵網圍成,與庭院中的喪屍相隔絕,湊近看會發現還存在着一層透明的煉金玻璃,用來防範庭院中的喪屍進一步異化,進化出能夠穿過鐵網縫隙的攻擊手段。

卡林面前這些庭院中的喪屍,被頻繁注射了抑製劑,大腦中的死靈蟲被抑制,理論上還不算是完全的喪屍。

卡林一邊走,一邊觀察走廊外的庭院景象。

庭院裏很乾凈。植被濃密,花草繽紛,甚至有遮陽的大傘和白色的長椅,那些漫步在草地上的喪屍,乍一看就像在安享晚年的爺爺奶奶一樣寧靜。

卡林叩了叩面前的煉金玻璃。

站在走廊外的喪屍少女被聲響吸引,收回直視朝陽的目光,看向了卡林。

與古典故事中死靈魔法所造就的喪屍不同,少女只是臉頰有些消瘦,皮膚泛著白玉般的色澤,瞳孔如墨玉般倒映着光。

她的時光彷彿定格在了五年前,容貌依舊年輕美麗,身上仍穿着過去的校服,校服布料的色澤依然鮮艷。

那其實不是布料,而是死靈蟲所代謝分泌出的「絲」。

這類被注射了抑製劑的喪屍大多時候並不狂暴,他們不僅會下意識維持自己生前的形象,甚至會遵循生前的生活規律,重複著生前的行為。

所以有時研究室的老師們也會重操舊業,在庭院中為喪屍們講課,試圖幫他們找回過去身為學生的自我。

「早上好,忒娜。」已經成長為青年的卡林,對着玻璃后的喪屍少女露出微笑。

面對老同學兼前男友的招呼,喪屍少女微微張開嘴唇,卻只傳來輕輕的呼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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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靈女友是附蟲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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