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第302章 悲情帝后

302.第302章 悲情帝后

第302章悲情帝后

「你也看看這個。」周重雖然性格懦弱,卻還算是開明。

大周朝有組訓,嚴禁後宮之人干政,可非常時期當行非常之法,他可不願皇后沒有自保之力。

只有一個強大的母親,才能保護好他們的一雙幼兒幼女。

於是周重將金州府的報紙遞了過去,「這東西叫報紙,是金州府那邊傳來的新奇玩意兒。據說每個月有一期,不知怎的就流傳到汴京城來了。這上面記錄了大周朝最新的戰事和其他消息,甚至有的消息比我們的暗樁傳回來的更為準確和迅速。」

元淳皇后自然是認字的,她迅速的看了一遍,隨後身子一晃,難掩震驚:「這大周朝的局勢當真到了這樣的境地?」

「不錯,目前金州府那位已經佔據了十一座府城,西面的舟山王被她打得不成氣候,現在正帶着底下那些瘋狂的教徒們拚死反抗。東面據說有個什麼頂厲害的火器,那玩意兒攻城略地如履平地,打得周衡毫無還手之力,只能節節後退。目前東面戰線全面潰敗,再有幾個月,怕是要打到周衡的老巢瓊州去!」

元淳皇后沉默了。

十一州啊!

這無異於已是整個大周朝的一半國土!

如今他們大周朝正統反而只在這一隅苟延殘喘。

那位女大王當真是了不得,不過才幾年時間,竟然已經無聲無息的佔領了一半國土!

若是周衡那邊再繼續失守,這大周朝的江山還真要換了主人!

「火器?」元淳皇后咬唇,「那武器當真那麼厲害?我記得陛下說過,周衡手底下的將士們戰力不弱,打起仗來和趙毅將軍的軍隊不相上下。怎的現在如此不堪一擊?」

「今日這消息也在朝堂上引起軒然大波,你應該知道,以前文武百官都笑話金州府那邊的人專營這些雕蟲小技,如今火器一出,朝廷上那些之前口口聲聲說要伐金的大臣們立刻傻眼。如今怕是只恨沒機會去投奔金州府。我瞧著今日朝堂上,底下臣子們各懷異心,我那位父皇勃然大怒,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還將之前主和的官員們全部拉出來打了幾十個板子——」

光是這樣聽着,元淳皇后都察覺到前朝的風起雲湧。

他們雖說貴為帝后,在亂世之中卻也猶如浮萍,生死之間,也不得不仰仗別人鼻息。

真是可悲。

元淳皇后悲哀道:「難道我泱泱朝堂,就沒有一個忠君愛國之輩?」

「那孫清臣算是忠君愛國之輩吧?看看他最後落得個什麼下場?」想起四年前孫清臣不顧危險來報金州府的危機之時,滿屋子人竟然無一人放在心上,父皇更是要治他一個謊報軍情之罪,周重喃喃道,「也好,他跑了也好,留在汴京城裏只會跟我一樣,不過是死路一條。」

察覺到周重身上的哀鳴之氣,元淳皇后心如刀絞,她用帕子擦了擦他額前的冷汗,又扶着他坐下,夫妻兩就這麼面對面的握着手坐着,像是瀕死的小獸般互相依偎著取暖。

周重笑得難看,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淚水,「從朕登上帝位那一天,就知道有今日。只是朕貪心,想着兩個孩子年幼,便大著膽子和天鬥上一斗。可惜朕非徐振英那等天縱英才之輩,縱然有心,結局卻也並非我之所願。」

元淳皇后泣道:「陛下,您別這麼說,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您不是說趙毅將軍忠心於您嗎,朝中定然還有臣子效忠您,結局還未可知。」

周重勉強笑笑,「皇后說得對,朕不該自怨自艾。」

以為自己說動了周重,元淳皇后一臉喜色,用帕子擦乾眼淚,「沒錯,陛下該往好處想才是。您餓了吧,臣妾這裏有下午御膳房送過來的點心,您先墊兩口——」

見元淳皇后不再一臉憂愁之態,周重便笑着說了一聲好。

元淳皇后離開后,周重卻仍是面色陰鬱,他將元淳皇後放在桌上的報紙看了又看,橫看豎看,心中五味雜陳。

都說金州府繁榮,可他卻想像不出這世上還有比汴京城更繁榮的地方,如果有,那該是什麼樣的日子。

可是光從報紙這一新奇物件上,周重就知道,金州府的製造水平遠超他們。

旁的不說,就說這報紙,字跡如此之小之娟秀,卻不見暈墨,每個字大小一樣,卻排列得如此整齊工整。

更不必說這報紙一印便是幾萬份,遠銷整個大周朝,甚至很多寒門子弟都能買得起,只需要一份報紙,便能掌握天下大勢。

這不僅需要強大的情報能力,更需要錢。

也難怪這報紙一傳到汴京城,便在整個士子圈內引起了一陣風潮,讀書人們以擁有一份報紙為榮,甚至有許多士子組成書社專門研究報紙上提到的戰事、民生、經濟。

即使朝廷已經將其列為禁書之列,不許其在周朝境內流通,可卻屢禁不止,士子們依然私下傳閱收藏,蔚然成風。

誰讓這月報的主編是鼎鼎大名的林翰呢。

那個開始說是被孫清臣綁架走的文學泰斗林翰,如今卻在金州府徐振英的手下混得風生水起,甚至混了個月報的主編輯,不可謂不滋潤。

等朝廷反應過來的時候,林翰的家眷們早就被金州府的人給偷偷送到金州府去了——

可恨。

着實可恨。

這林翰比孫清臣可惡千倍萬倍!

周重以前在國子監讀書的時候就知道林翰不安守本分,他還以為他仙風道骨,不喜官場,只愛風花雪月,是個有趣的小老頭,誰知道竟然主動投誠徐振英,背刺大周朝一刀。

周重很焦慮。

那位女大王的勢力越來越大,眼看着大周朝的版圖日漸縮小,一張報紙就攪得汴京城風起雲湧,加之那邊提倡人人平等的道統,更是讓汴京城內的底層百姓蠢蠢欲動。

他貴為天子,雖愛民,卻也輕視他們。

之所以愛民,是因為只有愛民,才能鞏固手中的權力。金州府提到的什麼低賤之人都有人格的說法,他更是嗤之以鼻。

沒有讀書沒有開智的愚民,有什麼人格?

他們懂什麼是人格?

可是直到現在,他似乎有些回過味來了。

任何的道統都是為了皇帝而存在。

無論那位女大王真實想法是怎麼樣的,可只要提出人人平等的理念,她就無異於抓住大周朝所有苦難人民的民心。

大周朝什麼人最多?

那自然是底層人民。

讀書人永遠都是少數。

只這一招,便可叫所有民心朝她而去。

周重看着這報紙,心中不得不感慨:徐振英是一個可怕的敵人。

他真是後悔當初沒有聽孫清臣的勸告,竟然一個疏忽養虎為患。如今再想要解決這隻大虎,怕是沒那麼容易。

那麼他呢。

他的出路又在哪裏?

——————————————————————

金州府的某條小巷子內。

方家自從方如玉投敵後變得四分五裂,族人們痛恨方家大房,將他們逐出方家一支,並斷了來往。

即使見了面,也裝作沒看到,甚至有脾氣急的,還要罵罵咧咧兩聲,啐上兩口濃痰才走。

方家人內部幾乎成了死仇。

因此除了方家大房外,其他人都搬到這條名為葫蘆巷的巷子裏住。

正是用午飯的時候,方家二夫人簡單做了一些飯菜,便招呼方詢父子出來吃飯。

雖說方家有些積蓄,可他們現在身份尷尬。

方如玉出逃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他們受不了旁人的指指點點,因此也歇了出去做工的心思。

方二夫人便在家裏擺弄一些花花草草打發時間。

而方二老爺本來也不是醉心功名的人,之前配合著做一些教育口上的事情,這一時半會閑下來,便和方詢兩個人成天在屋子裏研究輔導編製教材。

一家人的生活除了比以前清苦一些,偶爾也免不了一些閑言碎語指指點點外,日子倒是過得不錯。

只是有時候想起從前風光日子,方二夫人總是免不了對大房諸多抱怨。

父子兩隻能假裝聽不到。

這日,三個人正吃着飯呢,冷不丁就看見方凝墨的身影在外面徘徊,方二夫人對大房的人自然沒好臉色。

尤其是方凝墨還在門口喊著方詢的名字,方二夫人就拉着臉,裝作沒看見門外的方凝墨,把碗筷放得乒乓響。

方凝墨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見,便也不進屋,只在外面向方二老爺請安。

方詢便道:「堂妹來了,我出去一下。」

方二夫人恨恨的嘀咕了一句:「都分了家的人,還常常找過來幹什麼,嫌棄連累我們不夠嗎?」

方二老爺便道:「那件事是方如玉做的,又不是凝墨做的。我兄長他們也是無辜受累。」

「他們無辜?他們要是早點發現,把方如玉綁在家裏,根本就不會有今日之事發生!再說那方如玉本就有前科,都說不教子,父之過,我看方家人有今天,都是你那個沉迷算學不理俗務的大哥之錯!」

方二老爺自然心虛,只好低着頭不做聲。

方二夫人心中怒氣未消,又念叨著:「我兒命苦!如今殿下已經拿下十一州,眼瞅著離那個至尊之位只有一步之遙,偏這個時候!哎!方詢明年也有十八了,怕是連好親家都找不着!」

每每提起此事,方二老爺心中也不是滋味,只是他和大哥自幼感情很好,雖心中有怨懟,可又覺得大房其他人可憐。

他只能夾在中間,左右不言。

倒是方詢走到籬笆之外,見方凝墨跑得風塵僕僕的,便問:「可是祖父那邊出什麼事了?」

方凝墨搖頭,「祖父尚好,只不過跟以前一樣,躲著不肯見人。我今日來是想問堂兄,前幾日不是說有家養殖廠要聘請哥哥當副廠長嗎,哥哥為何不去?」

「原是這事……」方詢微微一笑,少年的模樣已經變成青年,一舉一動愈發顯得比從前沉穩,「那位做事太過功利,以為我方詢還有起複之日,抱着攀高枝兒的心思請我。可你應該知道,咱們家碰上那種事,殿下以後是不會再用我們的,何苦叫別人失望?」

方如玉臉上是既羞且燥,彷彿自從方如玉跟瓊州府的人走了以後,他們大房怎麼都繞不開這奇恥大辱,這羞辱好似長在她身後了,無論她走到哪裏,在做什麼,都有一種如芒在刺之感。

現在還好。

剛事發那一兩個月,總有一些好事之人朝他們房子裏扔東西,有時候是夜香、有時候是石頭,甚至有時候是紙錢白幡之類的喪物。

他們家人無論走到哪裏,總有人指指點點。

——賣國賊。

這三個字,她聽得清清楚楚。

猶如利劍穿心般。

方凝墨那時候才體驗到什麼是真正的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徐振英是免了他們的死罪,甚至沒有處罰他們,只將他們開除了吏員的隊伍,可是那份奇恥大辱,久久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叫她夜裏翻來覆去輾轉難眠,淚水打濕了枕頭,只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向瓊州把方如玉抓回來。

提到方家那件事,兩兄妹都沉默了。

方如玉只好道:「那大牛哥那邊,不是讓你跟他一起做水泥生意嗎?他現在在金州府這一片都吃得開,腰纏萬貫,還和商務部的搭上了線,你跟着他,總比現在編寫一些考吏員輔導書好吧?」

方詢卻依然搖頭,「那更不好。大牛哥是殿下的朋友,估計也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才對我們家好,殿下力排眾議保住我們一家性命,已承受了很多非議,我怎好再去承殿下的人情?」

方凝墨一下,說不出話來。

方如玉出逃的事情,影響他們方家的每一個人。

見方凝墨手足無措的摳着手指,方詢無所謂的笑笑:「別聳眉搭眼的,這件事又不是你做的,你這樣扭扭捏捏幹什麼。殿下都不生你們的氣,我又怎麼會生氣?」

方凝墨眼眶微微一紅,似乎因為方詢這一句話,眼淚都快要決堤,委屈道:「我真是恨死她了。」

她抬手擦了擦眼淚,「父親說,要登報和她斷絕父女關係。母親昨晚哭了一夜,也沒說同不同意,只是一直說家門不幸。我剛才出門,父親也去宣傳部那邊了。我瞧著像是動真格的。」

方詢冷笑一聲,「把我們害到這種下場,她那是罪有應得。」

「是,她糊塗!她也不想想,周衡是個什麼東西。怕不過是仗着火器圖紙,對她甜言蜜語糊弄個幾月,後面半輩子受苦受難的就只有她一個人!」

「不說她了。說說你,我聽說大伯母最近在準備給你招贅?」

方凝墨苦笑,「哪裏還有這個心情,若說從前,興許人家還看得上我。如今方家身敗名裂,只能找遊手好閒的男子。祖父那天的意思是讓我們考慮搬離金州府——」

「你們要離開金州府?」方詢有些吃驚,「去哪裏?」

「不知道呢。之前我們手頭存了一些積蓄,去鄉下買幾十畝田也好,從頭做點小生意也罷,總好過在金州府每天被人指指點點的強。」

「現在土地怕是不好買,金州府的老百姓們都有錢,加上又有救濟院,很少有老百姓捨得賣自己手裏的田地。」

「誰說不是呢,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這金州府到處都是熟人,做點什麼都不方便。雖說城主沒有追究我們的罪責,可爹爹臉皮薄掛不住,每日難受得緊,連門都不大出了。瞅著快要憋出病來。祖母就說,乾脆換個地方,反正殿下如今坐擁十一州,政策又這麼好,哪裏都能活。」

方詢卻道:「金州府乃天子重地,龍氣聚集,自然擁有得天獨厚的條件。更何況如今東面、西面都在打仗,你們要搬到哪裏去?我看哪裏都別去,就在金州府,我有預感,殿下一統江山的時間快了,你我辛苦這幾年,難道就不想留在這裏看着殿下榮登寶座?」

方凝墨有些遲疑,「我自然是想的。」

「凝墨,你記得殿下曾經說過一句話嗎?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該如何處之乎?只需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祖父在周朝為官時,尚且三起三伏,咱們這些小輩經歷的這點磨難又算是什麼?」

方凝墨苦笑着望向方詢,「不曾想堂兄竟是我們小輩中心智最堅韌的那個。你說得也有理,回去后我和祖父祖母再好好說說。」

「好,你們若還是執意離開,一定要告知我。」

方凝墨點頭,又望了一眼屋內拉長著臉的二嬸,有些不好意思道:「如此,那我就先告辭了。」

方凝墨轉身沒多久,就聽見二嬸在背後罵罵咧咧,她只好縮著肩膀,把腳步放輕,悄無聲息的離開。

她的肩線一直緊繃着,低頭盯着鞋面,猶如喪家之犬般,隨後靜悄悄的消失在葫蘆巷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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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后我帶全家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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