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未亡之人（六）

與孟河之前的猜測一致，劉父的屍體果然是在這卧室的地底下。

也難怪完成這個任務之後，自己有較大概率可以獲得地面的原材料。

屍體因為腐爛而散發出的臭，與泥土的腥味，還有來自劉小信每天晚上為其父親做那些古怪菜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了此刻卧室里這股讓人無法形容的惡臭。

孟河皺了皺鼻子，知道如果自己白天不救走關士友的話，那傢伙今晚將會再次成為劉父的食物。

但因為關士友被救走，所以劉小信不得已只有為父親準備食物，結果現在看來，劉父似乎並不滿意現在的食物，使得劉小信只有匆忙回到廚房另行準備。

昏暗的燈光下，地上躺著的那具腐爛屍體，一股若有若無的危險縈繞在孟河心頭。

他拿出一支沒有染血的香煙，準備好打火機，隨即緩緩靠近過去。

劉父的屍體躺在地上似乎就是一個真正的死人。

不過孟河知道，死人是不需要每天晚上吃東西的。

他緊緊盯著那張腐爛得已經辨別不出的面容，鼻間聞到的氣息快要讓自己窒息。

孟河記得自己曾在一個狗作者寫的《我用木雕記錄異常》的書中看到過相關描述，死亡的臭味是以甘草的氣息為前調，混有一股濃烈的柑橘味，不過這並不是新鮮的橘子，而是那種直接噴進鼻子里的柑橘味工業用清潔劑。

它的中調是在夏日的時候打開瓶蓋放了一天的葡萄酒，那股酸爽足以招來一群綠頭蒼蠅，而尾調則是在陽光下暴晒后的一桶鹹魚。

只不過現在孟河聞到的臭味已經沒有什麼前中尾調之分，而是一股同時混合了以上三種氣味，且還加上泥腥味的超高級混合品。

真不知道劉小信那孩子是如何在這種環境里一天到晚生活下去的？

孟河正在靠近這具屍體的過程中，發現原本躺著一動不動的屍體忽然微微抽搐了一下。

彷彿是被什麼東西吸引使得他活了過來，那厚重而黏稠的眼皮睜開，不過只有一個眼眶裡有眼球，另一個眼眶裡的眼球已經不見蹤影，似乎是因為腐爛導致眼球移位，已經滑到了腦袋裡。

孟河見狀立刻蹲下身，使得對方睜開眼的剎那看不見自己，隨即往卧室外緩緩退去。

劉父在此刻也慢慢坐了起來，一隻眼珠子轉動，正在尋找那讓他醒來的目標。

此刻的孟河在劉父的感知中，就好像一頭餓極了的野狗忽然聞到了一隻香噴噴的烤雞。

就在孟河退到卧室外的過道中時，廚房方向的劉小信傳來了聲音：「好了，好了，爸，我已經重新為你做了一份！」

一邊說著，這小傢伙一邊就要從廚房裡出來。

孟河此刻正好經過次卧室，他伸手一推門，這扇次卧室門應手而開，他立刻閃身進入。

剛剛關上門，劉小信就抬著一大盆食物進入了過道，很快走進了沒有房門的主卧室中。

在這間次卧室里，孟河感覺有些異樣，但這個房間最為黑暗，什麼都看不到，他打開束光小手電筒往四處照射，隨即全身一震。

這屋裡只有一個柜子是完好的，而木床已經被拆分，木板、床腳等雜物堆積在角落裡。

在這些雜物的旁邊，竟然還有四具人類骸骨！

孟河心跳加速，等了片刻，發現骸骨並沒有任何異常變化，隨即壯著膽子走過去仔細一瞧。

這些骸骨至少有一個月了，只剩下骨頭和少許皮肉，身體上的大部分肉以及所有內臟都消失。

孟河的喉結動了動，想起剛才劉父準備起身的一幕。

他懷疑這些骸骨都是被他吃剩下的。

「難道都是劉小信為他父親找來的『食物』？」孟河猜測。

這麼一想，不覺感到心中發冷。

不管怎樣，即使劉小信認為父親沒有死，也不應該採取這種極端方式來養著父親，養著這隻吃人的惡魔。

如此可以推測出，如果白天的時候自己沒有手段離開這裡，恐怕和關士友以及這些屍骸一樣，也將會成為劉父的食物。

這些屍骸已經粘連在一起，要分開可能要費一番功夫，而且也沒有必要這麼做。

孟河將注意力轉移到這個房間里唯一完整的柜子上。

這柜子是一個單衣櫃，只有一扇櫃門，能夠裝的東西並不多。

他走過去將櫃門打開，為了防止櫃門年久失修在打開的過程中有響聲，孟河將櫃門往上用力提著，然後慢慢開啟，雖然仍舊發出了一點聲音，但不大。

此刻那主卧室中的劉小信再次傳出沮喪的聲音：「你怎麼還是不吃？你在看什麼？爸，這是我剛剛做出來的，肉也很新鮮，一個星期不到……」

孟河看著剛剛打開的柜子，裡面只有一樣東西，一個黑色盒子，看上去應該是一個骨灰盒，上面還蓋了一塊紅布。

骨灰盒的正前方有一張小照片，孟河只是瞧了一眼就知道這是劉小信的母親。

此時劉小信再次抬著那盆食物回到廚房，又一次開始了加工，廚房裡不時傳出響聲。

孟河待在次卧室里也沒有出去。

片刻后，他將骨灰盒從衣櫃中拿出來，用那張紅布包裹，提在手中。

而劉小信則抬了一盆食物返回主卧室，但哪知他的父親可能昨晚上在吃了關士友的肉后，嘴被養刁了，還是不吃，且還發出了一聲嗓音粗獷的嚎叫。

氣急的劉小信再次返回廚房，不厭其煩地又搗鼓起來。

等他第三次抬著食物去給父親時，孟河立刻走出次卧室，迅速前往廚房。

此時已經是後半夜，距離天亮大概還有一個小時。

進入廚房后孟河發現這裡的燈是壞的，根本不通電，不過案板上卻是一汪腥臭和凝固的血。

鍋里雖然有熱湯，但那熱湯聞起來也怪怪的，不知道煮的是什麼。

孟河打開電冰箱，裡面沒有通電，用手電筒照了一下，冰箱里放了大量肉塊，有些肉塊表面像是有人類的毛髮和衣服纖維，也有已經乾癟的死老鼠和半截其他動物屍體。

「廚房沒有通電，劉小信怎麼做的食物？」孟河感到納悶，「而且動作還很快，難道全部是盲操作？」

就在此時，他聽見有動靜再次從主卧室方向傳來，腳步匆匆，顯然是劉小信再次返回廚房。

這一次劉父終於吃了，不過吃的不多，但這已經讓劉小信感到很高興。

將吃剩下的食物拿回廚房，他準備明天白天的時候告訴母親，父親真的沒有死，他還活著。

剛剛走到廚房門口時，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面前，將劉小信嚇了一跳，定睛一瞧，發現竟然是昨天白天見到的那喜歡抽煙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