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機械飛升與值得被銘記的人生

「呵……那已經是很早以前的身份了。」

化蝶掩嘴輕笑道，「我已經記不清多久沒關注過那所謂的暗榜了，想不到你們至今都沒找出第二個人替代我。」

庄啟星暗自抽了抽嘴角。

這位暗榜第一人怎麼可能被人替代呢……在暗網的記錄中，化蝶當時為了完成一個懸賞，直接覆滅了一整座城市。

直到現在，那座大都市都沒有恢復成以前的樣子。

「先不談這些，我對你的過去沒什麼興趣。」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緩緩問道，「我現在只想知道，這個幻夢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我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能清楚地記得自己從何而來、又是從何而去……但是在真正的夢境中，我本不該記得自己如何是進入現在這場景的。」

夢中的場景往往是憑空出現的。

做夢者一入夢，就會進入一個由夢境構建的場景中，而不會對自己是如何進入這個場景有任何疑義。

超夢的技術就是這樣來的，通過抑制大腦背外側前額葉，防止入夢者對睡夢的合理性產生質疑。

然而庄啟星之前所在的這個幻夢中，他能清晰地進行思考、能給出合理的判斷……這絕不是超夢技術能夠做到的。

「你想知道嗎？」化蝶盈盈笑著，輕巧地湊到了庄啟星身邊，「把這件事告訴你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你能給我什麼報酬呢？」

庄啟星瞥了一眼她那完美到彷彿虛假的臉龐，隨即撇了撇嘴。

不過是全息投影而已，遠處看看也就算了，貼過來反倒顯得更沒什麼實感，就像是一團冰冷的數據。

「你想說自然會說的，何必還要問我要什麼報酬？」他轉過身，表面上在這間圓形大廳中閑逛著，實則在暗中尋找可以破局的地方。

「既然你早就把自己擺在了勝利者的位置，現在還願意把我留在這裡，想必是有所求了？」

「聰明！」化蝶笑著點點頭，隨即有些遺憾地用手托起下巴，手肘撐著在金屬球上，「但這麼聰明的一個腦子，怎麼會把那場實驗的數據就這麼給忘了呢？」

庄啟星停下了腳步。

這位暗榜排行第一位的特級殺手、歸真教的領袖，果然感興趣的還是那場被他遺忘的實驗嗎？

那場實驗到底發生了什麼，又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忽然想到在之前的幻夢中，有看到過關於那場實驗的主題……

「很不巧，我的確忘記了。」庄啟星斟酌著，緩緩說道，「你難道是在尋找有智慧的人工智慧？」

「你的猜測還可以更大膽一點……」化蝶趴在金屬球上，對著庄啟星眨了眨眼睛，「我一直在想，人類在科技面前還是太過於渺小了，為何我們不能更進一步呢？」

庄啟星驟然轉過頭，直直地盯著化蝶近乎完美無瑕的雙眼。

「你什麼意思？」他蹙眉問道。

「你難道不覺得嗎？即便是改裝了各種神經晶元還有義體，人類的素質仍舊比不過全機械化的重甲機器人……這一點你應該最能理解，特級殺手莊周先生。」

「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不能捨棄了這具累贅一樣的軀體，化作以我的思想為主導的人工智慧呢？」

化蝶的身形閃了閃，突然從金屬球上消失，瞬間來到了庄啟星身側。

「庄教授，你的研究對我可是很重要呢，最好早點回憶起來哦！」

她的表情分明笑語嫣然，但庄啟星看在眼裡，心中卻冰涼無比。

這年頭竟然真的有人在思考機械飛升的事情！

不僅如此，這個想要機械飛升的人還是暗榜的第一號殺手，也是歸真教的頭一號人物……她為了這個目標，是真的能傾盡數不清的資源去堆砌的。

「我想不通你成功的可能性。」庄啟星深吸一口氣，嚴肅地說道，「你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怎麼能把自己變成人工智慧？」

「你是這麼想的嗎？」化蝶淡淡地笑了起來，「既然大名鼎鼎的心理學教授覺得人類無法變成人工智慧，那你們的實驗為什麼會認為人工智慧能獲取人的智慧呢？」

「這兩者並不一樣……」庄啟星的話還沒說完，就又被化蝶打斷了。

「有什麼不一樣的？身體結構或者大腦構成嗎？」她的投影閃了一下，隨即站直了身子，神色也突兀變得極為肅穆，甚至顯得有些神聖。

「你說……人類的DNA又何嘗不能看做是一段被設計好的程序呢？」

「DNA對於人類而言，也不過是一個儲存記憶的內存條而已……而獨一無二的記憶能夠造就獨一無二的人，人往往依靠記憶而存活。」

「只要我的記憶還存在，無論存在於什麼載體之中，我的生命也便得到了延續。」

庄啟星定定地看著化蝶，突然明白了她成立歸真教是想要什麼——

當那些信徒全身心的信任他們的所謂「教主」，化蝶便能夠輕易藉助超夢提取出這些信徒的全部記憶，用不知凡幾的記憶樣本，逐漸堆砌出一個龐大的智能模型。

有了這樣的模型，人工智慧就能有更大的機會產生獨有的智慧。

而化蝶要做的，便是在人工智慧產生智慧以後奪取這個模型，將自己的記憶上傳到硬體設備乃至於網路上，以此實現機械飛升……

「但是即便還保留著你的記憶，那個化作人工智慧的記憶體，還會是你嗎？」庄啟星緩緩問道，「當你化身為人工智慧以後，真的還能保留作為人類的情感和立場嗎？」

「醒醒吧，化身機械並不會讓你獲得永生，只會讓你逐漸淪為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那不應是你的未來，這種化身AI的方式也不應是人類的未來。」

庄啟星努力讓自己的表情柔和下來，儘可能在心理上影響這位暗榜第一人的選擇。

可惜，化蝶的身形只是一個虛擬的投影，他無法從微表情上看到她的想法，沒辦法即時做出針對性的對策。

「化蝶小姐，聽我一句勸。」庄啟星認真地說道，「永生的關鍵，只在於過上一個值得被人們銘記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