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直播事故
電台講人脈，這一點陳言從剛進電台的那一刻就清楚。但陳言怎麼也沒想到，電台的腐敗會到了這種程度。他努力三年，終於拿到了十佳主持人，但在領導面前卻依舊是個隱形人。
空降主播，他被調來主持《夜半痒痒撓》，這其中有什麼貓膩，陳言用腳趾頭也能想到。
最讓陳言無法忍受的事，明明他才是節目的主持人，但對節目內容的把控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發言權，簡直就是個複述機器。
安鳳霞仍然無視：「我不管你受不受得了，命令就是命令，你照做。」
陳言笑了。
一半苦笑一半真笑。
「半夜講冷笑話就夠扯了，現在冷笑話配大力神丸，你知道這叫什麼？」
陳言沒等安鳳霞回應，也知道安鳳霞不會回應，咬牙切齒的說道：「這就是冰水倒進老鼠窩，鐵定死的拔拔涼！」
看陳言情緒幾近失控，安鳳霞依舊沒有半點回應。在她眼裏，陳言雖然有些能力，但充其量也就是一隻蹦的高的螞蚱，根本翻不起什麼風浪。
輕蔑一笑，安鳳霞淡定的說道：「說完了？說完了背廣告詞，明天開始加廣告。」
陳言看了一眼廣告詞，樂了。
「大力神丸神大力，愛她，就給她最好的……」
「安領導，我知道你跟你老公的生活不協調，你老公寵着你，可不代表你能在這裏胡作非為。」
陳言一句話直戳安鳳霞的軟肋。
安鳳霞硬氣霸道，可家裏的男人卻硬氣不起來，雖然老公處處寵溺，但其中滋味只有安鳳霞自己知道。尤其是上次老公偷偷去男科看病被同事發現之後，這件事就成了台里公開的秘密。
沒人敢提，更沒人敢問。
安鳳霞氣的滿臉漲紅，陳言卻並沒打算收手，藉著胸口這股悶氣把所有不平，甚至領導和同事的糗事兒都說了出來。
當然最多的還是安鳳霞。
安鳳霞險些被氣暈過去，她做總監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被下屬罵的狗血淋頭。
「好！陳言，你別後悔！咱們走着瞧！」
安紅霞摔門而去，陳言雖然心裏順暢了不少，但多少還是有些后怕的。
場控還在敲玻璃，陳言絲毫沒有理會，見後面已經沒有了自己的台詞，收拾東西除了直播室，絲毫沒有注意到話筒的指示燈是亮着的。
走過狹長的走廊，同事們避之唯恐不及。倒是有着獨立辦公室的美女主持人萬旭，倚在門框上看着陳言。
長發制服濃妝，腿長腰細，萬旭的確算的上漂亮，但這種標準化的女人，在美容行業泛濫的當今滿大街都是。
「還沒到點吧？」萬旭冷冷的問了一句。
陳言沒有理會，徑直走向門口。
剛走到門口，萬旭就有些後悔了。
他想來想去，還是把問題的癥結歸結於：畢竟安紅霞也是個女人，自己這麼說是不是有點過分。
陳言工作三年多，在電台主持人這個行業深耕三年多，換句話說，陳言也不清楚除了電台主播他還能幹什麼。
「這貨不會開除我吧？」
「她不會把我弄到行業黑名單上吧？」
「沒這麼小心眼吧。」
陳言越想心裏越虛。
老媽劉燕華打電話過來，陳言看了看錶已經很晚，猶豫了片刻還是接起了電話。
是好事兒。
牌友張阿姨介紹相親，對方是京華大學的高材生，畢業后考上公務員，在銀行工作。
劉燕華說的眉飛色舞，滿臉都是對兒子的肯定。
「媽說了，我們家陳言眼光高，不是多好的就沒必要見了。不過這姑娘條件也算不錯，要不，你抽時間去見見？」
陳言哪還有心思相親，敷衍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夜深，道路兩旁的梧桐樹密密麻麻，把零星的星空映襯的更加慘淡。
陳言招手攔停一輛計程車，直接開門坐上了後座。
「喲，緣分啊！」
聽到熟悉的聲音，陳言抬頭一看，竟真的是上午的司機。
陳言本想換輛車，沒想被司機師傅一句話攔了回去：「哥們，沒這麼小氣吧？都是誤會。」
一句話讓陳言覺得他現在下車就成了無恥小人一樣。
果然這世界上最懂辯論的不是電台主持人，是開計程車的老師傅。
半路無語，健談的司機師傅也懶得跟陳言聊天，自顧自的打開了收音機。
也是巧了，電台里播放的正是陳言的節目《夜半痒痒撓》。
陳言想讓師傅換個節目，猶豫了幾次都沒能開口。
直到……
「半夜講冷笑話就夠扯了，現在冷笑話配大力神丸……」
「這就是冰水倒進老鼠窩，鐵定死的……」
「……」
聽着廣播里傳出自己跟安紅霞爭吵的聲音，陳言整個人呆如石蠟。
他突然想起隔音玻璃外面場控的表情和動作，原來那是在提醒自己話筒沒關。
這……
陳言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上，要知道，對於一個電台主持人來說，這已經算是最嚴重的直播事故了。放在平時，哪怕直播的時候發錯一個音都要扣工資，何況陳言是在吵架，還是在跟領導吵架，甚至還把廣告商牽扯了進來。
這一次，連司機師傅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趕忙換了頻道，還安慰陳言：「小夥子，沒事兒，誰還不犯點錯了，領導嘛就在乎認錯態度，認個錯就沒事兒了。」
陳言踉踉蹌蹌的下車，眼神一刻都沒離開過手機。
他知道台領導的電話很快就會打過來，把他罵的狗血淋頭。
結賬下車，司機師傅還是給陳言留了面子的，一直駛出十幾米才把憋著的笑嚎了出去。
回到家，陳言的心撲通撲通調個不停，可一直等到凌晨十二點多，手機都沒有響。
難道領導沒發現？
不可能，這麼大的直播事故，就算領導沒發現，場控也肯定會彙報。
已經不屑發火了？
陳言想了無數種可能，但他很清楚，這一次他真的闖下大禍了。
懷着忐忑的心情，陳言抱着手機睡著了。這一天的經歷太過邪門，他甚至覺得這根本就是一場夢。
「鈴鈴鈴——」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響起，陳言猛的坐起身拿起手機。
朋友的話，讓陳言瞬間意識到，昨天的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