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不放棄

明昭如何操作這件事，白夜沒有詢問。自己的發表時間清清楚楚地擺在那裡，不管怎麼算，自己都不會是無恥的那個。

她只是不曾想到，霸刀居然會因為這件事憤怒地在自己的文章中破口大罵，甚至寫了長長的大章節來對《美食之旅不思議》的作者表示不齒。

「億萬光年從開文第一天我就跟著讀了，你要是有本事就把開文時間曬出來，看看到底是誰模仿誰。你tmd跟風我也沒意見，跟風到了覺得原作者擋了你的路，難怪你一輩子都是個萬年老二！」

白夜從書評區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心底暖暖的，特意過去對霸刀說了聲謝謝。

霸刀這個平日里總是臉皮厚得令人髮指的人卻露出了微微的羞澀之意，對白夜道：「沒什麼好感謝的，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朋友。

白夜念著這兩個字，心中的感動翻湧上來，讓她的眼前又一剎那的模糊。

「嗯，我們是朋友。」良久，她對霸刀輕聲說，默默地將這件事記在心底。

霸刀呵呵一笑：「《劍客》也要加油，我很喜歡這個故事。」白夜笑微微地答應著，目送霸刀的背影離開。

暹羅也特意過來關切地問過，被白夜勸撫了回去。

雖然書評區短暫地被《美食之旅不思議》的忠誠度者所佔據，到處都有了「億萬光年無恥模仿」類似這種的留言，但是很快，事情就有了反轉。

不是來自明昭，而是來自寂然。

身為超級明星的寂然在劍術大賽之後正是風頭正勁的時候，雖然在進入決賽前他被淘汰了，只是從下場時那種神清氣爽的表現來看，也許他只是藏拙。

記者問起這個的時候，寂然含笑說自己當時的對手也是非常出色的對手，將話題繞了過去。

在採訪的最後，不知道是哪位記者隨意地問起寂然平時的消遣。

寂然彷彿是隨意地說起來：「最近在聯盟文學網上找到了很好看的小說，從開文第一天就被朋友介紹過去看了。」

記者追問的時候，他噙著溫柔笑意，說：「叫做《美食的誘惑》，作者叫做億萬光年。這篇小說開創了一個全新的題材，非常好看。雖然後面有一篇叫做《美食之旅不思議》的小說也在寫這個題材，但是，還是沒有這一本好看。」

他甚至即興說起了其中提到的一些菜式，說：「雖然有些東西沒有，但是找了替代品過來，自己動手製作出來的東西，果然是美味得難以想象。」

白夜知道這件事，是因為自己的書評區莫名其妙地就熱鬧了起來。

到處都有留下「xx到此觀光」的留言，留言小人滿屏幕跑。

隨後，才在暹羅這個狂熱的寂然粉口中聽到了寂然的這番話。白夜心中對寂然升起了莫大的感激。

不管他是不是當真看了自己的小說，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喜歡，這番話一出口，《美食之旅不思議》就已經被定性為模仿者跟風者了。

明昭的證據在這個時侯都顯得不那麼必要了。

就連明昭都非常意外地找了白夜，說他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反轉。

「現在總署那邊的證據已經純屬錦上添花，你還要放出來嗎？」明昭問，「放出來，就真的與那個作者結仇了。」

白夜冷笑：「當然要。就允許他打壓我，為什麼我不能堂堂正正地告訴別人他到底有多無恥？就算是錦上添花，我也要讓人看到，我才是對的那個。」

明昭點頭下去了，沒過兩天，整個聯盟文學網就發出了全網的公告，告知這一次針對白夜的《美食的俘虜》的投訴結果。

這個時侯，白夜才明白為什麼明昭說是結仇了。這樣一來，那個作者的名聲毫無疑問完全毀掉了，就連不知道這件事的人都在這一次公告中將事情的原委知道得清清楚楚。

明昭說：「如果你被宣告投訴成立，也是這樣的結果。」

「所以對方一開始的打算就是毀了億萬光年這個筆名吧。」白夜說，「那你還勸我不放出來？」

明昭微笑：「如果不公開解決，我可以讓他提出撤銷投訴，順便給你撈一筆補償。不過，如今的結果也算不錯，算是給你做了一次全網範圍的廣告。」

看著白夜瞪著眼看過來，明昭很是愉快地離開了。

事實證明，明昭說得一點都沒有錯。借著這一次公告的風，白夜不管是哪篇文的數據瞬間都呼啦啦地翻了好幾個跟頭。

於是，《劍客》的書評區，嚎啕大哭的人更多了。

不少人在這裡就離開，但是有更多的人留下來，想要看到復仇的那一瞬間。

明昭立刻就和白夜商量了該在什麼地方開始收費，唇角帶著那股讓人背後發涼的笑：「也該讓讀者們享受一下，所以，在開始收費前，不要放那些被圈出來的情節。」

白夜立刻附和地點頭：「我也是這樣打算的。」

兩個有著同樣惡趣味的傢伙對視一眼，彼此都找到了對方眼中的得意。

這件事商量過後，白夜正準備離開，就被明昭出聲留了下來：「還有一件事，要和你說一說。」在白夜困惑的目光中，明昭揮了揮手中的卡片，道：「有人找上門來，說要將你的故事改變成遊戲。」

「遊戲？」白夜一愣，「《劍客》還沒寫完。」

「是《美食的俘虜》，」明昭說，「虛擬實境，正好測試新推出來的腦波版虛擬倉。」

白夜一怔，隨後就恍然：「可以嘗到虛擬的味道聞到氣味的那種？」明昭點頭，「所以才找上了你。如果只是觸感這些，就沒有必要找上你了。」

「如果你答應，他們希望你能夠過去做參謀，幫忙參考一下那些食物的味道。」

白夜立刻點頭：「我很希望，能夠改編成遊戲，是我的榮幸。」

明昭哈哈一笑：「我就知道你不會放棄。那我就去通知對方了，約定了時間再聯繫你。」

敲定了這件事，白夜從星際網下來，興奮得難以自已。

就算黑光不能如同一個真正的人一樣分享這份喜悅，她依舊拉著黑光將這件事翻來覆去地說了一遍，隨後在小區里圍著湖跑了一圈，才平靜了下來。

回去的路上碰到楊晨，白夜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看到對方回頭的瞬間，目光很是傷感。

「怎麼了？」她關切地問，楊晨深吸一口氣，抹了一把臉，嘆道：「沒事。」

對著白夜鍥而不捨的目光，他最後還是說了出來：「辛辛苦苦做出來的方案被人踩下去了，還順帶著給原生人類丟了一次臉。」

不需要多說，白夜就明白過來，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陪著楊晨走了一段，白夜才故作輕快地一拍手：「走吧，去我家，我給你做好吃的安撫一下你的心情。」

楊晨明白她的關心，配合地作出鄙視的模樣：「你做的東西，能吃嗎？你家的東西都是黑光在做。」

一頓沉默的飯吃完，楊晨勉強稱讚了一下白夜的手藝，屋子裡又是一陣沉默。

好一會兒之後，楊晨說：「我放棄了。」

白夜下意識地反問了一聲，就聽楊晨的聲音悶悶地響起。他捂住了自己的臉，無助地躺在了沙發上，聲音中滿是絕望。

「我努力了那麼久，依舊比不過別人的先天天賦。我不想再堅持下去了。」

走到他身邊坐下，白夜低頭看他，這個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的竹馬，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面。

「當天賦比你高出一大截的時候，你多努力，都敵不過天賦帶來的差距。我好幾個月的成果，被人一個星期隨手做出來的東西完敗。」楊晨捂著臉，手底下的臉頰一片濕潤，「我不懂我的堅持到底還有什麼用。我有必要奮鬥嗎？政府對我的容養足夠我這一輩子什麼都不做就這樣過日子。想要什麼東西，只要肯拉下面子去跟政府溝通，總是會有的。」

「我不懂，我不懂，為什麼我還要這麼努力……」

他的哭訴聽得白夜心中悶悶的，摸了摸他的頭髮。

「我可以就這樣過一輩子啊……」

「可是，不甘心不是嗎？」白夜說，「不想過這樣的日子，想過更好的日子，不想就這樣被人安排自己的一生，想自己選擇。」

她的聲音平靜淡然，不帶一點兒情緒，卻聲聲入耳，彷彿說到楊晨心底去。

想起那些日夜苦讀不休的時候，想起基因融合人在玩而自己卻不得不努力的時候，想起一片蒼白只剩下自己賣力工作身影的過去，心底的悲傷就彷彿沸騰的湖面，再也止不住。

「我不明白……」他哽咽著說，「為什麼呢？原生人類的價值，難道就只剩下穩定的基因了嗎？生育權這種東西，就是原生人類存在的價值嗎？」

說完這句話，楊晨捂著臉，再也不出一言。只有晶瑩的淚水穿透了手指的空隙，一點一點地滲出來，將柔軟的沙發染濕。

白夜在他身邊默默地坐了一會兒，過了一會兒再看，就發現他已經沉沉睡去。

叫來黑光將他送到客房后，白夜坐在屋子裡，想著發生的事，默默地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每一個原生人類心底都有一種夢想，在原生人類弱勢的條件下，證明自己並不是離開了政府的扶持就一事無成的存在。

「總有一天，要寫出讓所有人都為之感動的作品。」

第二天早晨是一個燦爛的艷陽天。

隨著陽光出現漸漸變得透明允許陽光透過的窗戶被打開之後，一陣清爽的微風就從身邊擦身而過。

楊晨起床洗漱過後，下樓就見到白夜已經在吃早飯。他對白夜招呼：「不好意思，昨天讓你見笑了。」他對白夜點頭，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完全看不出昨天痛哭的模樣。

白夜將餐具推過去，問他：「今天還是去上班？」

楊晨洒然一笑：「是，總不能因為一次失敗就這樣放棄。我還沒死，我還可以努力。」

兩人吃過早飯，白夜送了楊晨出門，在楊晨上車前，白夜出聲叫住他。

「當初我出事，你說我可以依靠你。現在，輪到我說這句話了，」白夜的笑容很淡，卻很真摯，「如果想休息，想尋求幫助和安慰，請來找我。」

側身的楊晨一笑，對她揮了揮手：「我走了。」

兩人之間的默契，不需要說再多了。

從那天過後，楊晨再也不曾在白夜面前露出他脆弱的一面。但是，白夜看得到，楊晨的努力，一直不曾停歇。

真好，她想。

《美食的俘虜》遊戲化這件事終於談妥了之後，白夜被邀請到遊戲公司所在的總部去做顧問。

「前期的普通食物，我們可以大概猜想，但是後期的東西，就無法理解。」遊戲公司的策劃說，「後文中有提到充滿了感情的家常菜，這個系列還請您務必幫忙。」

白夜一邊點頭，一邊道：「只是，這些我也只能提供大概的想法，具體的實現……」

策劃笑容滿面：「這就是我們的事情了，還請您放心。」

工作上的事情商量完，策劃就送白夜去公司訂好的居所。他是個融合了犬族基因的年輕人，和白夜聊天的時候，說起白夜的原文，笑道：「白夜大人的小說里，主角應該是豬族或者是鼠族的基因融合人吧？這兩個種族的嗅覺靈敏，是出了名的。」

「就連我這這種犬族融合的都比不上他們。」

白夜心中澀澀地痛，勉強笑道：「為什麼不是原生人類？」

「原生人類怎麼可能有那麼靈敏的嗅覺和味覺。」策劃毫不猶豫地回答，「除了基因的穩定性，他們比不上其他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