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初步意向

胡志剛覺得自己像一隻被獵人玩弄於股掌中的獵物，他小心地偵查前後左右上下，卻找不到包圍圈的漏洞。

獵人正有條不紊地縮緊包圍圈。胡志剛有點喘不上氣。

「你到底想幹什麼？你到底知道什麼？」

閆江池道：「讓我把所有推論串聯一下。

「那位BCSB的領導，不可能貿然找到你，讓你給四哥放貸，那也太奇怪了。你們此前一定就有交情，而且相當深厚。

「什麼樣的交情呢？

「首先，你是銀行信貸部主任，掌管放貸大權。那位領導是BCSB的一把手——即便不是一把手，也肯定是實權派，管理著墨城數十萬家企業，認識很多企業主。

「總有一些企業主想貸款卻苦於沒有門道，於是找到那位領導——當然，也可能是那位領導自薦——不重要，總之那位領導作為中間人，把想貸款的企業主介紹給你。你倆狼狽為奸，瓜分企業主孝敬的好處。

「此前種種都是小打小鬧，違規、違紀、違法，但不至於要命。

「四哥這筆買賣不一樣，金額太大、太顯眼了。

「我不知道那位領導為什麼鋌而走險，或許他捅了大簍子欠了大虧空，賭博？炒股？誰知道呢。反正他急需用錢，可惜房地產不景氣導致其它行業跟著一起蕭條，能上得起貢的企業主越來越少，他只好把主意打到四哥這筆巨額貸款頭上。

「他殷勤地幫四哥牽線搭橋，催促你快點放款，你騎虎難下，不敢明確拒絕，畢竟曾經一起干過壞事，有把柄在人家手裡，卻也不敢賭上命玩這把大的。寢食難安的感覺不好受吧？」

見胡志剛呼吸越來越急促，像一條擱淺的魚，閆江池好意提醒道：「你要不開窗透透氣？」

胡志剛抬手擦掉鬢角的汗滴，「不……不用了。」

閆江池道：「為了讓你好受點，再強調一遍，以上全是我的推論，沒有任何證據。我說這些不是為了威脅你，事實上，因為沒有證據，我也並不能威脅你。但是，誰正架在火上烤著，誰難受，誰心裡知道。」

邏輯已經完全理清了，胡志剛不蠢，雖然將信將疑，但也能看出，到現在為止閆江池並沒有害他的意思。

胡志剛道：「你真的要借錢給四哥？」

閆江池道：「真的。」

胡志剛道：「你的意思是，讓我介紹你們雙方認識，促成你們雙方之間的民間借貸關係。」

閆江池道：「大方向是這樣，細節還需要單獨確認。」

胡志剛道：「可是……可是……」

他有很多問題，一時理不出思緒。

閆江池道：「我先問你一個問題吧。」

胡志剛道：「你說。」

閆江池道：「如果此事成了，我的目的達成，四哥拿到借款，BCSB那位領導從四哥處拿到相應的好處費，而你——有沒有好處費是次要的，至少你解了圍，不必冒著巨大的風險把銀行的錢借給四哥。此事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對嗎？」

胡志剛琢磨半天，謹慎道：「好像是的。」

「你承認就好，這就有了合作的基礎。」閆江池道：「我建議你繼續開車，找家好點的飯店，咱們邊吃邊聊。邊喝邊聊也可以，這方面我沒什麼經驗，但是聽說飯桌上比較容易談成事情。」

胡志剛最終把車停在一家私人會所門前。

那是一棟紅磚建築，從外面看十分低調，甚至可以說其貌不揚。但據說裡面別有洞天。

紙醉金迷，應有盡有。

下車前閆江池多問了一句：「這家會所不會是四哥的吧？」

胡志剛一愣，「好像他參了點股。」

閆江池苦笑，「他還真是無處不在。」

胡志剛道：「那……還去嗎？」

閆江池道：「我帶你吃點別的吧。」

他帶著胡志剛來到以前常吃的一家牛肉麵館，在胡志剛的一臉驚詫中落座，喊了一嗓子：「老闆，來兩碗面，加肉，加茶葉蛋，加辣子……你加辣子嗎？」

胡志剛道：「我……不用。」

閆江池道：「一碗不加辣子……愣著幹什麼？坐啊，你別看這地方連包廂都沒有，安全著呢，每天都有幾桌邊吃飯邊談論國際大事的，咱們這幾十億的小買賣，根本排不上號。反正，無論誰聽見什麼，一律自動按吹牛逼處理。」

胡志剛緩緩坐下，「還可以這樣啊。」

閆江池道：「大隱隱於市嘛。」

一頓飯下來，兩人敲定了合作方式，對於一些明顯不存在風險的要求，胡志剛當即答應下來，還有一些問題，他需要花點時間考慮。

閆江池也不催促，兩人交換了聯繫方式，約定此後保持聯繫。

臨別，閆江池隨口問道：「你的車看起來不錯，挺貴吧？」

胡志剛道：「原價肯定貴，不過我買的法拍車，便宜很多。」

閆江池道：「法拍車？」

胡志剛道：「有些人為了貸款，把房子、車抵押給銀行，後來沒錢還債，法院就組織拍賣抵押物，這種拍賣往往價格很便宜，不過得有關係，又便宜又好的東西肯定輪不到普通人。」

又便宜又好的東西肯定輪不到普通人。

閆江池玩味著胡志剛的話，有點刺耳。

可這就是真相。

普通人兢兢業業一生，也買不起一輛豪車，收入頗豐的特權階級卻可以通過信息差、認知差距，用低廉的、甚至普通人也負擔得起的價格，擁有一輛豪車。

多麼諷刺。

閆江池道：「正好我最近想買車，你幫我找找關係？」

這小子真不懂客氣啊。但兩人畢竟達成了合作意向，胡志剛不想把關係鬧僵，先答應下來。

「下次一定。」

聽出對方敷衍的意味，閆江池也不揭穿。他繼續要修道：「等會兒你開車順路送送我吧，我想去趟書店，正好趕在書店關門前買幾本書。」

「你很喜歡看書？」胡志剛問道。

閆江池道：「業務需要，買幾本金融書籍看看，畢竟馬上要放出去幾十億借款，我心裡沒底。」

胡志剛：你確定這個時候臨時抱佛腳，能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