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劍客》

明昭對白夜的舉動有些不解，但是卻很支持。他有自己的自知之明，一個作者對自己文章的掌控，肯定比自己這個外人要好得多。最重要的是，白夜的理由也讓他說不出反對的意思來。

一個筆名的重要性，比起能夠賺到的錢更加重要。

「那你的下一篇文準備寫什麼？」《美食的俘虜》尚未結尾，明昭就已經問起了下一篇文，「雖然還有兩三個月，但是也要趁着你現在的熱度轉化一批讀者才好。」

白夜點頭表示自己明白：「我明白，不過還沒有想好。腦子裏有很多想法，但是想要寫出來，卻都還稍顯不足。」

明昭點頭，鼓勵了她一句，轉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白夜給了他明確的時間線，他也要儘可能地讓白夜的文章在這段時間內得到可以得到的曝光率才好。

悶頭苦寫結局的過程中，劍術大賽熱熱鬧鬧地開始了。

白夜專門上線去看了開幕式，那些種子選手的劍術比拼讓白夜大開眼界的同時，心中的想法也開始沸騰起來。

然後她又看到了寂然。

這個在星際時代也是數一數二的明星，出場的瞬間就掀起了一陣狂熱的尖叫。還有好些混雜了虎族基因的現場一聲咆哮，讓白夜頗有些膽顫。

寂然卻只是溫文爾雅地微笑，對其他人擺擺手算是打招呼。

換上白色劍士服的他自有一股銳利之氣，但是卻目光溫柔，如同月華灑落照耀水面般的平靜。

白夜覺得，寂然應該不僅僅只是主辦方請來吸引人氣的花瓶。

這樣的猜測讓她凝神關注著寂然與其他劍士的表演。

虛擬實境中，白色的薔薇爬滿了山谷，微風搖曳，清香四溢。不遠處一道小溪流過，看上去頗為清甜可口。

參與表演的兩人在山邊狹路相逢。從來都是溫柔可親的寂然在那一瞬間就拔劍而上，腳下的步子帶着奇特的韻律，沒有絲毫多餘的動作，手中劍直取心臟。

劍入胸口，就微微地轉動一下，隨後一點血色冒出來，對手手中的劍已經落下，片刻之後整個人光化而去。

寂然贏了，贏得極為輕鬆。全場有百分之八十的觀眾都在歡呼。

白夜卻在其中看出了殺機。那一剎那，寂然手中的劍是一把殺人的劍。

這個看上去再溫和不過的男人，內心有着自己的堅持與信念。

從虛擬實境中走出來的寂然又露出了溫柔的笑臉，溫和得讓人看不出一點兒方才殺掉對手的銳氣。

白夜凝神看了他許久，心中很是煞風景地開始默默盤算另一件事情。

既然劍士大賽這麼熱鬧，如果趁這股風氣開一本劍客相關的文，會怎麼樣？

明昭對這個想法有些猶豫。跟隨當前的熱點並不是壞事，甚至很大的程度上能夠吸引注意力。只是他並不覺得白夜需要這樣做。

還不等勸慰的話出口，白夜就彷彿猜到了他的意思，聲明道：「並不是完全的跟風，我的故事雖然有劍客，但是卻不是完全的劍客。主角是一個將軍。」

明昭這才放下心來。

跟風不可怕，可怕的是無腦的跟風。讀者想要什麼，自己想寫什麼，這些才是組成故事的基礎，而不是當前的所謂熱點。

「如果你真的想寫，可以先試着寫一寫。」明昭說，「你現在還有足夠長的時間去考慮你到底寫什麼好。」

白夜卻搖了搖頭：「雖然劍士比賽長達兩個月，但是在最後的時候寫這樣的故事，也顯得很是敷衍。」明昭無奈：「你覺得現在最好？」

「是。」白夜肯定地說，「陪伴着成長起來的故事與到最後關頭冒出來明顯是為了賺一筆熱錢的故事，感情上就完全不同。」

「你現在手中還有一篇文在寫。」明昭說。白夜回答得非常迅速：「那就兩本一起寫好了。《美食的俘虜》已經到了尾聲，差不多了。」

面對她的堅持，明昭無奈地搖了搖頭。

於是，白夜每天的行程表又發生了變化，寫作時間的一半被抽出來開始給這本命名為《劍客》的故事做設定和寫故事大綱。

在《美食的俘虜》的章節中隱晦地提了提自己還在寫這樣的一本書，書評區又熱鬧了一把。

有人支持有人反對，還有人只是純粹地擔心她能不能寫出這樣一個故事來。

白夜看着這些評論，卻半點兒擔心的念頭都沒有。自己想寫的故事，有着滿滿愛意的故事，怎麼可能寫不出來。

劍士大賽的初賽還沒有完成，白夜已經將故事的大綱寫了出來。

《劍客》的大綱中，白夜預留了許多煽情的情節介面，決定狠狠地讓星際時代的讀者們感受一把催淚的感覺——這樣的行為，政府必定十分樂意看到。

因為現在的故事，欠缺的不是精巧的情節，就是這種對感情的真實反映。

主人公白平鈺是將門之後，卻從小在山村長大，平日裏聽着自己父兄的故事，卻完全沒有真實感。

因為他的父兄都已經在戰場捐軀，從未出現在他的生活當中。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做一個將軍，如果不是母親一直以來逼着他鍛煉身體打熬筋骨，他甚至連這些事情都不想做。

世界上有千千萬萬種可能的未來，但是白平珏的種種未來中，從來不包括上戰場。

只是未來的選擇從來不已個人的意志為轉移，身在邊疆的小村在戰爭來臨的時候不可避免地被捲入，被破壞。

他青梅竹馬的女孩兒，他平日裏相互打鬧的朋友，對他多有關照的長輩，奶聲奶氣叫他的小孩，都消失不見。

於是，他從軍，只有一個願望，殺了那些敵人。

但是，就算是殺敵，身為士兵的他也要聽從長官的指揮，有時候不得不看着那些平民因為戰略打算而被屠戮被傷害，他們的生活如同那一夜的自己一樣被完全破壞，化為飛灰。

白平珏傷心，難過，就算周圍的人漸漸地變成了兵油子，他心底的憤懣卻從來都不曾消失。

做一個士兵，永遠幫不了那些人。

然後他遇到了傅書。有着秀氣名字的傅書是骨子裏的投機者。他試圖通過刺殺對方首領的方式來終結戰爭，一次次的試探，一次次的失敗，某次重傷之後被白平珏所救。

一個從未想過做士兵的白平珏，一個堅持不懈的刺殺者傅書，相遇之後帶來的，是相互不服與相互說服。

白平珏覺得，就算是刺殺了首領，也改變不了大局。傅書卻覺得，將時間浪費在軍隊中，也完全解決不了戰爭。

兩人誰都說服不了誰，卻都有同樣的信念，保護自己的國家，讓這個國家的人民幸福安康。

那一日分離，白平珏繼續開始在軍隊掙扎，但是那些站在他反對面的人，卻不露痕迹地被傅書用各種手段刺殺，看上去平靜溫柔得像是自然的死亡。

這樣的速度讓白平珏的晉陞速度前所未有地快，終於在三十歲之前成功執掌一國的軍隊。

看上去比他蒼老許多的傅書嘲笑他，就算他堅定自己的信念，如今卻還是靠着傅書的幫助才爬到了如今的位置。

「幹掉自己的對手這種方式比起堂堂正正地取勝，有用得多。」

白平珏卻只是搖頭，就算傅書這麼多年殺死了敵國的多少將領又如何，兩國之間的戰爭依舊，從未因為這些事而平靜過。

依舊是誰也說服不了誰。

於是，兩人繼續各自堅持自己的道路。

一次次的戰爭，刺殺，白平珏在勝利的路上越走越近，漸漸地就要靠近那個目標，來自上層的猜忌卻也隨之而至。

白平珏被攀誣，下獄，傅書千里奔襲來救他，兩個人一路奔逃，長於刺殺的傅書經歷無數次刺殺，終於拼盡了性命，將白平珏送到忠於他的士兵手中。

「這麼多年，我也算是看明白了，要終結戰爭，最後還是要靠你啊……」

所以，不要放棄，堅持你的信念，殺了這麼多人註定要去地獄的我，將站在地獄仰望着地面上的你，等著看你成功。

這個國家，我交託給你。

生命走到盡頭，他留下這樣的話，帶着未說出口的感慨，與人間告別。

於是，內亂，稱帝，征服四方，白平珏的一生波瀾壯闊，從這一天之後，內心卻一片荒蕪。

故事的最後，戰爭平息後幾十年，白平珏獨身一人在風雪中行走了千里，到當年傅書離去的地方，倒上一杯水酒。

他終於贏了與傅書的賭局，證明了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卻失去了自己一生的朋友。

「這個國家的平靜安寧，有你的功勞。」他對着一片曠野蒼茫，輕輕地說。風呼嘯而過，蒼老的聲音消失在風中。

縱然你一輩子都沒有正大光明地以劍客的名義行走，但是，你才是這個國家最偉大的劍客。

這樣的大綱寫出來，白夜看了一遍，將中間可以煽情的地方着重圈出來，交給明昭看。

明昭看完了，帶着一點兒困惑問白夜，那些圈出來的地方有什麼意思。

白夜呵呵一笑。

「你以後會知道的。」

等你哭得血流成河的時候，你就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