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誰是叛徒
周宇有言在先，只要有一個同學支持呂濛初，他都不再主張這次「倒呂運動」。現在的結果是，竟有三張支持票！這樣的結果雖然出乎他意料之外，但是大丈夫一言出口駟馬難追，他還是不得不接受這個結果。
佟校長把字條捲起，握在自己手中，語重心長地說：「同學們啊，這件事情就算過去了。希望你們忘掉此事，保持平和的心態，以昂揚向上的精神面貌搞好高三複習，迎接明年的高考。今天，我代替呂老師宣佈你們班可以放學了，希望明天站在講台前的呂老師能得到同學們的積極擁護和配合，你們師生團結一心，攜手並進，創造這一屆鳳凰城高中高三2班新的輝煌！」
教室里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校長離開后，同學們陸續離開教室，向宿舍區走去。
孟凡秀追着前邊急急行走的夏曉荷，喊道：「喂，夏曉荷，等等我，狗攆兔子似的，走這麼快乾啥。」
夏曉荷停下腳步，卻並沒有回頭。
「曉荷，你說，咱班怎麼還出叛徒了，究竟是誰投的贊成票呢？」孟凡秀挽起夏曉荷的胳膊，問道。
「怎麼就是叛徒呢？人家周宇事先說得很清楚，讓同學們表達自己的真實意願，投贊成票的，正是人家的真實意願啊。」夏曉荷說。
「我說夏曉荷，我光顧著自己划票了，沒注意你，不會是你一時糊塗，投了贊成票了吧？」孟凡秀用胳膊聳了一下夏曉荷，問道。
「別瞎猜了，愛誰是誰唄，反正大局已定，無法改變。」夏曉荷借阻止肩上書包下滑，擺脫了攬自己胳膊的孟凡秀的手。
夏曉荷確實投了呂老師的贊成票，想起周宇失望的神情，她這時正暗自傷心難過着。夏曉荷做出這樣的選擇，有兩個原因：一是經過幾節課的學習，她發自內心地覺得呂老師的課講得非常不錯，她語文成績原本就很好，呂老師的授課又為她打開了語文學習的新天地。二是她真心覺得同學們把一個老師轟下講台，會讓老師很下不來台，呂老師又沒做出什麼有損大家的事情，大家何苦要對他這樣苦苦相逼。這就是夏曉荷的性格特點，或者可以稱之為性格弱點或性格缺陷。若干年後她的下屬背地裏說起她的這一性格特點時，常常說：「夏主任呀，就是太面瓜太中庸了!殺人殺不死，救人又救不活。」
這會兒，夏曉荷正掙扎在自己的矛盾情緒中，怕傷害這一個，又怕讓那一個傷心難過。孟凡秀的一番話更令她心煩意亂。
這學期開學，高三年級的學生告別住了兩年的平房，搬進了新蓋的宿舍樓。新宿舍樓8人一個房間，上下鋪，牆壁潔白，床鋪乾淨，是清一色的白被單白床單白枕套。最主要的是，宿舍樓的「一號」就在樓里，不必大冬天冒着寒冷往外邊跑了。
回到宿舍，離晚飯還有一段時間，是高三學生一天中難得的一小段放鬆時光，大多數女孩子並不急着回宿舍，而是躲在向晚柳樹的陰涼里分享一個暑假裏的趣事。三年2班女同學議論的話題，自然還是這幾天的「倒呂事件」。
夏曉荷卻沒有加入其中，而是徑直走進了宿舍樓的大門，爬上三樓，用鑰匙旋開房門，脫下鞋子爬到上鋪，抽出枕頭底下藏着的用牛皮紙包着封面的《福爾摩斯偵探集》，將身子靠在疊起的被子上邊，讀起來。目光在書上的字裏行間游移，心思卻像一隻不安分的小鳥，飛在雲天之上。小鳥忽然發現一棵偉岸的樹，與林子裏其他的樹木完全不一樣，它忽然覺得飛得有些倦了，想停下來棲息在這樹的枝頭，進而幻想着在樹丫上築個小巢，生一堆蛋孵一窩小鳥。這樣躁動的情緒，是夏曉荷前17年的生命歷程中從來沒有過的。夏曉荷書看得不少，她知道，這就是書上說的思春吧。
「夏曉荷你可真用功啊，海綿里的水那一點點時間也要擠一擠，這一會兒工夫也不忘看書啊。」對面鋪的江水萍隨後也進屋了，她先把書包從下邊扔到床上，然後甩掉腳上的皮涼鞋，沿床頭的小梯子爬上了床鋪，掏出書包里的小圓鏡子，撕一張補妝面巾紙，輕輕擦拭鼻窪處的細汗。
江水萍是班級女生中極其講求生活品質的。鳳凰城高中要求女學生都剪成短髮，以使她們消除俗世煩擾，心無旁騖地投入到緊張的學習中。江水萍雖然梳的也是短髮，卻與眾不同，額前是傾斜而下的黑色瀑布，俯仰之間，一張俏臉就在這黑色瀑布下時隱時現，腦後整齊的發梢微微內斂，不多不少恰到好處地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頸。江水萍的穿着也極其入時，不似大多女同學的長褲半袖衫，而是一襲純白連衣裙。江水萍每一件衣服都裁剪得十分得體，顯現出凸凹有致的腰身，絕不會像其他女同學那樣寬寬大大隨意披掛在身上。這樣的妝扮，讓江水萍像烏雞群里的一隻金鳳凰耀眼奪目。
對江水萍的揶揄，夏曉荷報以微微一笑，並不解釋爭辯。在夏曉荷的心中，江水萍跟自己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江水萍會為臉上不期而至的一顆豆豆傷心難過好幾天，夏曉荷就從來也不會把此等小事情放在心上。
「夏曉荷，說真話，你對咱班新來的呂老師印象怎麼樣？」江水萍把手上的補妝面巾紙揉皺，搓成小球球，貌似不經意地問。
「沒啥印象，就是個語文老師唄。」
「你不覺得，呂老師長得挺帥嗎？」江水萍露出黑色瀑布後邊一張粉嫩好看的臉，認真地問。
這個問題出乎夏曉荷意料之外，她一時不知如何作答，一急，先羞紅了臉。
「夏曉荷，你的表情出賣了你，你一定也覺得呂老師長得很帥對不對？是不是有點像唐國強？」
「胡說，我才沒有。老師就是老師嘛，課教好就是嘍，帥不帥又有什麼關係呢？！」被江水萍如此冤枉，夏曉荷急了，反駁道。
江水萍沒有接夏曉荷的話茬，把一個小紙團捏在手中，現出若有所思的樣子。
同學們陸陸續續回到了寢室，晚飯時間馬上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