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地理老師摔耙子了

劉倩在呂老師三人家訪的第二天就回學校上課了。她進教室時，同學們剛剛吃過早飯，有的在樓下散步，有的回到教室上早自習。孟凡秀正用一個膝蓋跪在劉倩的椅子上，背對著劉倩向窗外張望，目光追隨著一名盤球跑動的男生。劉倩內心大不悅，又懶得說話。可是孟凡秀後腦勺也沒長眼睛啊。等到忍無可忍，劉倩故意清了一下嗓子，把孟凡秀嚇得一哆嗦，忙把腿從椅子上拿下來，回到自己的座位。

因為與劉倩發生了齟齬，孟凡秀現在已經不跟劉倩同桌了。放寒假前考上師範學院的張立穎把書本收拾乾淨，騰出了書桌，張立穎的同桌黃秋月立即向孟凡秀投來了橄欖枝。黃秋月歡迎孟凡秀，並不是她有多喜歡孟凡秀，而是因為孟凡秀英語學得比較好，而英語正是黃秋月的薄弱學科，有孟凡秀坐在自己身邊，遇到不會的題可以隨時問詢。

劉倩重重地把書包摜到書桌上，扭頭向呂老師辦公室走去。見劉倩終於歸隊了，呂老師面露笑容。劉倩卻哭喪著臉說：「呂老師，我想求你一件事，可不可以抽出點時間幫我補一補作文？」

帶了高三2班一學期語文課，呂老師對每一名同學的學業水平已經有了全面了解，當然包括劉倩。劉倩的作文能力，他自然也心中有數，屬中下水平，並認為短期內不可能有大的提高，拿到高分也難，因為她根本就缺少學好語文的靈氣，而作文正是語文的集大成者。他想了想，決定找幾篇範文，家國情懷的、勵志篤行的、社會人生的、自然環境的、親情友情的……讓劉倩把格式背下來。又找了一些與之相關的「萬能句子」，一旦高考出現類似題目，可以直接套用。做了這樣的指導，呂老師心中也沒有底，擔心萬一出現了完全意想不到的題目，劉倩束手無策。可是，這是他目前能想出的唯一快捷方式。現在再讓劉倩增加閱讀量，從基礎打起，已經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了。

高三2班49名同學正在緊張的複習中，這時，又一件意外的事情發生，地理老師戴璐說什麼也不來班上上課了，原因是嫌班上同學太吵。

地理是小科，師資稀缺。鳳凰城高中教地理的秦老師退休前三年，佟校長就四處特色新的地理老師，可是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佟校長就向人事局打了報告，希望在師範院校畢業生中給分配一個學地理專業的老師。恰好前年從鳳凰城考到錦城師範學院地理專業的戴璐畢業，人事局與學校溝通，將戴璐分配到鳳凰城高中。

女孩子，學的是師範，回到父母所有的城市，在重點高中當老師，本來是件太合適不過的事情，可是戴璐卻不高興，原因是她在大學處的男朋友畢業后回了連城老家，而自己卻沒辦法跟他分到一個城市。

戴璐來到鳳凰城高中報到后，連一天見習都沒有就直接教高二文科班的地理課，因為秦老師已經退休，「超期服役」一個學期了，而且秦老師有嚴重腰脫，站時間長和坐時間長都不行。第一年，戴璐教課還是很認真的，人又年輕漂亮，深得學生們喜愛。

高中地理科目從遙遠的浩瀚宇宙到近前的高山大川，從日月星河到風雨雷電，從針葉林分佈到大西洋暖流，從自然資源到人文經濟，內容極其有趣，也考驗著文科生的理科思維，興趣容易培養，要學好卻需有好的老師引導加上個人的聰慧和努力。高二學年，戴璐與高二2班同學教學相長，地理成績還算可以。

進入高三后，同學們發現，戴璐老師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課還是照樣上，卻少了與學生的良性互動。有一個星期，戴老師連續兩節地理課沒來上，科代表說戴老師病了。病好后再來上課時，臉像掛著冰，一點笑模樣也沒有了。有一次，劉國棟上課時鋼筆不小心掉到地上滾到了前座同學的腳下，他拍了一下同學的肩膀，小聲讓他給撿起來，戴老師立即發起火來：「誰在課上講話，給我站起來！」

事出突然，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站起來！你不站起來，這課我就不講了，聽你講。」戴老師依舊不依不饒。

劉國棟只得站起來，說：「報告戴老師，我鋼筆掉地上了，想請同學幫我撿起來。」

「如果一個班的同學都玩掉鋼筆撿鋼筆的把戲，這課還怎麼上？你出去！」

戴老師聲色俱厲。一米八身高的劉國棟站在那裡極其尷尬。

相持了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最後還是劉國棟放棄了堅持，邁開大長腿走出教室。

戴老師若無其事地繼續講她的人口資源與經濟布局。

下一節地理課，課上到一半，戴老師忽然停下來，用黑板擦敲了敲講桌，大叫道：「課堂怎麼這麼不肅靜，這課我沒法講了。」說罷，拿起書轉身就走了。

同學們面面相覷，沒有誰在課堂講話呀，所謂的不肅靜，不過是大家記筆記和翻課本的聲音。大家感覺，戴老師一定是精神出了問題。

下一節地理課，戴老師沒有出現在講台上，來的是呂老師。呂老師說：「同學們，離高考越來越近，哪個學科的總複習都很重要。可是，我聽戴老師說，咱班地理課的課堂紀律不好，太嘈雜，吵得老師沒辦法上課，有這種情況嗎？」

班長周宇站起來說：「前兩天劉國棟同學鋼筆不小心掉地上了，讓前座同學幫忙撿起來，戴老師就批評劉國棟上課講話，還把他攆出了教室。劉國棟同學顧全大局，並沒有跟戴老師爭辯，而是聽從命令離開了教室。上節課，大家聽課一切正常，戴老師卻忽然說教室不肅靜，課還沒上完轉身就走了。」

呂老師示意周宇坐下，接著說：「我相信班長說的。可是，戴老師不來上課，每耽誤一節課，損失的都是我們自己。我希望下節課大家盡量保持肅靜，讓戴老師安心把課講好。我已經替你們在戴老師那裡作了承諾，希望大家能夠做到。這節課，還是用於複習地理，咱班誰地理成績最好，代替老師站到前面來，帶領大家複習。」

同學們轉頭，把目光投向了夏曉荷，還有周宇。夏曉荷趕緊低下頭。

「我來吧！」周宇的自告奮勇為夏曉荷解了圍，她心中暗自感激。夏曉荷地理學得非常好，可是忽然讓她站到前台去扮演老師的角色，對她來說還是壓力山大。

周宇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筆，學老師的樣子，迅速畫出一隻大公雞形狀的中國地圖輪廓，又把各省一一畫進去，再畫上一條條鐵路，那動作氣勢如虹，同學們個個暗自驚嘆。周宇轉過身來，說：「同學們，我們今天就複習一遍中國地圖各省的地圖形狀，主要鐵路分佈，各省主要礦產資源，主要農作物，保證不論單獨拿出來還是聯繫到一起出題都能回答準確。」

在周宇的引導下，同學們一個個走上黑板前，你畫各省的地圖形狀，他畫河流山脈，另一個又添上礦產資源圖標，美術好的同學畫上了玉米、小麥、香蕉、蘋果……一節課上得熱熱鬧鬧，所有人都把應知應會的知識點複習一遍，深深記在了頭腦中。

在呂老師的勸說下，戴老師又來上了兩堂地理課，然後就稱病跟學校請了假，徹底不來上課了。

呂濛初敲響了佟校長辦公室的門，站到校長辦公桌前，說明了戴老師不來上地理課的前後經過。

佟校長讓呂濛初坐到對面的椅子上，說：「你反應的這個情況我已經知道了。當初小戴老師分配到我們學校來工作，是帶著情緒的。她處了個男朋友在連城，自己也想去連城，又搞不到分配名額。本想填不服從分配，去連城另找工作，可是到最後還是來鳳凰城高中報到了，她跟我說是迫於父母的壓力。她請求我，一旦有工作調轉的機會能夠網開一面放她走。我當時答應了她，但有個前提條件，得新的老師上崗后她才能離開。上學期小戴來找我，說連城有個初中地理老師的職位可以調她去。我說高三年級還有幾個月就畢業了，你堅持到最後吧，這期間我也可以抓緊跟人事局要人。可她說，對方也急著用人應對中考，如果她不過去，這個職位很可能就被別人擠占，那樣的話她調轉工作的事可就遙遙無期了。我當然不能答應她，文科班150來名學生呢，地理課沒有老師怎麼行。大概是為這，小戴老師有了情緒。」

「那怎麼辦呢？今天的地理課，就是班裡同學自由複習的，由地理成績好的同學帶領大家複習。可是，他們畢竟沒參加過高考，經驗不足，這樣長久下去肯定不行。而且，戴老師已經帶了情緒，強扭的瓜不甜，硬把她按到講台前，課也未必講得好，還是會影響同學們的學習成績。依我看，咱兩條腿走路，戴老師能認真講課，最好，如果不能，咱就啟動第二套方案，請回秦老師，由他做指導，班上幾個學習好的同學為骨幹，帶領同學們複習。」

佟校長連連說這個辦法可行，就按你說的，兩條腿走路。然後，一臉嚴肅地說：「這個小戴若果真是這樣一個沒有責任感的人，這個放行的字我還真不能輕易就給她簽。這樣一個只顧自身利益不考慮學生得失的人，枉為人師，到哪裡都不會是個好老師。

一周后，戴老師讓母親來學校給佟校長交了病假條，休假時間是三個月，這樣算來，正好是中考結束。佟校長長嘆一聲，既為戴璐惋惜，也替高三年級畢業生難過。

然而，惋惜難過都解決不了問題。他起身來到樓下，向學校小賣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