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謝幕
手也能說瘸了嗎?
這個想法在梁越的腦海中驟然閃過,鐵棍既至,來不及硬擋,於是側身躲開了凌厲的揮擊。
巨力擊打在地上,碎石飛濺。
與此同時,目光不由得朝那道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大哥!您沒事吧!」
梁越看到了孫二牛,而在他的前邊,正站著一個高挑的身影。
是個女人,其實光看她那接近一米八幾的身高,微黑的皮膚,凌亂的短髮,隨性的穿著,以及手上拿著的一個半空酒瓶,根本不太看得出來她的性別。
如果不是梁越發動信息查詢,看到了對方頭頂那條明晃晃的血紅文字,也不敢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確定。
【一個名叫謝幕的普通人類女性】
怪不得叫謝幕劇場……虧梁越本來還覺得這名字取得挺有味道的,感情人家自己就叫謝幕是吧。
梁越在她的臉上掃了幾眼,五官立體,長相卻很是普通,只有那雙眼睛還算特別,眼尾向上挑,半開半闔,給人一種還沒睡醒的慵懶。
似乎察覺到了這道注視,她那雙睏倦的眼睛立刻敏銳的朝梁越看來,二人的目光交錯了幾秒。
「謝團長,你們馬戲團這是什麼意思?」
胡胖壓抑著憤怒和羞惱的聲音,打破了院落中短暫的平靜。
「什麼意思?沒什麼意思啊。」
她漫不經心的倚靠在門上,將酒瓶塞給了身後的孫二牛,示意他先進去。
孫二牛左右看了看二人間一觸即發的局勢,立刻識相的一溜煙跑到了梁越的身邊。
本來還呆愣在原地的趙舟山,此時見馬戲團的主心骨已經回來了,這才徹底放下了提著的心。
「反倒是我要問問胡隊長,你今天讓手下找我們劇場的麻煩是什麼意思?」
「我記得黑金會長當時把老虎交給我的時候好像說過,馴虎的事由我全權決定,只需要在最後期限拿出成果即可,這如今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多月,你就這麼急不可耐,是不是對黑金會長的決定有所不滿啊。」
謝幕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刺在胡胖的心坎上,在八半門街,他胡胖誰也不怕,除了黑索會的會長,也是他效力的主人,黑金除外。
胡胖那因為失血而變得蒼白的臉頰瞬間變得通紅起來,他急促的呼吸著,用那隻還完好的手指著門口的謝幕,一時間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你,你,你……」
「別你你你了胡隊長,要是你還想來找麻煩,那就勞煩一個月以後再來吧,現在這裡不歡迎你們,你們可以走了。」
謝幕一邊說著,一邊指向院門外,做出一副送客的樣子。
臭婊子!
胡胖心頭暗罵,要不是憑著會馴虎的本事搭上了會長,自己還能受她的氣?
但她既然把會長搬了出來,就憑會長對虎戲,或者說那位即將到來的貴賓的重視程度,他現在就算再生氣,也不敢真的在明面上拂了會長的面子,至少在他們為貴賓表演完虎戲之前不能。
於是他那張臉像是便秘似的臉時紅時白,最終冷哼一聲,帶著手下們走出了院落,只是在經過謝幕身旁時惡狠狠的說了句走著瞧,然後就消失在了巷子的盡頭。
胡胖一行人離開,此時院落內只剩下了梁越,以及謝幕劇場二大一小三人。
雖然得罪了黑索會有權有勢的胡胖,但這位謝幕謝團長卻依舊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揉了揉她那頭亂糟糟的頭髮,打了個哈欠,沖二牛招了招手,張嘴吐出一個字。
「酒。」
「哦!」
二牛立刻心領神會,抱著得有他手臂長短的啤酒瓶跑上前去。
「師傅厲害!師傅威武!都不用出手,直接就讓那個死胖子慫了。」
嘿嘿的笑,二牛殷勤的說著,但謝幕似乎卻不太領情,接過酒瓶,仰頭喝了一口,然後隨手就狠狠的給了二牛的光頭重重一擊。
「聽說伱今天又逃課了?」
二牛捂住腦袋,齜牙咧嘴,卻不敢發出喊叫,顯然平時很是懼怕這個師傅。
「我花錢是讓你去學知識的,不是讓你去逃課鬼混,要是明天我再從誰的嘴裡聽見你逃課的事,你就完了知道嗎?兔崽子。」
又喝了一口酒,謝幕斜眼瞥了此時已經戰戰兢兢的孩子一眼。
二牛頓時一個激靈,立刻指天賭咒發誓起來,保證以後再也不逃課了,謝幕這才放過了他,同時對不遠處的趙舟山道:
「舟山,你先帶二牛去周老師家道個歉,我有事想和這位兄弟單獨談談。」
趙舟山欲言又止,想要和團長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一把揪住孫二牛的領子,給他拖出了院子。
二牛沒有掙扎,與其說是被拖出去,其實他自己也早就想開溜了,每次他犯錯的時候,寧願被舟山哥痛打一百次,也不想被師傅這樣看似不痛不癢的說上幾句。
只是在經過梁越身邊的時候,向自己這位大哥擠眉弄眼了幾下,並無聲的做出了加油的手勢。
看著孫二牛這樣的表現,梁越立刻就明白了,自己要是想留在這裡,只要這位謝團長發了話,那應該就是妥了。
將瓶里的最後一口酒喝乾凈,謝幕隨手將瓶子扔進了一旁空著的木籠里,也不看梁越,隨意道:
「進去裡邊談吧。」
說完便自顧自的走進了屋子裡。
梁越跟著進去,屋內的陳設簡單,牆邊靠著幾個柜子,屋子正中央是一張老舊的木桌,幾條長凳七零八落的橫在周圍。
「坐吧。」
指了指桌椅,轉身在柜子里翻找了起來。
梁越也不客氣,拉開條凳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同時毫不忌諱的打量起對方。
感受到這道毫無遮掩的視線,謝幕也不介意,反而用一種極為生硬敷衍的口氣開起了玩笑。
「怎麼?這是對我一見鍾情了?不過我勸你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吧。」
梁越:……
雖然早就知道這孫二牛的師傅不太靠譜,但這是否有點……
嘴角微微抽搐,梁越一時間無語凝噎。
不過好在對方也沒有期望得到回應,從柜子的底層翻出兩瓶積滿灰塵的酒,走到梁越的對面坐下。
「你會喝酒嗎?」
梁越看向朝自己遞過來的酒,眉頭不由自主的微皺了起來。
「會喝,但是我不喜歡喝。」
梁越討厭酒的味道,從上輩子起就是這樣,那種辛辣刺鼻的氣味總是會讓他感到反胃,而且酒精會麻痹大腦,他不喜歡酒醉時的失控感。
謝幕聽到梁越的回答,似乎有些詫異。
「我以為像你們這種人都喜歡喝酒。」
梁越敏銳的抓住了她話中的要點。
「我們這種人?」
「是啊,像你們這種被警員整日追得抱頭鼠竄的通緝犯。」
她的那雙半開半闔的眼睛眯了起來,單手撐在桌子上,扶著下巴。
「因為壓力大,所以總是喜歡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來逃避現實,難道不是這樣嗎?」
梁越對她知曉自己通緝犯的身份並不意外,就剛剛孫二牛在她面前那雞崽子似的慫樣,鐵定把自己和他說過的事都抖出去了。
於是毫不畏懼對上了她的目光,挑釁道:
「你這說的是你自己吧。」
對面的人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你還是第一個這麼回答我的人。」
怎麼著,照她這麼說來,她還和很多通緝犯說過這話?
這樣的想法只是在梁越的腦海中一閃而逝,沒有往下深究。
「你叫……讓我想想,哦,叫武水是吧?」
似乎是有些醉了,她拍了拍額頭,才想起接下來要說的話。
「我聽二牛那孩子說了,說你想要加入我們劇場?」
「不是我想,是二牛邀請我過來的。」
「哈哈哈哈,得了吧,就二牛那腦瓜子,只要是個人都能把他忽悠得團團轉,被人賣了都得幫人家數錢。」
她一邊暢快的笑著,一邊又拿起酒瓶咕嘟咕嘟的喝了起來,酒精的味道瀰漫開來。
梁越默認了她說的話,沒有反駁,同時也勾起嘴角微笑起來。
「那謝團長你的回答呢?」
酒瓶砰的一下被放在桌上,謝幕饒有趣味的看向面前的青年。
「本來是不會答應的,可是既然今天你幫了舟山和二牛,我謝幕向來有恩必報,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謝幕劇場的人了。」
話說到這,謝幕原本隨意帶笑的目光驟然一凝,幽幽的看向梁越。
「不過二牛應該也和你說了,最近警員正在附近進行大搜捕,不管他們找的人是不是你,都得給我低調一點,特別是你這張臉。」
謝幕拿著酒瓶的手支起一根,直直的指向梁越。
「不管是遮也好,還是割了也罷,給我處理乾淨了。」
「那是自然。」
梁越的笑意加深了幾分,二人的手在木桌上空虛握了一下,達成了心照不宣的共識。
終於,當天邊的夕陽被綿延起伏的城牆徹底吞沒的時候,黑夜,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