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社死主角
已經是上午十點，陽台上染色的白色襯衫格外醒目。
半個小時的時間，陳言接了十幾個電話，無一例外都是安慰陳言的。
「沒事兒的，你在電台幹了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領導不能太難為你。」
「你這種高材生，他們打着燈籠都難找，認個錯大不了扣點工資，放心。」
「雖然出名的方式有點尷尬，但你這也算是名人了。」
「……」
陳言其實很疑惑，《夜半痒痒撓》的收聽率這麼低，這些朋友同事是怎麼知道的？
沒多想，陳言起身穿好衣服，出門上班。
這一次陳言趕上了K字開頭的空調公交，舒服的溫度讓陳言覺得事情肯定還有迴旋的餘地。
猶豫了片刻，陳言還是拿出手機給安紅霞發了一條短訊。
「安姐，昨天的事……我太衝動了……」
沒想短訊剛發出去沒多久，就有了回復。
「有事兒來我辦公室再說。」
陳言很意外，安紅霞竟沒有一絲憤怒的語氣，反倒顯得十分淡定。
難道安紅霞真的原諒他了？
半個小時之後，陳言到了遼河廣播大樓樓下，他整了整衣服，大步朝辦公樓里走去。
很快，陳言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同事們看他的眼神格外怪異，有閃躲有無奈，甚至還有……同情。
直到陳言走進打聽，聽到廣播里播放的電台節目，他才終於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兒。
遼河電台有個傳統，每天都會在大廳播放前一天收聽率最高的節目。兩年前，廣播里播放的筒倉都是陳言的節目，當然現在已經完全不同，萬旭的《社死新視角》已經連續兩個月霸榜收聽率最高節目，所以廣播里播放的正是昨天《社死新視角》的內容。
陳言愣愣的聽了很久，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首先是陳言昨天在會議室發言，錯把領導助理當成領導拍的彩虹屁。雖然時間有點長，但結尾的神反轉讓一眾聽眾措手不及，直播效果拉滿。
如果說還有比上墳燒錯紙更尷尬的，那也許就是此時此刻的陳言了。
當然，《夜半痒痒撓》的直播事故萬旭也沒放過，在《社死新視角》又呈現了一遍。內容本身的火爆程度就已經足夠何況還有萬旭刁鑽的解讀深挖，讓這社死的一幕顯得更加強烈。
如果只是這些的話，或許還在陳言的承受範圍之內，但這還只是開胃菜。
陳言怎麼都沒有想到，昨天的計程車司機將他們在計程車上的對話錄音投給了電台，萬旭毫不猶豫把內容呈現在了節目上。
而且不止一個，司機師傅把兩次乘車的錄音全都發給了節目組。
還有比這更尷尬的？
直播間怒斥領導造成直播事故，會議室侃侃而談卻哭錯墳，在加上計程車司機兩次從憋笑到豪放大笑的過程，陳言當中成了萬旭節目的社死主角。
何止是社死主角，短時間內可能都無人可以出其右。
而此刻陳言也終於可以理解同事們的表情中為什麼會有同情。
腳下像灌了鉛水一樣，陳言的每一步都走的格外沉重，走在電台狹長的走廊里，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扒光衣服遊行示眾一樣，沒有了任何私隱。
但內心更多的還是憤怒。
用力推開房門，陳言跨步走進萬旭的辦公室。
抬頭死死的盯着蛇蠍美女萬旭：「萬旭，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
萬旭此刻正低頭處理手中的稿件，聽到陳言厚重的聲音絲毫沒有回應的意思，反倒是抬手擺了擺，示意陳言她現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讓他等等。
陳言就這麼傻站了十幾分鐘，直到萬旭合上筆帽朝他走過來，陳言才又重複了一遍。
「萬旭，你該給我一個解釋。」
萬旭看的出來此刻的陳言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但她的反應卻出奇的淡定。
「需要解釋？直播事故是你自己在直播間里造成的，你的《夜半痒痒撓》已經播過，我只不過是拿來當素材用。你知道台里的規矩，同頻道的節目素材借用，是不用申請的。」
萬旭說的沒錯，台里的確有這樣的規定。
「那會議室呢？」陳言咬着牙問道。
「會議室有錄像，素材是攝影師送來的，我覺得還不錯，很符合我們《社死新視角》的風格，所以就用了，有什麼問題么？」
萬旭的一句反問，讓陳言啞口無言。
的確，萬旭所作的一切都在規則之內，唯一缺少的就是人情，而這也正是陳言無法接受的地方。
兩年前，萬旭風頭正盛的時候萬旭來的遼河電台，當時的萬旭雖然專業對口能力也還不錯，但畢竟是新人，想要出頭根本沒有什麼機會。
陳言也是意外知道兩人是同一所大學畢業，見萬旭人也勤快樸實，就有意無意的會拉她一把。
也正是因為陳言的幫助，萬旭的能力才終於有機會在領導面前呈現出來。以至於萬旭只用了一年的時間，就有了自己的電台節目。
直到一年前，萬旭終於漏出了獠牙，在節目競爭中拿下了《社死新視角》，而幡然醒悟的陳言卻被安排去了《夜半痒痒撓》。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陳言並不知道，但也能猜個大概。
「還有什麼問題？難道你要把自己的工作失誤怪罪到我頭上，這可不是你的風格。」
萬旭下了逐客令。
陳言搖頭苦笑：「就算是我的工作失誤，大家都是同事，沒必要把事情做的這麼絕吧？」
顯然，陳言對萬旭還抱有希望，可萬旭的回應卻再一次讓陳言心涼。
「戰場上只有輸贏，沒有人會同情弱者，這不是你告訴給我的？」
兩人劍拔弩張的時候，安鳳霞走了進來。
「陳言，你別衝動，節目就是節目，萬旭做的沒錯。」
安鳳霞顯然是擔心陳言會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才安慰了陳言兩句。
陳言只是苦笑，而見他情緒穩定，安鳳霞也沒了顧忌。
「陳言，你這幾年在台里的確也做過不少的貢獻，但你也知道，台里有台里的規矩，昨天晚上的事兒，上面已經做了決定。」
說着，安鳳霞遞給陳言一份文件。
上面寫着四個大字：辭退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