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Chapter １2

顧慮朱麗葉在馬車上的不適應，他們在第五天的下午才到達倫敦。朱麗葉也不顧上想東想西，頭一件事就是在卧室里的大床上使勁兒睡了一覺。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十點鐘。她下樓去吃早飯的時候，瑪格麗特小姐朝她使了一個愉快的眼色。於是在朱利安嘮嘮叨叨了一大堆才和溫德爾伯爵出門后，朱麗葉立即挽住了瑪格麗特小姐的手臂。

瑪格麗特小姐從裙兜里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封皮上面正是朱麗葉這幾個月最熟悉的花體字，「昨天在朱利安準備翻閱信件的時候，我可是眼疾手快，搶在他前面將這封信給藏了起來。」瑪格麗特小姐將信封遞到她手裡，愉快地向她開玩笑，「嘿，甜蜜的姑娘，作為報酬，能否向我透漏那麼一小點兒愛神的信息？」

朱麗葉咬著麵包匆匆忙忙用銀剪刀將信封拆開，她大致地瀏覽了一番，才抽空回道，「別這樣，瑪格麗特，你知道我再也沒有隱瞞過你什麼細節了。」說著，她大方地將信遞到瑪格麗特小姐的面前。

「瞧這些甜言蜜語，這可真叫我臉紅！」瑪格麗特小姐瞥了一眼正打算將它收起來，「噢！」她突然輕呼了一聲，仔細地看了一眼信紙，拉起又坐回餐桌前的朱麗葉，「親愛的，今天我可不能放任你這樣不修邊幅地度過。晚上羅伯特夫人的晚宴！啊！我記得剛才在桌子上瞧見她的邀請函。」

瑪格麗特小姐自言自語地忙碌起來，替她打理頭髮，熨燙做客的衣裳鞋子手套，朱麗葉怎麼問她都是三緘其口，笑而不談，甚至連喬伊斯的信都被她疊好放在口袋裡，聲稱自己等會兒要看。

朱麗葉只好坐到一邊，趁雙手還有空閑時間給喬治安娜和喬伊斯各寫了一封信。

當晚在社交名媛羅伯特夫人的宴會上，當被瑪格麗特小姐裝扮得美麗絕倫的朱麗葉看到神在情激動的喬伊斯時，她才哭笑不得地弄明白了瑪格麗特小姐的詭秘。

「哦，親愛的，今晚您真美！」

當門口的侍者通報了朱麗葉的名字，正在人群中的喬伊斯立即反應過來，他和正在交談的朋友連忙交待了幾句，就丟下他們，匆匆穿過人群來到朱麗葉身邊，伸出手緊緊地握了好一會兒朱麗葉的手，目光貪婪地凝視了她半分鐘，才輕聲哀嘆道，「我多麼想光明正大地在外人面前宣布你是我的未婚妻。恭喜我吧，我最親愛的朱麗葉，我順利拿到了博士學位。」

朱麗葉注意到周圍有許許多多的目光在關注他們，喬伊斯的熱烈讓她有些羞澀，她小聲地恭喜了他。

儘管他們二人盡量保持神情鎮定，可同樣出色的外表還是招搖地替他們吸引了許多視線和關注，尤其是了解到這兩個年輕人相匹配的身份后，只要當他們略微湊近一點說話，這些夫人小姐們便興奮地私下猜測他們的關係。

不遠處就有這樣一位夫人好奇地詢問，「這是誰家的千金？想必剛剛才進入社交界吧！要不然，以她的外貌，我不可能沒聽說過她的芳名。不過我似乎覺得她身邊那個與她熟稔的年輕人格外眼熟，你覺得呢？埃莉諾……埃莉諾？」

她連連輕呼了幾聲，她身邊那位年輕小姐才彷彿聽到似的給了她一個略微冷淡的微笑，

「哦，費茲赫伯特夫人。對不起我剛剛走神了。」她的目光看向人群中間那對外表出色的男女，語氣中不自覺飄過一絲冷意，「那是朱麗葉斯托克小姐，她是一位身份高貴的伯爵小姐。至於喬伊斯，」她頓了頓，才以一種微妙的口吻答道，「您當然會覺得他眼熟，他是肯特男爵的兒子，更是我父親的得意門生。您記得嗎？在不久前您為我舉辦的晚宴上，我曾向您介紹過他。」

「啊！原來是那個年輕人！哦，是的，我想起來了！我怎麼會將他這樣可愛的年輕人忘之腦後！」費茲赫伯特夫人頓時回憶起來。

「聽喬伊斯說，他們在不久前訂婚了。」

「哦，這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是一樁叫人高興的天作之合。」瑪麗亞費茲赫伯特斟酌著回答道。

她中規中矩的回答本來並沒有錯誤，從她的想法以及想討好埃莉諾列丁小姐（或者說其實是她父親）的隱晦心思來看，誇讚並祝福列丁先生的得意門生無疑能引起埃莉諾小姐的共鳴。

瑪麗亞費茲赫伯特夫人的身份在上流社會有幾分尷尬，人們在背地裡鄙夷她，卻在明面上不得不尊敬她，就像她此刻只能身處在羅伯特夫人的宴會上，而一些真正的貴族們卻不屑與她交往。她本來是一位不該出現在熱鬧場合的寡婦，可偏偏威爾士王子——如今的攝政王迷上了她的美貌，他宣稱只願意娶她做自己的妻子，與她在牧師面前締結了一個因為王室婚姻法案而不成立的婚姻，並將自己的合法妻子卡羅琳公主拋之腦後。

總而言之，她是一個光明正大的情、婦，並且正在為得到攝政王身邊那個名正言順的位置做努力——從她努力不著痕迹地討好埃莉諾列丁小姐就可以看出來。

埃莉諾列丁小姐的父親是律師學院有名的導師，更是律師公會中的頂尖人物，很大程度上可以影響英國的司法訴訟。瑪麗亞費茲赫伯特夫人知道攝政王此時正全力搜索卡羅琳的無數罪責，以便能起草離婚法案，她自然希望埃莉諾的父親能在其中為她和攝政王出一把力氣，將她推向那個閃耀的王冠。

只可惜她的恭維和討好在對上冷淡的埃莉諾列丁小姐時，總像是一團力氣打在了棉花上，此刻她發現她更是說錯了話，因為她聽見埃莉諾列丁正用一種她從未聽過的激動語氣說道，「就算這件事讓所有人欣喜，那其中也必將不可能有我！我永遠不會因為這件事祝福他！永遠不會！」

「哦——」瑪麗亞費茲赫伯特夫人非常吃驚地看著她。

埃莉諾列丁的雙頰由於激動而緋紅，終於使她增添了那麼一絲少女的嫵媚風采，可她那雙狹長的眼睛里閃耀出的一種瘋狂的光芒以及薄唇抿出的冷酷線條叫瑪麗亞費茲赫伯特夫人十分心驚。

她長得並不很漂亮，略為清秀，纖細的脖子始終高高的揚起，而且她十分瘦，這個缺點不僅使她缺少了少女應該有的柔美線條，使她略顯堅硬，更遮掩了她唯一的優點——她雪白的皮膚再細膩也不能讓人察覺出溫潤的光澤。

「哦，親愛的夫人，」她語速非常輕快地說，「你會幫我對嗎？」她轉頭看到瑪麗亞費茲赫伯特一幅怔愣又顯得軟弱的樣子，隱含輕蔑地一笑，她主動將手掛在瑪麗亞費茲赫伯特的手臂上，「瞧你想哪兒去了，夫人。只是很小的很小的一件事，對於你來說只是舉手之勞，這可是一個好時機，你不會拒絕的對嗎？而且，我有理由相信，你會為我守口如瓶。來，讓我們先在去見見喬伊斯的未婚妻，這兩個月來，他開口閉口都是她……」她拉開扇子，掩著嘴湊到在費茲赫伯特夫人的耳邊輕語，那絲絲的呼吸噴在耳邊讓瑪麗亞費茲赫伯特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戰。

朱麗葉遠遠就瞅見一個美貌婦人帶著一個少女向她和喬伊斯走來。

「哦，那是我導師的女兒，埃莉諾列丁。至於她身邊的那位很有名，哦，她們來了，我待會兒向你解釋。」喬伊斯顯然也看見了，他快速地在朱麗葉耳邊說了幾句，便站直了身體。

律師學院的學生接受的都是一種絕對的精英教育，他們在學期間就被要求穿梭在各式各樣的奢華舞會以及社交活動上，為他們將來的人脈和事業打下堅實的基礎。所以喬伊斯知道一些朱麗葉聞所未聞的上流「秘密」並不稀奇。

朱麗葉帶上她對陌生人所展示的矜持笑容在喬伊斯的介紹下與對方相互行了禮。對於埃莉諾列丁他介紹得很仔細，並形容她是他最關心愛護的妹妹，並且還讚揚她就像她的父親一樣是個觀察仔細，感覺敏銳的人，因為所有的秘密都逃不出她的眼睛，說到這裡，喬伊斯向朱麗葉做了一個心照不宣的表情。

朱麗葉立即明了他們訂婚的事情恐怕眼前這位埃莉諾列丁小姐知道的一清二楚。

至於列丁小姐身邊的那位美貌婦人，喬伊斯只是一帶而過，稱她為尊貴的夫人。她是朱麗葉看過的最具風情的美人，儘管有些年紀，可卻無損她的美貌，更添了風韻，白得耀眼的肌膚，紅艷艷的雙唇，濃黑的彎彎的眉毛，以及呼之欲出的胸膛，這樣誘人犯罪的面貌只叫朱麗葉想起一種人。而喬伊斯的反應也隱隱證實了這一點。她必將是某個位高權重的大人物的情、婦。

「哦，喬伊斯，你別再稱讚我了，」埃莉諾聲音溫柔地道，此刻她就像任何一個溫和聽話乖巧的妹妹，「我原本無意在你和朱麗葉小姐的重逢時刻打擾你，可是費茲赫伯特夫人定要通過我來邀請你在宴會過後參加一個聚會，她聽說你是這一屆學院中最傑出的學生——我的父親總是每時每刻地誇獎你，有幾位貴人」她頓了頓，看了一眼費茲赫伯特夫人，費茲赫伯特夫人被迫配合地看了她一眼，就像是贊同了她某些隱含意義似的，「他們想見一見你，與你聊一聊，就在今天晚上。」

喬伊斯猶豫地看了一眼費茲赫伯特夫人，明白大概是一件推拒不掉的聚會了，他只好點了點頭，並且抽空在朱麗葉的耳邊定下明天的行程，「請務必在明天下午等著我。」

費茲赫伯特夫人面上掛著笑，心裡卻木然聽著埃莉諾溫柔動聽的聲音，無法想象此刻她在幾分鐘之前用一種極為冷然的語氣說了這樣一句話。

「……他還不知道在我的心上戳下了多少冷冰冰的刀子，我總不能讓他歡歡喜喜的稱心如願，這是一個漸漸講究公平的世界。」