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洛水橋前重相逢，兩方人馬亦相碰
離了騰月樓后，泱原存沒在洛城中過多停留，順著洛河向東走，最終在狐族聖殿的巨大拱橋上，看到了那位一直等著他的少女。
「泱君！」
此刻，燭火們的點點微茫徹底將月光籠罩，人來人往的石制拱橋上，一眼便能望到那個小小的、文文靜靜的少女。
拱橋下，靜謐的河水緩緩地流淌著，一艘艘承載著人們期望的小紙船燃著燭燈，自東向西緩緩迎來。
她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裡，對著他招著手，那副充滿期待的臉頰在燭火的照耀下微微泛著紅暈。
一顰一笑間，泱原存竟出奇地有些失神。通體無瑕的圓月緩緩落下，略帶羞澀地隱藏在了輝煌的聖殿後，僅僅露出泛泛月白。
乘著眼前朦朧的美好，泱原存穿過人流，來到了紅憐的面前。
等到泱原存湊近后，紅憐倒顯得有些慌亂了起來。
「泱…泱君……給你……」
手忙腳亂中，紅憐從懷中掏出了特意為泱原存準備的禮物，掌心的紫晶石項鏈印進了泱君那淡紫色的眸子中。
紅憐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在泱原存的詫異下，她竟然走上前去將項鏈戴上了他的脖頸。
「這是在十里長街時，我和緣一起為你選的禮物……」
「嗯，我很喜歡。」
紅憐就那樣一直盯著，盯著泱原存的眸子，淡紫色的眸子在撫摸了項鏈后泛著點點漣漪。
泱原存面帶微笑地看著她，他的手逐漸接近她的臉……最終幫她梳理好了因為激動而有些凌亂的頭髮。
頭髮捋到耳朵后，紅得發燙的耳根被泱原存刻意點了點，就當作是對紅憐如此激動的挑逗。
紅憐紅著臉低下頭，正當她的腦袋一團漿糊時，遠處突然傳來少女的尖叫聲。
「紅憐姐啊啊啊啊啊啊啊——」
還是記憶里那般的莽撞，可這次不同的是，少女緣這次的叫聲，除了激動以外，還帶著一些……害怕？
紅憐和泱原存同時往橋外看去，只見那對白色的狐狸耳朵，正一喘一喘地在人群中穿梭。
「紅憐姐啊……」
「哎？」
小小的身影來到兩人身前後，少女緣猛地一個飛撲，掛在了紅憐的身上。
對於少女緣的熊抱，紅憐根本沒有預料到。少女緣撞在紅憐身上后，一個重心不穩，紅憐便毫無防備地向後仰去。
好在泱原存在少女緣向著他們奔來的時候就默默地移步到了紅憐身後。在紅憐向後仰倒的時候，那身火紅色的煌袍澤，穩穩地將兩人接了下來。
「謝謝了，泱君。」
紅憐站穩身子后，有些受寵若驚地移了移步子，有些貪戀地看了一眼泱原存的肩膀后，轉頭便打算教育起還在死死抱著自己的少女緣。
正當紅憐皺起眉頭想要說教少女緣時，一直在紅憐懷裡哭著的少女緣卻直接抬起了頭。
看著少女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得連話都說不全了，紅憐也只能將說教的話語咽進去，摸著狐頭安慰起她來。
「安啦安啦，怎麼了？」
「紅…紅憐姐……我…我再也不亂跑了嗚嗚嗚……」
「好好好，你紅憐姐姐就在這呢，以後乖乖的吧。」
紅憐不斷撫摸著少女緣的頭，靜靜地感受著少女緣顫抖的身子和那斷斷續續的哭聲。
她將少女緣抱在懷裡，用溫和的聲音一遍一遍安撫著受驚的少女緣，直到少女緣的哭聲越來越小，顫抖的身體逐漸平穩下來。
這一次，少女緣擦著紅憐的衣裳，沒有了剛才的激動與失控，她一點一點地抬起頭，小心翼翼地看向紅憐的臉。
面對她的，卻是紅憐那溫暖的笑容。
「看看，哭成大花貓了都。」
「唔…嗯……」
漸漸地在紅憐的安慰下，少女緣停止了哭泣。
紅憐輕輕嘆了嘆氣，決定多給少女緣一些時間來平復自己的心情。她將視線看向一旁的泱原存，剛想要開口聊聊天，卻發現她的泱君正微微地皺著眉頭，表情有些嚴肅地看向橋頭另一端的人群之中。
「啊啦啊啦，沒想到剛剛下界就能碰到這麼好玩的事情呢。」
只見橋頭的另一端緩緩走過來一對男女。男女似乎是情侶關係，少女滿頭銀絲束髮，一身玉紗霓裳隨風飄動，微微眯起的縫隙之中，淡淡的黃金瞳色時隱時現。
少女的身旁，那雙深紫色的眸子泛著陣陣幽光，男子毫不避諱的用著十分傲慢的打量著他們幾人。長風吹拂起的紫色袍澤下，隱隱有著能將銀髮少女佔據之意。
「隼寶，果然聽你的安排出來玩一玩准沒錯，你看看他們三個，像不像當年咱倆帶著小冰的樣子。」
白汐轉過身去，單腳踩在方雲隼的鞋上，飽含著微笑看向頗有睥睨之意的方雲隼，只不過這份笑容，過於燦爛了。
「你說，是不是，啊？」
察覺到白汐意思的方雲隼輕咳了兩聲，收斂起了自己的態度。
白汐點點頭，對著紅憐幾人打著哈哈道：「啊啦啊啦，我丈夫好久沒出過門了，也不知道怎麼跟人相處，冒犯到你們很抱歉啦。」
「沒事的……」
「我叫白汐，而他是我的夫君，方雲隼，本就是沖著過節圖個熱鬧，來聖殿參觀參觀啦。」還沒等紅憐把話說完，白汐就自顧自地介紹起來。
而白汐所注視著的紅憐，卻也不敢放鬆心態。
紅憐常年陪伴在泱原存的身邊，自然是能感受得到眼前兩人氣質的不一般，所以對於白汐的熱情，紅憐還是保持著謹慎。
懷裡的少女緣早已停止了哭泣，她的頭埋在自己的胸口，眼睛時不時地朝著白汐身後的狐族聖殿看去。
而身旁的泱君已經收斂起了自己的態度，對於白汐兩人他也沒有做過多的事情，只是靜靜地站在她的身邊。
相信只要她願意後退一步的話，泱君便會主動上前主導話語權的。
「我們也是相約在聖殿前會面，一起來朝拜觀賞狐族祭祀的一家人，今晚也是逛了不少地方的。」
紅憐將懷中的少女緣放開，讓她躲在了自己的身後，恭恭敬敬地給白汐介紹了他們三人。
見紅憐如此矜持，白汐臉上的笑意更濃，也不顧一旁方雲隼的拉扯，直接上前牽住紅憐的手：「相見即是有緣，正好咱們兩幫人都要參觀狐族祭祀，那就一起來吧。」
「只不過，隼寶這次這麼失禮，可不會讓你一起的哦。」
方雲隼有些無語地看著對他吐著舌頭的白汐，想了想，還是默默點頭同意了下來。
「這……倒不必了吧……」紅憐看了一眼還在她身旁的泱原存，剛想拒絕，卻發現白汐微眯著眼的視線，盯向了她身後的少女緣。
「啊啦啊啦，一起來吧，來一次女生的茶話會吧。」
「這次我的隼寶為了陪我過好這個節日，特地在聖殿里置辦了首席包廂，可以完完全全地觀賞到狐族的祭祀禮……」
「唔……」
當紅憐發現時也有點為時過晚了，白汐那充滿誘惑性的話語傳入了少女緣的耳朵里，頓時將少女緣徹底吸引到了。
「還可以欣賞到大狐狸蘇曉冰的九尾呢。」
聽到能看到大狐的英姿，少女緣的頭又向外探了探，湛藍清澈的眸子壓抑不住內心期待地看著白汐。
但彷彿是又想到了什麼，少女緣又重新縮回了紅憐的身後，抓著紅憐衣裳的手又不自覺地緊了緊力度。
「紅憐姐我聽你的……」
「嗯……」
紅憐安慰著身後的少女緣，藏在衣袖裡的雙手已經滿是汗珠。
按理說這種情況一般都是由泱君做主的，可出人意料的是這次泱原存並沒有表露態度，而是任由白汐與她們接觸。
「既然是順路的話，你們同行的話也不錯吧。」
正當紅憐猶豫不決時，泱原存開口了。
聽見泱原存的話語，紅憐還沒有反應過來，便感覺到泱原存的手已經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泱原存對著她點點頭，接著說：「剛到洛城的時候就說過，要在燭火祭好好玩一玩的，別操心那麼多，帶著緣一起去吧。」
「可是……」
「沒事的。」
面對紅憐的猶豫，回應她的，是泱原存的笑容。
「嗯，好。」紅憐點點頭，迎上了白汐伸出來的手，在與白汐的交談下，三人緩緩朝著狐族聖殿離去。
……
紅憐幾人離開后，狐族聖殿的祭祀禮儀也正式開始起來。
橋上的行人在逐漸減少，也給了還呆在原地的方雲隼和泱原存兩人對話的機會。
方雲隼整個人靠在拱橋的欄杆上，雙手環胸，重新打量起眼前這位被稱作泱君的人來。
不過對於他的注視，泱原存卻毫不在乎地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沉默片刻，方雲隼開口率先打破了這片局面。
「呵呵，我老婆剛回來就被你家的那兩個姑娘拐跑了。」
「是你老婆主動提的意見吧。」泱原存對上方雲隼的目光，臉上卻沒有任何的表情。
「況且，你們一對夫妻她不帶著你一起，反而更在意剛剛見面的兩位少女……」
「中年危機吧…不過我也不算老……呵呵。」
方雲隼擺擺手，自損著打斷了泱原存的話，表情複雜地望了望狐族聖殿的方向，接著說道：「她就是這個樣子，這個性格。」
「不過我也是足夠愛她，也足夠明白她，所以我才覺得她的行為無所謂。」
「呵呵……」
「我感覺你很熟悉，就像是我們在哪裡見過一樣。」
泱原存皺起眉頭，方雲隼卻是自顧自地說道「我們也曾養過一隻狐族女孩，一隻在國家的叛亂中失去父母的孤兒。」
「不過跟你們不一樣，等到狐女長大以後，我才發現原來白汐一直將她當成玩具一般，在某一天突然玩膩了，便對她不再寵愛了。」
泱原存：「性格驅使罷了。」
「不過啊。」方雲隼用手比劃著，看向對面泱原存身後的點點燭火河燈。
「狐女足夠努力，雖然說失去了白汐的寵愛，但是得到了我的青睞。」
「在我的扶持下，她成功復了仇。」
「她用了十六年的時間成長，在十六年之後，她親手殺回了王都，結果了昔日叛亂的王，成為了如今的一方霸主。」
「而讓我感到熟悉的，並不只是在你們身上看到了我們以前的影子。」
方雲隼的目光逐漸聚攏，最終如鷹隼般落在了泱原存的身上。
清風拂過，在點點燭光的照耀下，那身血紅色的煌袍澤愈發鮮艷，絲絲金紋泛著寒光，在幅原本清晰的面容逐漸模糊，唯有那淡紫色的眸子依舊。
泱原存的身影，開始與那百年以前，在狐族舊王都靈武城中，陪同著叛王與方雲隼擦肩而過的身影逐漸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